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灵在说话,理智出来高声反对,是不恰当的。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文学社决定就“生命的意义”为主题出一期特刊。
学校对此也很重视。
文学院的指导老师积极配合,要求文学社的每一位成员都写一个作品,体裁不限,最终由执导老师审核把关。特刊收入全部捐给金贞吉同学的家属。
文学社要求全体成员放下手中的事情,到文学社碰头,魏蓝与会。
范小青已然进入大四实习阶段,几乎已经离开了文学社。但她闻听此事,依然从实习单位赶了过来。
会议由范小青和云朵组织,会议决定:由魏蓝撰写一篇散文和一首诗歌。
对于散文,魏蓝心里早有腹案,诗歌则还没有想好。会后,魏蓝在文学社最里面的一间小资料室里闭门造车。
散文尝试从金老六的同学和家人的角度出发,回顾了金老六短暂的一生,着重描写了金老六的壮举,歌颂了金老六助人为乐的精神,深切缅怀了金老六,并由此发散开来,对于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进行了灵魂拷问。
散文写得很快,洋洋洒洒数千言,一挥而就。
既然是散文,形散神不散。对散文的要求其实没有一个很具体的标准。只要能完整地表达出中心思想即可,但是写诗歌的时候魏蓝卡壳了,要用非常精炼的语言表达出丰沛的感情。
魏蓝苦恼地挠挠头,陷入了沉思。
旁边有人轻声说:“怎么了?”
“……师姐,哦,谢谢,”魏蓝抬头,接过云朵递过来的水,“诗歌写不出来……”
“散文呢?写好了?”
魏蓝点点头,把散文递给云朵。
云朵安静地看了一会儿,“写得挺好的。换我,我就写不出来。那现在就缺诗歌了?看你以前写过诗的……”
“我不知道从何处下手,语言精炼,恐怕我写不出……”
“你别看我呀,我更写不出。如果实在……写不出,我是说‘如果’,咱们请小青姐写吧,小青写诗歌也挺好的。”递过一张手帕纸,“擦擦汗,不一定都得……你来写。”
“其实,我不太擅长写此类的诗歌。”
“我知道,”云朵撇撇嘴,“你擅长写关于……爱情的诗歌嘛,你那么懂……爱情?”
魏蓝有些不好意思,想起来了,云朵一定看过他写的诗歌。
云朵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小房间门口,好在没有人关注他们。
“魏蓝!”
“嗯,师姐。”
“请你为我……写一首诗吧。”
“啊?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可以吗?”
魏蓝有些为难,女孩神情专注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希冀。
“那……好吧。”
“谢谢你,魏蓝,”云朵双手背在身后,侧身歪着脑袋,含笑问他,“什么时候能写好?”
“嗯,要不你先出去一下。你站在这里,我……心神不宁。”
“哈,”女孩轻轻地笑,声音里充满了愉快,再次看了看魏蓝,见魏蓝看过来,慌忙低头转身出去了。
门从外面轻轻地带上了。
好像一道暖阳也被关到了门外。
暖阳?暖阳!
魏蓝一下子有了灵感。
伸手执笔,刷刷刷,不到10分钟,一首优美的小诗停留在纸上。
他斟酌一番,又在纸上修改了几个字,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找来一张空白的纸,端端正正的将这首诗誊写在上面。
诗的名字叫《暖阳:致云朵》,犹豫了一下,没有落款。
魏蓝又想了想关于“生命意义”的诗歌,实在想不出来,于是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去交差。
拉开门,人影一闪,云朵一头撞进了魏蓝的怀里。
“哎呀……”
一个又轻又软的人儿,魏蓝结结实实抱了个正着。
低头看去,云朵满脸通红地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的样子。
“还……还不放开我?”
“哦哦……”魏蓝慌忙放开云朵,语无伦次的说,“我……我不知道你在外面……”
“快别说了,”云朵羞恼地跺了一下脚,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我写好了,”魏蓝从文件夹里取出那张写了小诗的纸,塞在云朵手里,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
云朵打开折起的纸,轻声念:“……致云朵。”
女孩儿读着读着,眼眸发亮,感觉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
范小青走过来,敲敲敞开的门,“朵朵,干嘛呢?”
“没,没干嘛。”云朵慌忙将手中的纸别到身后,把纸折成小块儿,放进了裤兜里。
范小青疑惑地看了云朵一眼,“搞什么鬼?”
