望着胖道士扬长而去,山主陈潞并未多言,其座下弟子倒是有些开始骂骂咧咧。
“肖开旺?山主,此人什么来头,闯我山门,何不群起攻之?”
“是啊山主,咱们几百修士,唾沫也可将其淹死,何不将这臭牛鼻子一举拿下?”
随着骂声四起,数百修士义愤填膺喊声如潮,一反方才那缩头乌龟的模样。
此时,一个年轻弟子实在看不下去,他站了出来,伸手指着那些人的鼻尖。“没看见人家视护山大阵于无物么?还群起攻之,谁第一个上?你?还是你?”
他沿途走过,三言两语就将一众师兄弟问得鸦雀无声。“现在知道逞英雄了,方才怎么不见尔等出气?护山大阵与八柄通神飞剑,连人家扔过来的一颗问路石都没打死,谁想出头,自己御剑追上去。”
“林枭,算了。”陈潞老儿挥了挥手拦住那名年轻弟子,对众弟子神色从容道:“修行路上,达者为先。如今眼见为实,你们应当长些志气了吧?”
“但切记,修行要勤恳踏实,万不可心急如火走上歪门邪道,上月走火入魔导致身死道消的两位同门,就是前车之鉴。”
“若无他事,便各复其职吧。”
话毕,陈潞老儿一抖衣袖,缓缓往后山水榭走去,大殿门前,无一人再敢妄言。
绕过大殿,陈潞才悄悄擦了把汗,宗门上空那丝死气分明是有人故意留下的,想到那个身缠黑雾的家伙,他心中一沉,寒意透彻骨髓。
这厮肆意进出宗门不说,还动辄吸食弟子魂魄,如今又留下死气将肖开旺那尊瘟神引了过来,到底意欲如何?
枉留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先被御天观抢走香火,后有这尊魔神不请自来,难道这偌大宗门要凋敝在自己手里不可?
想到那个身缠黑雾的家伙,还有他带来的无数后患,陈潞一袭青衫就无风自鼓猎猎作响,他愣是敢怒不敢言。
那个神秘古怪的家伙是数月前悄悄找上门来的,他悄无声息地潜入到陈潞卧房当中,身为天地境的陈潞,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故而,他失去了出手的勇气,那人满身黑雾,连真容都难能窥得,安敢造次?
今日风波,又是因他而起,陈潞心底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计可施,这种被人肆意拿捏的感觉当真是令人上火,加之肖开旺那厮竟然明目张胆骑在枉留山头上拉屎撒尿,更让他在众多弟子面前颜面尽失。
“假以时日,老夫修为大成,定要诛杀这几个耀武扬威的臭虫!”
心内暗恨,陈潞足下步履不停,可行至后院,忽然一股诡异阴森的气息透体传来,他顿感恶寒,急忙推门而入。
那个浑身黑雾的家伙果然又来了,他悠哉悠哉坐于红木圈椅上,尽管看不清面容,但陈潞那老儿依然能察觉到此人相当高兴。
陈潞见之,连忙收敛面上寒意,转而堆笑。“恭迎上神,今日您心情不错,是有何吩咐要给小人?”
“呵呵,肖开旺给了你固元丹?”
陈潞不敢隐瞒,赶忙将丹药自袖中拿出。“呃,不错,就是这瓶。”
“这丹药一粒难求,他竟给了你一瓶,还算厚道。”话毕,从黑雾底下传来一阵舔舌之声,又听他笑道:“通神法器崩断,那八个废人遭受反噬,治好也是浪费丹药,本座已经替你料理了。”
一句话令陈潞痛失八个内门弟子,陈潞心如滴血牙根紧咬,内门弟子可是花费大力气精心培养起来的,如今说没就没了。他强忍怒火,只挤出一句:“谢过上神。”
黑影自然能察觉到陈潞心有不甘,他擦了擦嘴,笑道:“你是怪本座没提前与你商议?”
“上神只管吩咐,小人绝不多言。只是……小人与弟子也算是师徒情深,难免心痛。”
“理解理解。”黑影嗤笑一声缓缓站起,只见他伸手递来一样东西,那物件儿形如鼓棒细腻白皙,有半尺来长,看上去应当是动物骸骨,至于是哪个部分,陈潞看不出来。
看老儿不敢接过,黑影慢悠悠走上前一把扯过陈潞的老手,郑重其事地将那玩意儿放在他皱纹丛生的手心当中。“我也不在你这吃白食,赐你一个好东西。”
那东西一看就阴森至极,陈潞本能地想将其扔掉,可当着此人的面,他只得颤颤巍巍将那根骨物收入囊中。“多谢上神,此物是?”
“真龙指骨。”
陈潞老儿胸中剧震,他猛然抬头,看见黑影脸上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一个极其微妙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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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中,李溯在床上盘腿练气,香秀手拄香腮百无聊赖地在桌边发呆。过了片刻,香秀实在无事可做,她起身伸了个懒腰,随后脱了绣鞋走到李溯床边坐下。
“李溯,咱们等会儿去东市逛逛?”
