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王向炳被洗白
大家闹哄闹闹地讨论“扎胎”勾当时,庞晓霞在一旁不置一辞,紧抿着嘴不笑。
还时不时捂捂耳朵,远远地躲在闹剧之外。
如果东窗事发,有她参与计划指使的话,那可就不得了了!
庞大县长会瞪上她大半天。
妇联主任吕苹局长会喊着剥她皮,从耳垂开始。
虽说最终也就抄笤帚追着打屁股,还多数抽到门框和墙上。
但那股闹腾劲也受不了。
特别是十三岁的小妹,会以安慰她为借口,趁人之危,讹走口红、奥特曼全集卡,甚至敲诈钱财!
否则,她就会像上次那样,因为被撕碎的《琼瑶全集》,庞晓霞暗自嘟囔了几句。
结论被间谍妹妹听到,她晃着俩小辫就从这边叛变到那边了。
她跑到二老面前告发:“报告县长,大小姐说你俩是老不死的!”
做为38岁心智的老司机中的战斗机,罗逸不难看出庞晓霞的小心思。
仅管她冰雪聪明,又在家庭环境影响下,建立了人情世故分寸拿捏的系统观念,但遇上自己,早晚也会被拉下水。
而且,他还有另一番盘算。水子光天化日之下扎胎的成功,有一石两鸟之效。
一是动员了县社群众,使修车铺由鸡肋成刚需的过程中有了群众基础。
而且,之前白国兴已经把五位领导的车胎扎了,那是在建立上层基础。
上下统一中,王向炳租下门头房的事指日可待,但这要有一个前提,洗白王向炳。
最终,完成罗汉国与王向炳的赌约。而罗汉国行武出身,说出的话,就等于射出的子弹,弹无虚发。
天可以塌,但让罗汉国食言,那叫天方夜谭。
事可成矣!
想到此,罗逸忘情地哈哈哈大笑起来。
戳了他一下,庞晓霞问:“怎么了?又有灵感了?”
要搁平时,她会以为他发癫,但自从罗逸一曲《死了都要爱》后,觉得他浑身充满了艺术家的范儿。
“什么灵感。那晚我是瞎唱的,千万别以后给我乱定位。”
心思转了下,罗逸忍俊不禁,叽叽给给笑了阵。
“刚才我笑的是刘正东。才没两天,他从一个恶少变成二皮脸了,去你家打扫个卫生,他也抹下脸来当个跟屁虫。”
庞晓霞翘着嘴唇,嗔笑道:“还有脸说呢,都是你给传染的。就连水子,也变得不正常了。”
说笑着,两人不约而同地瞥了李延水一眼,见他正用一条胳膊搭在一位女同学肩上,笑得嘴角差点咧后脑勺上。
“好好的一个身残志坚,都特么成了小流氓了!”庞晓霞很少带脏口,除非她特别不忿时。
罗逸笑呵呵地走到李延水身畔,把他掐在女同学脖子上的手卸下来,顺到人间的香肩上。
“水子,这才是豆腐的正确吃法。你刚才那叫杀猪。”
女同学急了,抓起一把瓜子扔到了罗逸脸上。
一场欢笑过去,看附近的林木花草间笼了层薄暮,几只小鸟掠过雾气升腾的人工湖面,躲入枝头的巢穴里。
该吃饭了,就在夜色里来个青春轰趴吧。
罗逸刚一兴这个念头,就觉得那么美好,一阵电流沾满了浪漫诗意从头芯贯到了脚跟。
“王汉臣,过来一下。”罗逸吩咐着。
王汉臣哟了一声,跑过来打了个敬礼:“长官有啥吩咐?”
打量了一下浑身有六七个补丁的哥们儿,罗逸心里发酸。
“给”罗逸扔给他一张大团结,“就近到小摊上买条裤子。”
“不用……”王汉臣嘬着嘴笑着推辞,无论细廋的身子,还是焦黄的脸庞,都跟着恭顺的笑意抖颤着。
这家伙除了眼睛细眯外,无论身高还是气质,算得上算个帅哥。
可总让人觉得缺了骨头,言行举止中有种颤悠悠的感觉。
做为过来人的罗逸,现在才心疼的明白,那根缺失的骨头,无关其它,只是单纯的贫穷。
被盯得发毛,王汉臣就要逃开。
“回来!”罗逸喊他。
“你看你,尼股上鹑衣百结也就罢了,放个屁倒利索。但做为男人阵地的裤裆还他妈打着补丁,像什么样!”
