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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登极大宝,追溯往昔

逐鹿中原1644 海内卧龙 3476 2024-11-15 08:45

  寒鸦低鸣,春水泛红。承德府外的北戴河边上,堆着一具具生长着蛆虫、令人恶心的尸体,他们身上的盔甲和纺线内衣早已被蛆虫啃咬得不成样子,坏死的血液从伤口中透过盔甲的缝隙汨汨流出。有的尸体漂浮在北戴河上,将河水染成了恐怖的红色。沿岸的农田早已荒废了好几个月,一片寂静之中,这里成了乌鸦的天堂,它们啃食着这些刚死没几天的尸体,像是在饕餮一顿天赐的美餐。尸体上斑驳的纽扣和他们凌乱的头发可以证明:这些人刚死几天。其中一些尸体旁,还可以看到一两杆倒地的旗帜,旗面已经被火药炸的不成样子,硝烟把上面的字熏得发黑,仔细看还是能辨认出那面旗帜上的大字。“大顺”。

  北戴河沿着燕山一路往东,汇入大海,在临近大海的地方,有一个曾经美丽动人的地方叫“一片石”,不过,前几天,这里成了人间最凄惨、最壮烈的地方。刚刚攻占北京城、一路高歌猛进的大顺义军同以汉奸吴三桂为首的清军铁骑在这里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仗。顺军毫无意外地败了。赶来支援的部队都被杀得片甲不留,只留下一具具来不及清理的尸体,躺在这方土地上,滋养这里最后的生灵。

  与此同时,几百里外的紫禁城内正在用晚膳,一声声悠长的号角声随风而起,空旷悠远,响遍了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紫禁城正北方,一座金碧辉煌、格局宏大的偏殿外,巡夜的油灯缓缓升起,一队全副武装的义军巡逻队从殿门前经过,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连续经过殿前那九根雕龙大柱,在殿门口驻足停下。为首那位兵士轻轻扣响了殿门,轻声询问道:“陛下,晚膳时间到了,要出来用膳还是属下给你送进去。”

  轻飘飘的语气传进空旷的殿内,被扩大了好几倍,飘散在殿内每一寸空气中,直到消失。这时,大殿中央的龙椅上,一个目光深邃的中年男人张开了惺忪的睡眼,回应道:“朕今晚就不用膳了,你们若没有其他事情就去了吧。”墙外的兵士们应允了一声,便继续巡逻去了。大殿上的男人听见脚步声逐渐远去,揉了揉眼睛,便又昏昏睡去。这个男人他叫李自成,今年三十七岁,上个月初十七,他带着十多万义军张旗击鼓,进入北京。月末,他又在这里,就是现在睡觉的这个大殿上,在众臣的拥戴下,登基称帝。从那天开始,他开始改口说朕了。十七年金戈铁马、戎马倥惚,他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睡上一个好觉了。睡觉时,他的感觉依然很敏锐,窗外的脚步声、远处的吆喝声、自己缓慢的呼吸声,他都可以清晰听见。

  睡梦中,他恍恍惚惚看见一个村子,青山环绕、绿水淙淙,两个女孩在围着一个男孩嬉笑打闹,田间地头,两个男老头正佝偻着腰在播种栗子。清澈的小河欢快地流过,一对老妇人正蹲在河边浣洗衣物。这时,其中一个女孩高声呼唤道:“黄来儿,我才不会做你老婆呢。你有种来追我,追上我我就给你做老婆。”那男孩听见这声呼唤,喜不自胜地朝那灵性洒脱的女孩追去,嘴上喊道:“别跑。你别跑啊!”两人在田野上追逐打闹,玩得不亦乐乎。田里的两位老人看到两位孩子,也是高兴得吆喝着:“你们玩归玩,可别把田踩坏咯。”河边浣衣的两位妇人亦是笑得合不拢嘴。李自成在梦境中越陷越深,那些声音也越来越亲切。他忽然意识到:黄来儿,这不是自己的乳名吗?难道,这是我年轻时候吗?正当他思索时,一股狂沙呼啸袭来,李自成掩面挡沙,隐隐约约听到一队官兵向这边走来,他们嘴里训斥道:“带走,看你长得那么精壮,给你当驿卒都便宜你了。”在兵士的吆喝声中,他仿佛又听到了一位老妪声嘶力竭地呼喊:“鸿基,别走,你们放了我的鸿基。”李自成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一惊,忙在梦中哭喊道:“娘,娘。”此时,烟尘散去,李自成突然发现自己竟赤身裸体,被绑在了一根木桩上,双手背向后,绳子紧紧勒着他的腕部。他想挣扎,可却毫无余力。这时,一个膘肥体壮的汉子光着臂膀,提着一根皮鞭从房外走了进来,他恶狠狠地瞪着自己道:“好你个李鸿基,还不认罪。”说着,一道鞭子顺着烈日的光束劈头盖脸而来,李自成在梦中顿觉吃痛难忍,忙挣扎着从梦中惊醒。醒来时,天已破晓,他才知道原来一切只是南柯一梦。此刻,他依然是坐拥华夏半壁的大顺皇帝,他依然伫立在这武英殿之上。他缓缓站起身来,踱步走下台阶,身上保暖的明黄龙袍也从身上滑落下来,走着走着,他才发觉:已经整整十七年了啊。

