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武侠仙侠 夜鹞歌

第二十章 为妻之道

夜鹞歌 撇捺为刀 4642 2024-07-06 12:24

  从荟芷楼开溜之后,李溯闷头跟在巧儿屁股后头,巧儿心情格外爽朗,在各式各样的店面小摊之间往来穿梭。

  正值午时,东市热闹异常,街道两旁招牌旗幌应接不暇,叫卖吆喝梆子声不绝于耳,李溯东瞧瞧西瞅瞅,尾着巧儿在人潮中穿行,还恰好与两队远到大祯行商的东胡人士擦肩而过。

  那些高大颀长白肤金瞳的异邦人看到面生青瞳的李溯穿着中土素衫,频频扭头看他。

  对此境况李溯早就习以为常,他冲那些胡人咧嘴笑了笑,英俊样貌又讨来两个东胡女子的飞吻。

  他脸色一变,赶忙快步追上巧儿,又惹得热情奔放的异邦姑娘娇笑连连。

  二人又走了一炷香时间,终才来到东市正门,隔着宽阔的青虬街抬首远眺,越过熙攘人潮,已能望见几十丈外有“飞鸢门”三字伫然立于内城墙围之上。

  朝左右看去,只见白玉地面如熟宣,灰石城墙如镇纸,一副人间华景跃然眼中,磅礴浩然渺不见边。

  李溯站在东市牌坊之下,观那青虬街上车水马龙行人纷纷,有香车宝马踱踱,有驴牛货车悠悠,有锦衣罗衫踽踽,有粗麻布衣匆匆,艳阳天下,盛世昌隆。

  “不知大琹有无此等盛况?立国祭还有月余便至,到时街上肯定更为热闹喜庆吧,还要与香秀去西市游玩,该买些什么赠她才好?”

  “立国祭之后,还有清明、中秋两节,荷灯、沐云两祭,若能与香秀一同度过,该是多好的光景?”

  “也不知……”

  李溯立在原地还要往下再想,思绪却被巧儿出言打断,“看什么呢?”

  微微摇头,李溯兀自穿过街道,这回换作巧儿跟随在后,她盯着少年背影,轻轻叹息。

  走过青虬街,入了飞鸢门,二人在内城御车坊搭乘马车回府,等到了吕府门前时,已经未时过半。

  吕府门前的长兴街异常空旷,李溯方下马车,便看见一个娇俏身影举着油纸伞立在吕府大门左近,还不时往里边张望。

  见状,李溯心中一软,赶忙迎了上去。

  巧儿远远看着没有作声,“这妮子昨日已经来过,今早从国子监散学,竟又来府上候着了?”

  香秀昨日寻找李溯无果,今早上学时一直心神不宁,虽然是太子将李溯领走的,可昨晚在吕府饭桌上,她一直旁敲侧击地询问李溯下落,那清丽妇人就是不肯明说。

  她不禁怀疑,李溯是否因陈国一事被太子软禁了?于是,今日她抱着忐忑的心情,想再来吕府等待试试,不求与李溯说得上话,只要能知道李溯回到府上便好。

  从散学时算起,香秀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已经足有一个多时辰了,好在吕府门前清冷,她站在这里也不会遭人闲话。

  倒不是吕府没请她进去,只是她觉着自己名不正言不顺,频频出入吕府有些难为情,况且,李溯不在场时,与未来婆婆相处也是一件极其考验心智的事情。

  虽然那清丽妇人知书达理和蔼可亲,说起话来一点儿也不似长辈,就宛若一个年纪稍长的姐姐。

  可这样一个温和女子,怎么就成了自己婆婆呢?如若她不是李溯母亲,香秀其实很乐意与她相处,但婆婆二字在众多女子心里,其实都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吧?