王汉臣被说痛了,咧着嘴苦着脸,手足无措起来。
罗逸又加了四张大团结塞到王汉臣手里。
“十块钱买裤,四十块钱买酒买菜,我们来个夜宴,快去!”
“愣着干嘛,快滚!”李延水在背后踹了王汉臣一脚,后者也挺乖,借着这股助力颤颤地跑走了。
见李延水因为踹人自己差点歪倒,还是旁边的女同学把他给抱住,他倒好,有赖在人家怀里天长日久的意思。
罗逸对那个女生边笑边说:“别管他,扔他地上,我过去跺他两脚。”
李延水这才起了身。
罗逸又望了下王汉臣被夜色淹没的背影,似自言自语,又似给大家表态。
“‘大学就是媳妇’?哼,早晚,我管你个够,把你那小腰子给抽干喽!”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从他描述裤裆开始,庞晓霞就积了怒气,这下忍不了了。
她又不好拿罗逸不三不四的玩笑话入手,只好找了个托辞。
点着罗逸的鼻尖,她怒斥着:
“行啊罗逸,这两天你欺负这个欺负那个,王汉臣这样的老孩子你也编排,连刘正东都成了受害者的模样,眼看着不教训一下不行啦!”
她扫视一圈,以班干部的口吻说:“大家一齐上!”
没人响应。
要王汉臣这个大个子在的话还好点,剩下的人,别说教训,罗逸的大身板,连搂都搂不过来。
庞晓霞是美术班里最大的干部,见号令不动大家,似乎罗逸现在民心更盛,为了挽尊,就扯了扯马爱华的衣角。
“他们怂,咱俩的。”
身子虽迎合着欠了下,马爱华却笑而不语,不打算响应。
庞晓霞本着脸,认真地说:“你要不配合的话……姐姐不要你了。”
不知怎的,马爱华从庞晓霞的语气里听出了威胁、坚定和凉意。
只好随着庞晓霞去扭打罗逸,但她只是小帮手,庞晓霞才是主力。
罗逸知道庞晓霞在腰际一掐三连的厉害,趔趄着挨了几下粉拳后,竟一溜烟地跑了。
是真的跑了,向少年宫门口的方向跑了,久久没有回来。
以为罗逸真的耍小性逃跑了,庞晓霞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真是病得不轻!”看着大家失落和埋怨的眼神,她讪讪地说。
但是,好像能闻到味儿一样,当王汉臣提着大包小包的酒菜回来,而且还穿了件崭新的迷彩裤时,罗逸跟掐点儿似的,也回来了。
并且,还带了一个略显憔悴的中年男子,王向炳。
这人烫着卷发,脸形廋削,颧骨高高,眉弓高眼窝深,一双鹫眼在阴影中闪闪烁烁。
他提着两瓶五粮液叉着腿坐在圆桌旁,向大家频频示意,特别是和许庞晓霞打招呼时,点头如捣蒜一般。
等罗逸喝了一轮十全十美,并重点敬了李延水三个酒后,王向炳站了起来,举杯敬罗逸。
他连喝六杯,只让罗逸陪一杯。
完事后,把一根鸡大腿塞嘴里捋了一片肉,便嚼着边对罗逸说:
“谢谢兄弟搭救之恩!再审下去,我他妈有可能就出不来了!”
罗逸干了杯中的残液后,说:“王哥,看出谁是兄弟来了吧?”
“当然了,你哥长着眼呢!”
眼神中带了一丝怜惜,罗逸瞅了下李延水。
“为排除王老板的嫌疑,这位李同学不惜以身犯险,把扎车胎的罪责裁脏到自己身上。而且,他腿脚还不灵便……”
说完,罗逸的眼神凝固在王向炳脸上,久久不离。
王向炳心领神会,拍了下桌子。
“李同学,你为我两肋插刀,我这当哥的总不能白着……”
李延水到底是个单纯的高中生,他摆摆手说:“不用,不用。”
罗逸把话接过:“水子,我理解你的高风亮节。可人家王老板的一番心意,你也不能当驴肝肺吧!”
“对啊。”
王向炳应和着就要掏包。
但被罗逸伸手捂下。“这个先记个账,以后再说。”
“那好。兄弟记得提醒我。”王向炳暗自松了口气后,话题骤转。
“罗兄弟,我问你。第一次扎胎的到底是谁?”
罗逸愣了,然后哈哈大笑了一通。
“王哥,你在逗我吧?这儿没外人,你不用耍花枪。这不是秃子头上虱子,不是你又是谁?”
王向炳本想解释,但转念一想,已无必要,就说了句“管他是谁,咱喝酒要紧!”