“我来看看魏蓝写好了没有?他……不在。”
“嗯,他已经把散文交给我了,写的真好,”范小青由衷赞叹,“但是他说今天感觉不在状态,诗歌写不出来。”
云朵芳心窃喜:给我的诗可写出来了。
“不过他也说,他并不太擅长此类的诗歌。唉,你说这可咋办呢?朵朵,要不你来写。”
云朵慌忙摇手,“我?我更不行。小青姐,你是大才女,你写吧。”
范小青瞪了云朵一眼,“你是社长还是我是社长?我只是个名誉的。”
“好姐姐,你就写吧。”云朵抱着范小青的胳膊,语气亲昵。
“好吧,我写。我这也是赶鸭子上架,没得办法了。就算我的封山之作吧。”范小青装模作样地掐了云朵一下,板着俏脸,“我呀,这条老命迟早要送在你手上。我都退休了,你还不放过我。”
魏蓝走在去往医院的路上。
医院离得不远,是江城大学的附属医院。
天气似乎更冷了一些,路上行人寥寥,就像路上的落叶一般被风吹散东西。魏蓝紧了紧身上的棉衣,逆风而行。
“小伙子,买烤红薯吧,又甜又热乎……”路边一位卖烤红薯的男人大声跟路过的魏蓝打招呼,烤薯摊上热气蒸腾,似乎连叫卖声也多了几分热情。
魏蓝停住脚步,搓搓冻麻的手,揉揉耳朵,走过去,“那好,老板,来一个”。
老板穿着绿军大衣戴着黑色绒线帽,两手在烤炉上方取暖,脚下不停地原地踱步,见有生意上门,高兴地喊了一句,“好咧,马上就得。”
老板从炉子里夹出一只早就烤好的红薯,用厚厚的纸袋装好,伸手递过来。
“这个先给我。”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接过了老板递过来的烤红薯,樊小平对老板说,“再给他拿一个,钱算我的。”
魏蓝转头看看突然出现的樊小平,风衣,墨镜,一辆黑色的奔驰无声无息地停在远处。
老板为难地看了看魏蓝。
“先给他,再给我拿一个。”魏蓝面无表情,递给老板三枚硬币,“他的他付钱,我的我付钱。”
樊小平笑了,“想不到你小子还真有点傲骨。我都开始有点喜欢你了。难怪我妹妹……”
魏蓝突然一股怒气冲上脑门,转身揪住樊小平的衣领,指着自己的脸,“这样还不够吗?阴魂不散的,你到底!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远处奔驰车门打开了,一个大汉从驾驶室钻出来。
樊小平摆摆手,那大汉迟疑了一下,又回到了车上。
“我知道,我妹妹很生我的气。我也知道,你也很生我的气。”
“小伙子……你的红薯,”卖红薯的老板左右看看,把装了红薯的袋子递过来。
魏蓝放开樊小平,接过烤红薯,一声不吭地往前走。
樊小平从兜里掏出皮夹,点出一张钞票,看也不看地扔在老板的身前。卖红薯的老板捡起钱,喊道:“老板,找你钱。”
“不用找了。”樊小平大步跟了上来,奔驰缓缓启动,慢慢地跟在后面。
远远的,卖烤红薯的老板扬声喊着,“谢谢老板啊,恭喜发财。”
“樊总,你到底要干嘛?”魏蓝停住脚步,这一刻,心平气和。
樊小平摘下墨镜放进风衣口袋,说:“你知道吗?我最在意的人不是我的父亲,也不是我的母亲,而是我的妹妹,她从小就比我坚强,但她那所谓的坚强,都是假装出来的。因为我知道她心里苦。”樊小平狠狠地咬下一口红薯,旋即被烫得又一口将红薯吐在地上,“作为哥哥,我有责任保护她。所以请你理解,作为一个哥哥,想要保护妹妹的心情。”
“你的手段就是打我,对吗?”
“对于你遭受的不幸,我很抱歉,我可以补偿。你说个数,我绝不还价,绝对是你这辈子想象不到的钱。但是,你给不了她幸福,更给不了她该享受的生活。跟着你,吃糠咽菜,她愿意,你能忍心?”
“你又来这一套?!樊总,你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钱,就没有比钱更珍贵的东西吗?我想,你这种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幸福。”
“你看不起钱?恐怕你还不知道钱的好处和用处。我有大把的钱,能用钱摆平的事情,我绝对不皱一下眉头。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再欺负她”。
“任何人?”魏蓝冷笑,“包括你的母亲吗??”
樊小平愣了一下,突然一下子失去了谈话的兴致,随手扔掉手中的烤红薯。
“我想告诉你的是……”樊小平组织了一下语言,“如果不是我出面……你会更惨。”伸手拍了拍魏蓝的肩膀,叹了口气,转身向汽车走去。
魏蓝站在寒风中,看着奔驰绝尘而去,心中疑惑:如果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