香秀柔声入耳,李溯待最后一个周天走完,才吐气睁眼。“又想买什么?”
“唔,我想去珍绣坊看看嫁衣的式样。”少女眨巴着一双杏眼,雪腮绯红。“到时你也要穿的,也一并订做好了。”
李溯伸手轻掐香秀面颊,调笑道:“你这妮子,当真是心急得很。”
香秀抬起小手拍掉李溯魔爪,嘟囔道:“你们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当然不急啦!我若不准备周全,万一你在洋洲碰上个漂亮的,不就插到我前面去了?本来我可以当正房,生生被挤兑成小的,你说冤不冤屈?”
“一天净胡思乱想!”李溯轻抚香秀青丝,替她将乱发顺至耳边。“咦?听你的意思,好像只要你做了正房,我就可以找小的?”
“我可没说。”香秀瞅了李溯一眼,心底暗暗浮现一个女子身影,她身段窈窕,胸前格外有料,足令香秀自惭形秽。
看着这女子的身影,香秀心中有种难以言表的复杂感受,从日常生活当中不难看出,此女对待李溯与自己都是付诸了真心实意,想要将她彻底从李溯身边攘退,香秀觉着良心难安。
可身为恋人,对此又怎会没有醋意?只不过这心中酸味与那女子给予的暖意互相缠绕调和,再难分割。
香秀皱着柳眉暗自沉思,那女子年纪与身形都比自己稍长,若做了小的,似乎不太合乎常理?但要自己嫁作偏房,她肯定是不干的,明明自己才是那个与李溯率先公诸于世的,莫名其妙当了小的,心中如何歇气?
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香秀横眼看向李溯,只见那厮正鬼鬼祟祟看着自己偷笑,于是一股危机之感油然而生,香秀瞪起杏眼,唬道:“怎么,你还真有色胆不成?”
李溯被香秀利箭般的目光看得皮肤发麻,他浑身一哆嗦,急忙解释道:“我连色心都没有!何来色胆?”
“你最好心口如一哟~”香秀微眯双眼狡黠一笑,猫儿神态又再次流露出来,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抵在李溯心口上。“若被本猫儿闻出半点儿腥味~”
说完半句,她又凑上身子,在李溯耳边轻轻呢喃:“你可没有好果子吃~”
李溯轻笑以示不信,他偏头欲言,目光恰好从少女领口扫过,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两枚青涩娇嫩的果子。
他连忙吞下口水,眼睛却好像不受神意管控,频频往果树那边看去。“如若我清清白白,是不是就有好果子吃了?”
“那是自然~本姑娘赏罚分明。”
“咕噜。”
“干嘛?你饿啦?”
“没、没有。”
少女一脸狐疑,盯着李溯看了好半天才卸下疑虑。“脸红什么?”
“刚练完功,血气上涌。”
“那等你休息好了咱们再出门,你现在筋肉舒张,去量衣服就不准了。”香秀半信半疑地站起了身,才走出两步,她又猛地转头,狠狠剜了李溯一眼。“不许偷腥!”
李溯微微点头不置可否,香秀则起身去衣橱里替他找出门要穿的衣物,看着眼前少女踮足够头的模样,他心中暖意丛生,再想到日后孩童绕膝,笑意更盛。
香秀此时恰好撇头,又看见少年偷笑,心中不安之感便频频涌来。“偷笑什么?”
“想到一些开心事。”
“什么开心事?”
“夫人生孩子。”
香秀樱口微张,顿时红霞飞面耳如赤珠,她赶忙一个猛子将面颊扎进衣服堆里,羞得在原地不住跺脚。
见状,李溯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随即大摇大摆走到香秀身后,伸手揽过少女腰肢。“干嘛?老马刨蹄呢?”
香秀依旧埋首衣橱,只隔着衣物传来一阵沉闷又羞涩的声音。“你说你,净说些羞人话,亲还未定,门还没过,你就想着……想着……哼!”
“想着什么?我怎么不太清楚,如若不然,你给我解释解释?”
“还说!”
被香秀叱停后,李溯只咯咯傻笑,“明明是你自己多想,还怨我?”
“你!”见说不过李溯,小妮子才自衣橱中转过身来,她咬着下唇在李溯胸口捶了几下,满面含春。“明明是你先说的夫人生孩子……”
听到这句,李溯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他满脸坏笑,解释道:“我是方才见你寻找衣物的模样颇具贤妻良母之范,又想到你日后位居人母的姿态,自然高兴。”
“哼,鬼才信你!”
“此言千真万确,半分做不得假。”
“穿上。”香秀懒得再与李溯继续贫嘴,她随手将方才翻找出来的衣服塞进李溯怀中,没好气道:“不与你耍贫嘴了,快换衣服,去东市。”
李溯抬手接过衣服,然后微曲膝盖趟着台步回到床边,以一口戏腔古怪作答:“谨遵夫人法旨~”
“夫人”二字自耳中钻入,烙在少女心上,把她心窝烧的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