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人早就注意到了一艘长着双翅,能在天上飞的渡船,在他家上空盘旋了许久,虽然不在云里雾里,渡船上边也没有吞云吐雾,但看起来仙气飘飘,一家人以为是神仙下凡游历,男人放下手里的锄头,赶紧拉着妻儿跪在地上叩拜,时不时抬头瞄一眼,只要还能看见那艘渡船的影子,他们就不敢起身。
最后瞄着渡船降落在山下不远处,男人面无血色,并没有痴心妄想地认为这群神仙是来渡他,迅速回顾自己一生,看看自己曾经是不是做过什么缺德事,左思右想,也记不起几件,生拉硬扯也只是勉强能说出两三件。
一件是自己想方设法搅黄了夫人和别人的约会,那时的夫人还不是自家娘子,大概七八年前,具体哪月哪日,自己也记不清了,那时的夫人刚满十九,黄花大闺女,含苞待放,不说是村里一枝花,但也生得清秀耐看,脸上光滑,没有麻痘胎记,与夫人同村的李江曾经给夫人送花,虽然没见过几面,他至今都记得那个汉子的名字。
那人送花行至半途,他花了一个月的工钱从汉子手里买下了花篮,李江虽然生得高大俊朗,但家境贫寒,否则也不至于自己上山采花,正值花季,山上野花多得是,没了这篮,花两刻钟的功夫上山再采就是,一天能采十几趟,没必要和钱过不去,下次要是还有人买,他铁定还卖,按照这个价格,只要卖出二三十篮花就能凑足聘礼了,那时还需要送什么鲜花,直接上门提亲就是。
后来男人又出两串冰糖葫芦找了一个同村,住得离夫人老家比较远的半大孩子,山沟里的孩子,想要吃串冰糖葫芦,大多都是要等到过年,平常哭爹喊娘也没用,让孩子把买下来的一篮花送给了情窦初开的夫人,吩咐那孩子说是李江送的,之后会由本人亲自送过来,直到她答应为止。
收到一篮子鲜花的夫人,喜笑颜开,不管自己会不会答应,有男人喜欢,总归说明自己魅力不小,很高兴地捧着花篮子闻花香,但总有一股怪味传出来,不重,但刚好能闻得到,后来拆开花篮子才发现,每一支花茎下面都有一个湿软泥团,而泥团里面,是人的大便,味道不浓,就是被这层湿土盖住了,就像是狗在野外拉屎,只要懂得刨坑盖上一层土,味道就不是那么熏人。
女人本来就不是一个能讲道理的生物,很多时候只在乎形式,不争对错,如果是熊孩子所为,不会这么细心,而是会直接把粪便拉在花篮子里,那时的夫人直接把花扔进了猪圈,男人躲在暗处偷笑不已。
一个时辰后,李江果然又来送花,而且尽指着一片地方的花朵薅,因为要讨女孩欢心,又不知道女孩喜欢什么花,就每样都摘一朵,所以第二次送过来的花,和那个半大孩子送的,品种类型都是一模一样,连花瓣大小也几近相同,怀春少女直接闭门不见,还骂李江是人面兽心,也没具体说说事情的经过,李江也不知从哪里开始解释,成了一个丈二的和尚,还暗自以为之前给另一个女孩送花的事情露馅了,那都是两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再说那个女孩已经嫁给同村王奎,记仇也不是这么个记法。
他不开口解释还好,这一开口,彻底断送了两人的姻缘,虽然八字还没一撇。
那半大孩子早就不知所踪,也不知道是回家了,还是去哪条河里光屁股摸鱼,想对质都找不到正主。
再后来,就是自己这个“老实人”经常往女人家里跑,忙前忙后,帮着照看老母亲,和猪圈里的猪打成一片,不过五六个月,就顺理成章地和女人入了洞房,平时看见李江都是绕着走,也不知是不是看见女儿有了归宿,心愿已了,上下床都要人帮把手的老母亲,乘鹤西去,男人就带着女人来到这里定居,一来是不用再担心撞着李江,二来也是让夫人远离伤心地,换个新活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野汉子就满山跟着跑,这是山村人对婚姻家庭的理解。
第二件就是前年年关,家里娃儿吵着要吃肉,但那年风雨不顺,庄稼收成不好,没有多余的谷物去换钱买肉,自己又没打猎的本事,偷偷把别人辛苦下套逮着的野兔给捞走了。
这最后一件,便是前不久昧着良心收了一位年轻人递过来的贴身玉佩,不过这块玉佩至今还埋在树根底下,没有拿出去当钱花。
