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哥在他家一楼的老房子称di那会儿,我给他做了两年护法。
当时我去居民点的菜地里偷了一根最直的芸豆竿,回来就看见了鞋架边大邴上回站在四井部队的山上仅收回来的半截风筝,于是一根属于我们组织的竿头儿绑风筝的大旗被我哥抓在了手中。他望着扯去一半的鸟尾巴说我们不得不做好准备工作,我们的队伍会马上壮大,说完把它立在了我们总打游戏机那屋的墙角。那时我们打游戏机从早上七点打到晚上七点,我大娘在几次打电话咱们都不接之后,从烧烤店赶回来冲进屋举起电视就往地上砸,大邴和我见状迅速翻身从客厅中间的窗户逃离。晚上我没心没肺地抱着篮球和马龙飞一起又去找我哥,哦不,是吾皇,我们刚进楼道,他就奔后窗户跑了……
(二)
碎屏的电视机旁地板被砸掉一片油漆。昏暗中我看见大娘在沙发上哭泣。我和马龙飞掉头走时,她喊住我,并扬扬头示意马龙飞先走,“大帅,你明星哥在学校留级了。”说完她哭得更猛烈了。我当然知道留级就是蹲一年的意思,不过想到我上午还帮我哥起开练习册的订书钉帮他抄答案来着,我心说老师怎么知道得这么快,这么大点事就至于留级啊。“那我哥去哪了?”我转头问大娘,“不知道,大娘不知道。大娘养了这么一个儿子啊。大帅,去吧,去给你哥找回来。”我心说我当然得给他找回来,头两天咱们几个去新城子退的电子宠物的钱他还没给我呢。说好破开钱就分,他就非得磨叽。那天在大市场他兜里揣着钱总往随身听上瞄,这非常危险,我得赶紧把我的35块钱要回来他爱花别人钱出了名的……
(三)
那儿有散乱堆放着的旧家具,纸盒子,破电风扇,还有浓烈的阳光下紧贴着矮墙冒出来的苞米穗。天热得昏涨时我们蹲在南阳台上看对面自留地里随风摆荡的菜叶,直到绿油油的叶子被一场秋风扫净又被一场冬雪覆盖,我们挪过去攀上墙头,挑开一口铁锅发现底下有一窝粉白的老鼠崽子早已冻死。我们直起腰,又怕又喜地用脸托着漫天雪花大呼小叫,空流窗下一片歪斜斜的脚印……我哥,就是这么一跳,在我们的时代,去往他的皇帝梦,在某个他认为理直气壮或者无可奈何的瞬间……
其实那种夏天你也分不清哪条路去往哪一方,分不清哪一种现实将会印在许多年后我们这些趋于中年白发的老鬼心里。倘若我感觉到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某些质地模糊的泥淖里,那一定是我伫立在少年时面对这些困顿初尝百味的延伸,尽管那时也常常顿觉荒诞,但压迫感与不可挽回的沉迷始终咄咄逼人……我刚要跳下,我大娘在后面干吼道,“杂种操的,那有门!去给我走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