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我哥动不动就去抚顺,每次去一周左右。回来就会来找我和大邴,要不就早上大娘一出门马上打座机来告诉我俩必须马上到他眼前。我俩去了他还没睁开眼睛,半做梦似的开始给我俩讲抚顺他哥那边的新鲜事。听他那口气,抚顺比沈阳大不少,小孩也多,小孩能玩的东西和花样更多,直到长大后听说沈抚新城,我还以为是抚顺带着沈阳开发的一片新城。我哥讲完抚顺开始起来洗脸,一边刷牙还得一边说这回他可见识了什么叫电子宠物,什么叫寄存块的黄卡,什么叫白加黑的奶油雪糕。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他就把“人家抚顺什么什么”常挂在嘴边。有回他说人家抚顺的刨冰都拿回家做菜什么的,马龙飞说你可别扯了,抚顺那逼地方谁去!我哥用膝盖教育了马龙飞。我们看着马龙飞屈服的神态,料定抚顺一定好,而且到处是时髦的物件。还有他哥,也一定好,他见过更多好玩的东西。
(三十二)
十多年后,我去我哥在西边开的饭店,一推门看见他和他抚顺的哥俩人委在一个桌子旁,满桌满地是烟屁股,他哥没精打采地看了我一眼,而后继续看他平板电脑上的视频。我坐在他旁边,他拿了杯茶水递我,慢悠悠地问我看过星爷的片儿没,我说多少看过些。于是咱们三就一起看片儿。我坐下细看才知道,他们用的不是平板儿,是一个能翻盖,主机能插入碟片的不知名的设备。桌子后放着一打新租来的碟片。我哥说,晚上别走了,一会给你炒棒鱼。我哥炒棒鱼用热油煸香菜根。单说香菜根这种料,在我哥手里真是运用得炉火纯青。十多年前,我哥也是把油烧热了,一盆香菜根倒锅里,那香气一旦散开便经久弥漫。那油烟的印象轻则似一捧春风,不管人非物还还是累月经年,一张张面孔都清晰不变。而那印象重则是锅勺锵锵,少年铁打的意志和蓬勃的新芽把时光孵化成不可逆的老成。
(三十三)
我哥带我去平个事,对面三十多人,我们这面除了他一个同学外就我俩。对面的人开始往这面移动,我哥踏前一步,怒目圆睁,破口大骂。对面的人移得更快了,有人还从背后抽出了钢刀。我哥抬起胳膊,边骂边把食指狠狠地指向对面,他们愣了一下。这时突然斜道里冲出来一辆嗷嗷叫的警车。对面的人群像团被吹散的蒲公英,不大功夫,一个人也没有了。我哥一步没动,迎着风甩甩头发。警车路过我们时我哥对车里的人扬扬头,警车滴了一声完就跑了。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开车的警察是他另一个堂哥,他出发前要他哥掐好时间冲过来把人群吓退。还真别说,我哥仅有的一点谋略被他用在这了。从此我哥的声望渐起,算得上镇里有头有脸的人。我跟在身后没人敢惹我。我说哥你要是当黄d了也封我个宰相当当。我哥说,啥,什么相?我又重说了一遍宰相。我哥问是什么意思,我说就是很大的官。我哥说那不就是国师吗。说这话时,他刚在电视里看完车迟国斗法,看时他还说,国师得学习好,他就不行,一直记不住英文是24个还是26个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