九位衣着鲜艳的红袍,齐齐来到山脚独户人家,两口子按住两个孩子,更不敢抬头了,男人的身体开始轻微颤抖,没有给李江秋后算账的机会,却栽在神仙手里,自己这缕魂魄可能马上就要被拘走了。
“不管我做过什么不可饶恕的缺德事,还请各位神仙不要牵连我妻儿,我一定心甘情愿,不带任何怨念的随各位去赎罪。”
随着九位红袍到了家门口,就站在一家子前面两三米,跪伏在地的粗糙男人突然开始连连磕头,嘴里念念有词,因为过于害怕急切,不仅全程带着颤音,甚至有些结巴,含糊不清。
九位红袍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相视大笑,这些凡俗夫子的觉悟倒挺高,他们在家乡那边只是能混口饱饭,都登不上大雅之堂,台面上的事情,他们也只能凑凑打杂的热闹,否则也不至于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偏僻山野另起炉灶。
不过,在这里确实当得起‘神仙’二字,这就像是一个在京城名流圈里混不下去的落魄家族,迁徙到一个小县城,世人常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其实不完全对,只要这头老虎爪牙俱全,还能起身,不论是多大多狠的狗,都是不敢上前摸老虎屁股的。
中间那位红袍顿觉有趣,端起架子,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个庄严肃穆的惩恶凶神,声音也模仿到位,大道渺渺,他虽然听不懂男人说什么,但对着一个生人磕头,无非两种,一是认错求饶,二是求菩萨保佑,看男人的动作和神态,显然是前者。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是时候了,还不把你从前做的恶事详细招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认罪态度诚恳,我等可念及众生求存不易,对你网开一面!”
其实粗糙男人并不明白居中那位红袍说了什么,但听其语气肃穆,带着审视犯人的狠厉,想来应当是让自己认罪伏法。
男人磕头如捣蒜泥,一边使劲磕头,拿出自己认为最为诚恳的认罪态度,一边把先前想的三件事从实合盘托出,连各个细小环节也不敢隐瞒,不知为何,男人说完偷梁换柱陷害李江被无故冤枉一事,本来交叠放在前面防止额头被磕破的双手,突然缩回左手护住腰间软肉,下意识瞥了一眼跪在左边的夫人。
他这一举动,落在九位红袍眼中,是憨态可掬,就像是看见一只猴子在自己面前抓耳挠腮,干着急的可笑模样,而跪伏在男人旁边的妇人,眼角余光刚好能看到丈夫肋骨之下,男人叙述完李江送花一事,护住腰间软肉的举动,自然也被她看到,在某一瞬间,妇人完全忘记了前面还有一群神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怂样!孩子都能跑山了,难道老娘还会揪着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不放,已不再是那个不经世事的纯真少女。
男人突然发觉不妥,又赶紧把手放回到前面,继续磕头,女人也跟着收了声,完美演绎了一出夫唱妇随。
九位红袍没有再继续戏耍这户可怜又可爱的人家,祭出纸鸢渡船,就要往皇宫那边赶去,这种交涉的事,还是得交给老鸦,他们要学会这里的地方官话,至少要花一两月时间,最后一位快要踏上渡船的红袍,突发兴致,双指并拢,弹了两道极为隐蔽的气流进入规规矩矩跪在夫妻两旁边的两个孩子体内,两道气流在两个孩子的体内巡视一圈后,受牵引飞回红袍手上。
本是两道无色无形的透明气流,其中一道毫无变化,另一道却散发着稍显夺目的红色光晕,另外几位已经踏上渡船的红袍,一脸惊诧,也学着先前那位,分别弹射了一道气流进入两个孩子体内,最后的结果出奇一致,几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穷山沟里的金凤凰。
“这个孩子的资质,足够传承你的衣钵,既然是你先发现的,就不与你抢了。”
“这个孩子应该是这家人搬来这里才孕育出生,大的那个早到人世一步,就是这一步,哎,可惜了!”