他端起杯,向李延水敬酒。
在两人推杯送盏时,罗逸和同学们攀谈着。
“听到见王老板要来,刘正东撒丫子就跑掉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借着旁边路灯撒下的光亮,大家看到罗逸一股劲使眼色,知道暗有玄机,想接话茬却怕把剧本给搞乱了。
还是庞晓霞不耐烦地说:“行了,别卖关子了,说吧。”
“他是没脸!”罗逸说着,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下王向炳。
这个老江湖也不便表露出和刘正东的私交,面上浑不在意,但举杯动作明显凝顿了一下。
“本来,对王老板的营救行动是安排刘正东做,这小子不光一口回绝,还他妈骂上了!”
话说到这份上,王向炳脸皮再厚也不能当自己没耳朵了。
他笑嘻嘻地问:“骂的啥?适当的批评我还是能听取的。”
“这狗日的,关他个三年两年更好,河东县能清静不少!”
罗逸说完,嘻笑着端了杯酒,和王向炳碰了一杯。看着王向炳脸上的阴晴不定。
“王哥,这批评你也消受得了?”
王向炳哈哈尬笑了下,一仰脖把酒干掉,吐了口气。“这家伙够损的!”
察觉到庞晓霞脸色不对,轻启朱唇就要说话,罗逸忙端起杯,碰了下她桌前的健力宝。
“我给学生干部干一杯……”
庞晓霞蹙着眉,还是把健力宝端了起来,但脚下也没闲着,继续用运动鞋底在罗逸脚面上碾压。
“你不是对我谆谆教导过吗?要真诚待人。怎么落到正东身上就要双重标准了呢?”
罗逸顿了一下,哧哧溜溜地消化了些脚面的疼痛,才接着说:
“正东说错的话做错的事就要负责,这能帮助他成长,一味包庇反而会害了他!”
“噗!”
暗地里,庞晓霞在罗逸脚面上跺了一下,才结束了惩罚。
“马爱华,”庞晓霞吩咐着,“把你镜子给罗逸。让他看看自己的嘴脸后再批评别人。”
马爱华也不傻,知道庞晓霞这只是气话,只是哧哧地笑了笑。
“不用照!”王向炳挥挥手说,“全河东市三十万人口,就罗兄弟最帅!”
这话虽然有点过,但也并非捕风捉影。至少庞晓霞觉得,除了庞副县长外,还没人赶得上罗逸那张脸。
如果他那张脸稍稍安静一点,不像现在表情复杂多变,像一个万花筒一样的话,或许看上去更舒服一些。
不像现在,让人看着闹心。
但罗逸显然很低调,男人嘛,靠的是睿智和可期的实力,脸算什么!
“王老板,你这话就有点不实在了。”罗
逸沉了下脸。“要吹就吹个大的,全安德地区,你兄弟最帅才是!”
大家听了,哈哈大笑一通。这一次,马爱华也受不了了,真的掏出了镜子怼给了罗逸。
这场月光晚餐,收获良多,既满足了罗逸的少年情怀,又凝聚了人心,同时,还离间了王向炳和刘正东的关系。
而且,罗逸判断,王向炳断不会向城建委之子去证实什么。
一是他三十多岁,不至于和小毛孩子一般见识。
二者,向刘大少脸上泼脏水,别说不能探到实情,而且,少不了挨一顿臭骂。
常常是,越精明的人,更是满身漏洞可以利用,真遇上那种石敢当的,罗逸的睿智会毫无用武之地。
正漫想着,忽听王向炳的大哥大响起。他看了下号码就摁掉了。
“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要先走一步了。”
罗逸起身相送,拍着他肩膀笑说:“王哥不光事业有成,还真是顾家的好男人。”
要搁平时,像王向炳这种贪杯之人,非要喝到天亮才行。
送客回来,罗逸问了下农村同学在县城借宿的情况。
其中。
王汉臣住在教育局家属院,也就是李延水家里。
赵凤梅住到了马爱华家。为这,她的单人床提前都加了床板了。
在罗逸宣布散席时,大家纷纷离开,马爱华和庞晓霞却只欠了个半身,气氛莫名地有些小紧张。
“走吧。”
罗逸笑笑说,“今天没有《死了都要爱》了,而且,我得立即回家,安抚一下老爷子。”
“是啊。”庞晓霞忍不住咯咯笑了一阵,“罗主任也不容易,养了这么个逆子,连着两天被指扎胎。”
挺看事的赵梅梅在凉亭外候着,见大家勾心斗角完毕,她才过来挽了马爱华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