  今日香秀执意要在门外等候,吕府门房别无他法,只有通报到陆思卿那里去,陆思卿得知只是冲身边的阿芊笑道:“这妮子,即痴心,又懂分寸,倒是个贤内助的好苗子。”

  “主母这番话可是极高的评价了,可惜香秀姑娘没能亲耳听见。少爷倒是好福气,寻得如此良妻。”

  阿芊话方出口,又想起少爷昨日被东宫带走至今未归,顿时慌了心神。“啊……阿芊不是有意提起少爷的,主母莫怪。”

  “怪你作甚?难不成是你将少爷藏起来了?”陆思卿微微一笑,反而与阿芊打趣。“事情已经发生,避而不谈那是掩耳盗铃,东宫既然已经派人解释过,还何必耿耿于怀?我若是战战兢兢的性子,就凭你们少主在前线屡屡犯险,我早就犯上心疾了。”

  阿芊没能安慰主母,反被主母安慰了一番,霎时小脸通红赧然怯笑。

  此时令陆思卿主仆二人没能想到的是,她们心心念念的少爷,其实已经站在自家大门口了。

  当下,香秀即便已经知道李溯不在府中,可要是不为李溯做些什么,她总觉得于心不安,就算是站在门口守株待兔,也总比回到家中心神不宁的好。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偏头看向吕府大门了,明明李溯并未从自己眼前进门去,可她总希望李溯能大大咧咧地自吕府门中走出来。

  “香秀,你怎在这,不进去么?”

  听到有人发问,香秀先是一惊,继而回过头来慌忙解释:“不是……那个……我……”

  等望清眼前是谁后,她恨不得立马扑到对方怀中,但大庭广众之下,且在吕府大门前,香秀还是有心无胆。

  她强忍胸中激动,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李溯!你回来了!”

  “傻猫儿,来了多久?怎么不进去?”看见香秀在门前等候,李溯心中便如蜜罐打翻一般,那甜味儿,就差将他的心肝给腌渍成蜜饯去了。他也不顾旁人眼光,牵起香秀小手往府中走去。

  香秀本想拒绝,可被李溯那只温热的手给牵着,她舍不得撒开。

  进府后,李溯本想先去洗浴一番,可香秀在旁不太方便,折中之后,他打算至少先回房换身干净衣裳。

  此时,二人走在灰白石条搭建的石廊下,正午光柱透过石条缝隙,斜斜将一对璧人肩膀照亮,李溯拨开长长垂下的枝干,就和在蟢子河边替香秀拨开柳枝一样,只不过,这边石廊上爬着的植物是葡萄。

  他微微一笑,想起了小时候骑着爷爷脖子要摘葡萄吃的情景,结果摘下的是一串未熟青果,酸得他面目都缩成一团,想到这些,李溯顿感心中一暖,便将此事讲给了香秀听。

  猫儿姑娘笑得梨涡生涟,“想不到你儿时竟是一只小馋虫!”

  “谁人儿时不馋?”

  “嘻嘻,这倒是。”香秀笑罢,又说:“我小时候也经常缠着我娘,要吃糖葫芦、麦芽糖、蜜饯,后来,牙齿就坏掉了。”

  “疼吗?”

  “疼啊,但还是想吃。”

  两人相视一笑,李溯打趣道:“你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对啊,就和现在一样。”

  心里一紧,随之李溯的手掌也一紧,香秀亦用力捏着他的手,以作回应。

  石廊走尽,二人来到一座小小园林,道路左右,分别是两个人造湖景。

  左侧的石牌上写着栖风池,池中锦鲤井然有序地游动着,它们在水中排成一条前曲后弯的弧线,巧妙地将小池一分为二。

  右面则写着拘星潭,潭边浅水生着香雪花与鸢尾花,惹得蜂蝶纷飞,蜜蜂振翅极快,在花丛间嗡嗡游曳,花蝶扇翼极慢,于芬芳里幽幽上下。

  李溯此刻无心观景,他拉着香秀自园林中间的廊桥疾步而过,“一会儿我先换身衣裳,然后去给娘亲问安,你也同去吧。”

  香秀轻垂螓首耳根发红,又是去卧房,又是去问安,当真与妻子无差了。顷刻间,她胸中旖旎丛生,只轻轻吐出两字,“依你。”

  到了李溯房前,只见房门洞开,巧儿早在房中开窗透气翻找新衣了。

  见着她,李溯神色倒是如常,香秀却莫名有种不适之感,想到由这样一个美妙女子日夜侍奉在李溯身边,她心中就酸得快滴出血来。

  李溯没能察觉异样,他大大咧咧拉着香秀进屋,对巧儿笑道:“巧儿姐,方才你还在我们后头呢,如何跑到前头去的?”