依旧还跪在地上的一家人,并不知道这些神仙做了什么,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如果知道,夫妻两个就会对这群人的‘神仙’身份更加坚信不疑,膝下两个孩子都是带把的,大儿是在搬来此地之前生的,抱着到这里时还没满月,之后经过两年的努力,二儿子才呱呱坠地。
临走之前,最先发现孩子特别的那位红袍施了点小手段,类似于读书人在书页中夹个书签,今后无论这个孩子跑到哪里,他都能依循这点小手段找到孩子的藏身处,主要是怕这家人受了惊扰,他们前脚刚走,夫妻两人就带着孩子搬家,在这群山之中转悠倒还好,就怕搬去人来人往的闹市,找起来很麻烦。
九人登上纸鸢渡船,来到皇宫里,留下来和聆挽尘交涉的老鸦与另一位红袍,递上好消息,说是青年愿意留下来做开山大弟子,至于拜在谁的门下,还有待商榷,反正不愿意叫老鸦一声师傅,只能在他们十人中挑一个,或者十个人的本事都想学,是一人独教,还是十人齐上,得由他们这些“开山祖师”来决定。
那位找到衣钵传人的红袍明言退出,不参与这场收徒纷争,那个孩子的慧根筋骨,虽然比不上具有先天优势的聆挽尘,但只要入门之后不是太过顽劣,未来成就,在这方小天地里,必然是顶尖的那一拨,算是这次山门选址的意外收获。
其实他也不想让,开山大弟子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很清楚,那是往后很长一段时间的脸面,不仅是师傅个人的,也事关整个山门,没有竞争者的时候倒还好,一旦来了分一杯羹的人,在与别派的争斗中,山门能否焕发荣光,有一半的期望都寄托在开山大弟子的身上,就像是宗门行走江湖的一张名片,如果自家的开山大弟子行走天下时,处处都被别家的开山大弟子压一头,甚至被别家辈分更小的弟子欺辱,师傅不在身边,不能靠自己的实力打个翻身仗,那整个山门都会沦为别人口中的笑柄。
但如果自家开山大弟子走到哪,哪就别家有长辈发自内心的夸赞,其师傅和整个山门的脸面,自然会烨烨生辉。
所以这个开山大弟子,既有可能是个大火坑,也有可能是个香饽饽,但也不可能说是培养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等第一批弟子成熟了,才通过比试决出开山大弟子,那不合规矩,开山大弟子,重在“开山”二字,不管哪一家宗门,开山大弟子从来都是唯一的,第一个进师门,如果按照优胜劣汰的法子,那就不能称作开山大弟子了,每年都可以轮着来。
所以开山大弟子的选择,一定要慎之又慎,宗门往后的薪火相传,开山大弟子的作用可能比一群掌教还要大,一旦这个榜样立好了,就不愁生源,就算一群掌教本事平平,能教出一个傲视群英的开山大弟子,至少说明教徒有方,拜山之人自会纷至沓来,可如果这个榜样只会引来一阵嗤笑,连哗众取宠的资格都没有,就算一群掌教本事通天,也会被扣上教徒无方、误人子弟的骂名,外人拜山之前,总要再三思量。
第二批、第三批、……,往后会有越来越多的拾荒者来此开宗立派,直到把这方小天地的人才和各种资源瓜分殆尽,而在此过程中,就像两个国家争地盘一样,摩擦战争是必不可免的,山门的掌舵人一般不会轻易出手,能靠两张嘴皮子解决自然最好,非要动手,绝大多数都是把开山大弟子推出来,就像大凉山会推选出一个最强战力与女将后人切磋,两者是一个道理。
如果事事都要掌教亲身躬为,那开宗立派也就没有任何意义,偌大的宗门反而是个累赘,经常给自己带来麻烦。
本事再大,不会教人,对徒弟藏着掖着,这样的无良掌教,拜了也没用。
在他们修行界,徒弟本事大,师傅本事再弱,脸上都有光,可若是师傅本事通天,徒弟却孱弱得像个书生,满门晦气,特别是这个徒弟还是极其慎重才选出来的开山大弟子时,更是会经常遭到同行诟病。
就像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教书先生,却不声不响地教出了一个状元郎,而另一个学富五车盛名在外的夫子,却怎么也教不出半个榜眼或者探花,更别提最高处的状元,两者高下立判。
只要是个明智的读书人,都会选择向那个不声不响的教书先生求学,至于那个学富五车,却教不出金榜题名弟子的夫子,再怎么吆喝保证会倾囊相授,能招到的门生必然不及前面那位。
不过,众人也不至于为了做开山大弟子的师傅而伤了和气,不准备切磋,大家知根知底,打架没意思,最后找来一个茶碗,由最先被踢出局的老鸦操盘,揉出九个纸团,其中一个纸团上写着聆挽尘的名字,依次抓阄,谁抽到写有青年名字的纸团,谁就做开山大弟子的师傅。
很不幸,被那个用巴掌印压过青年天灵盖的厉圣源抽到,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这回又有了师傅名分,他其实不准备抽的,但其他几位不肯罢休,非得把他也拉上。
看着手中已经平整展开的纸条,厉圣源眉毛一挑,又是缘分在作怪,很多事情,修为再深也参不透,比如这次的抓阄。
第二日一早,十一位红袍联袂去了山门选址处,那家人并没有因昨日的惊扰而挪窝,只是家庭氛围不是很好,男人患得患失,虽然娘子已经明说不怪他,但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向来不高,生怕娘子暗地里报当年的一骗之仇,带着娃儿离他而去,两个孩子总是喜欢粘着夫人,他不得不防。
妇人也不管他,爱信不信,老娘都没公主病,你一个大老爷们罗里吧嗦,又是反复解释以前搅黄李江送花一事,又是急于保证往后唯夫人之命是从,难道没有这些事,你就敢欺负老娘了!
看到十一位红袍神仙再一次莅临家门口,一家子又跪伏在地,恭敬迎接,不过这次的其中一位神仙,口音竟然是他们南陈官话,一家人都能听懂。
老鸦上前,手里握着两甸金子,“这里将会被用作宗门建设用地,这两甸金子是作为你们搬家的补偿,不论是京都,还是其它地方,只要你们愿意,我可再给你们准备一两处宅院,二位意下如何?”
听见发问,两口子斗胆抬头,没有接过老鸦递过来的金子,只是对视一眼就做出了决定:“既然各位神仙看上了这块地,我们搬走便是,家里的吃穿用度,包括遮风挡雨的屋子,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值不了几个钱,但还请几位神仙给我们一点收拾行李的时间。”
最后老鸦是用一种命令的口吻,男人才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金子,那位掌舵的红袍祭出纸鸢渡船,捎上一家四口,老鸦周身红雾翻腾,摇身一变,成了翼展近百米的红毛畜生,双爪向下一抓,把一家人的房子连同地基一并从地面抠出来,就这样握在双爪之中,振翅紧紧跟在渡船后边。
站在渡船中间位置的一家四口,神情各异,男人惊得差点瘫坐在地,神情呆滞,兀自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妇人及时扶住了自家男人,没有在意被血鸦抓在脚上的安身立命之所,望着遮天蔽日的巨大兽躯,久久不能言语,两个孩子则是指着老鸦兴高采烈地嚷嚷着:“娘亲,快看,好大的一只鸟。”
到了一处平地,沃土待垦,还有两条小溪流过,纸鸢渡船缓缓降下,老鸦也把一家人安身立命的居所稳稳当当地放在地面,之后化为人身,替这家人做了一些坚固房子的措施,两个孩子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老鸦身上,要不是被夫妻两牢牢牵在手中,估计已经跑过去问老鸦如何才能化作大鸟飞上天,对于神仙的安排,一家四口哪里敢有半句怨言。
下了渡船后,男人一个劲地点头哈腰,说自己一家人一定会牢记这份恩情,还很小心地问几位神仙在‘上边’的名讳,说自己以后日日烧香贡果,保证各位神仙天天香火旺盛,没一位红袍肯搭理他,之后使了点小手段,一阵飞沙走石,刮去了一层草皮,开垦出一块大概五六亩的耕地,有点买珠还窦的意思。
其他人陆续离开,就剩老鸦一人收尾,走到满脸陪笑的粗糙汉子身前,指了指最小的那个孩子,“你这个娃儿有仙缘,将来也能像我一样做‘神仙’,如果你舍得割爱,我今日便将他带走,以后你们也能过来探望,只不过要提前说一声,要是你们舍不得他,也不想他成为像我一样的神仙,我也不会强求!”