  巧儿极其敷衍地弯了弯唇角,“本想趁你们亲昵之际提前将屋子整理好的,没曾想,你俩这么不经事,这就来了。”

  闻言,李溯香秀俱是脸红,李溯羞赧居多,香秀害羞之余则大为气恼,“这女子出口便是轻佻之语,若常伴李溯身侧,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

  如此想后,香秀面色一变,看向巧儿的眼神也变得清冽。

  巧儿对此熟视无睹,她将找好的衣物放在床榻上,随后又赤足从羊绒地毯上走来,“衣裳我找好了,溯溯你赶紧换上。”

  “巧儿姐,说了多少次,地上凉,你赶紧穿上鞋。”

  “地上能有多凉,比得上心凉么?”巧儿似笑非笑地白了李溯一眼,随即将玉足伸进绣鞋里。“我去给你打水。”

  随后,巧儿兀自走出屋门,香秀的目光则从未从她身上离开过,见巧儿离去,她绷着的俏脸终于支撑不住,垮了下来。

  “一直以来,你饮食起居都是她在照顾么?”

  “嗯。”

  香秀默不作声,气鼓鼓一屁股坐到圆凳上。

  李溯略感无奈,只得上前陪着。“从我十岁起,巧儿姐就在照顾我了,我与她形同姐弟,并未有过越线之举。”

  小妮子点了点头,对于李溯的话她是十分相信的,只是,只是……她过不了自己心中那关。

  李溯看香秀不言不语,心中有些慌乱,他不知该如何出言缓和两个女人间的关系,他好几次话从口出但却欲言又止,就是怕说错了话。

  等了半晌,香秀也没见李溯憋出个响屁,心中对巧儿的嫉妒便又多了一分。想到自己从国子监散学后,一口茶一碗饭都未用过,心中酸涩更胜。

  其实,此刻李溯说些什么都是好的,就怕他这样一直沉寂下去,但这十六岁的少年又怎会懂得这些?

  对于男女之情,他笨拙得像一头出生不久的小马驹,走还走不利索!

  就这样,李溯与香秀二人静默地坐在房中,直到房外脚步声临近,是巧儿左手搂盆、右手提着油纸包回来了。

  她面无异色一切如常,先是将装满温水的铜盆放在盆架上,又提着油纸包,将方才从东市打包的小食点心装入盘中。

  李溯抿着唇,满怀歉意地看了巧儿一眼,后者朝他撅了噘嘴,说道:“香秀姑娘唇色苍白面无润色,肯定是因为等你连午饭都没吃过,你快招呼她吃点儿东西。”

  随即,李溯双目移向香秀,猫儿姑娘诧异地看了巧儿两眼,又向李溯解释道:“其实伯母有请我进来吃饭的,是我自己不愿……”

  “傻猫儿。”见着香秀为自己挨饿,李溯心疼万分,连忙给香秀端去荟芷楼的桂花糕。“荟芷楼的招牌点心,你快吃。”

  香秀拿起甜糕,心不在焉地咬上一小口,没曾想巧儿却看不下去,直接将羊肉馅儿饼整个递了过去:“肚子饿的时候,还是要吃些肉才管饱,你看你瘦瘦弱弱的,再长些肉才好看呢,日后也好生养哺乳。”

  鬼使神差地,香秀接过巧儿递来的肉饼,此时她的脸皮,可比那张重新热过的饼皮烫多了。但莫名其妙地,她心中对巧儿的嫉恨却少了许多,虽然巧儿方才说的话依然相当露骨,但是听在耳中,好像极为受用?

  “慢慢吃,吃完记得替溯溯擦洗身子更换衣物。”

  巧儿交待完这些事宜后再次迈步出门,“他今早练功出了许多汗,多给他擦擦后背,水不够热的话你尽管吩咐下人去烧,吕府上下现在都认得你的。”

  香秀没有答话,此刻她双颊绯红两耳滴血,只抱着一张羊肉馅儿饼不知所措。

  “为人妻子,这些都要学的,日后我与主母会慢慢教你。”巧儿出门回身,替李溯二人关上房门前,又交待道:“溯溯,可别在房里耽搁太久,主母还未见你呢。”

  房门啪一声关上,房内两人均面红耳赤,他们望向彼此,先前那些芥蒂此时都已消失殆尽。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