男人听后,激动莫名,“我娃儿真能成为飞天遁地的神仙吗?仙家可不要诓骗小老儿。”
妇人半信半疑,两个孩子都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身体各方面也都没有异常,怎么就只有幺儿有仙缘,大娃咋就无缘,可这些神仙也没必要骗她,要只是骗去炖汤喝,或者做什么特殊的事情,肯定也不会放过大娃,两个孩子就差着两岁,肉质没多大区别,也不会这般和和气气地征得她夫妻二人的同意。
但事发突然,小两口怎么能割舍得下,就与老鸦商量,看看能不能缓两天,他们两口子也好给孩子交代一些事情,两天后尽管来这里接人就是,如果硬要现在带走,他们夫妻也同意。
老鸦给了一家人两天的时间,他虽然是头杂毛畜生,但也懂得人之常情,很多事情不必操之过急,仙缘找上门来,这天底下应该没有哪家父母会拒绝这种天大的喜事,而且还是在一家人都见识到神仙手段之后,不是那些江湖上坑蒙拐骗的神棍,货真价实的‘神仙’。
望着老鸦腾空远去,男人突然一拍脑门,懊悔不已:“没记得把那枚玉佩挖出来,以后那个年轻人寻到这里来,咱拿啥交代?”
妇人也被丈夫嚎的一嗓子弄得愁眉不展,男人要是不说,她也忘记这茬了,虽然幺儿就要成为神仙的座下门人,可该还的还是要还,谁知道那个年轻人会什么时候找过来,学习仙法肯定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那些被大凉山选中的天才,练点拳脚功夫也要好几年才能有所小成。
现在赶回去,一刻不停估计也要四五个日夜,暂时是顾不上了,这两日得好好替小儿子打点打点,收拾一些必要之物,叮嘱一些出门在外需要注意的言行举止。
…………
两日后,老鸦依照约定准时出现在汉子家门口,从妇人手中牵过孩子,经过两日的开导,小儿子已不是很抵触离家远行,很乖巧地随着老鸦走了,只是一步三回头,夫妻两和大儿子紧紧盯着那道渐行渐远的单薄身影,向来要强的妇人,眼含泪花,罕见地紧紧抓着丈夫的手。
其实孩子一点也不明白,被那些神仙看上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只是从小很听母亲的话,他一直在等母亲叫他回家,只要母亲喊一声,他一定会挣脱这个会化作大鸟之人的手,但母亲一直没出声,倔强的孩子也慢慢转过了头,奶声奶气地问老鸦:“叔叔,我多久才能回家呀?”
老鸦反客为主,问道:“你先告诉叔叔,你今年多大了?”
孩子:“六岁零三个月零二十一天。”
记得很清楚,因为每次生日,父亲会杀只鸡,哥哥会进山给他掏一窝鸟蛋,母亲会包韭菜馅的饺子,吃得只比过年差点,平常日子几乎都是白菜、洋芋、苞米,很少见到油荤,所以两个孩子是数着日子过日子,年纪虽然很小,但很会精打细算。
老鸦:“叫什么名字呢?”
孩子:“单俊生,叔叔叫什么名字呀?”
老鸦:“俊生,叔叔没什么名字,只有一个绰号,不过小孩子不能叫,只有本事比叔叔大的人才能叫,等哪一天你的本事大过叔叔,叔叔就告诉你。”
单俊生:“叔叔,你还没回答我呢,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娘亲特意叮嘱过,不管带他走的叔叔问什么,都要如实回答,不能瞎编哪怕一个字。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带偏,老鸦原以为问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打打岔,孩子就不会惦记回家的事了,没想到最后孩子又绕了回来,对于孩子来说,回家好像是头等大事,比学本事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