  时值明天启七年六月,关东、关西发生大旱,尤其陕北地区为甚。延安、米脂、榆林、澄城等地的饥民到处都是,原本雍塞的城市街道上,现在已空无一人,饥民们纷纷涌向城外的黄土地上,疯狂地寻找和啃食着为数不多的杂草、树皮。

  自从上谕裁驿递的指令下达后,米脂驿的小卒李鸿基整日都在担忧着被长官裁撤。前日,与自己同村被征来充当驿卒的李麻子便因为年迈体弱被裁撤了,他至今犹记得李麻子活生生被拖出驿馆的场景。李麻子长着半边脸的麻子,所以村里人都称呼他为李麻子,他在李鸿基之前被抓来当驿卒,那些年,继迁寨的日子还算好过,谁也不愿来这当被人使唤过来使唤过去、毫无自由可言的驿卒。可最近几年,西北的旱情愈加严重,在这片烈日炙烤下的黄土地上,水和粮食就等同于黄金。李麻子现在他不想走,他还想继续当驿卒,起码有饭吃,多出来的粮食还可以周济家人。可现在,国家能拨用的公粮也不多了,据说城里征粮的官员为了交差,疯狂到将百姓倒绑起来鞭笞,以此来催逼税粮。而像关中、河南等地的地方藩王家里粮食钱帛却盈余得渗出发霉,府上更是夜夜笙歌、纸醉金迷。李鸿基他们属于驿卒,虽然也在国家编制之列,却因是临时征召的农民徭役组成,待遇相当不好,还时常会受到地方豪强、富绅地主的使唤。尽管这样,当驿卒起码也比吃不上饭、在荒野上当饿殍强。不过,明廷这台庞大的国家机器已经实在不堪重负了,在裁撤驿递这个问题上,朝臣们几乎未有争议,直接通过了。李麻子就很惨,在年老体衰之际丢了这份工作,他苦苦哀求着驿官,一双老眼透着悲凄与渴求。李鸿基看他实在可怜,也跪下替他求情。可任何人的求情也抵不过一纸裁撤令。李麻子被两名壮丁制住臂膀,活活拉出了驿馆,他年迈的身体被驿馆的门槛擦烂,皮开肉绽,擦出的鲜血印了一地的痕迹。李麻子惨叫连连,可这就是乱世之中的普通人,被命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李鸿基当初能来到米脂驿,完全是被抓壮丁抓来的,本来官府到继迁寨是抓壮丁去治河的,所谓治河,对老百姓来讲就是堵河眼,基本上死路一条。李鸿基跟随治河队伍走到米脂驿,正巧驿站缺人,便扣下了两名壮丁。李鸿基就是其中一人。另一个,唤作刘宗敏。刘大哥身材比李鸿基魁梧些,社会阅历也比较丰富,常常会对李鸿基讲些关于江湖上那些道理。如今刘宗敏被派去其他驿递送信,李鸿基也会时常怀念他。驿站的驿官姓赵,叫做赵良喜,长得贼眉鼠眼,为人更是奸诈刁钻,经常克扣驿卒饷钱,因为他背后有米脂县官艾礼廷父子撑腰,所以大家对他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这天傍晚,李鸿基在驿站喂马,他熟练地将割来的一小堆野草放入马槽,用手轻抚着马驹的额头,他看着为数不多的草料,对马儿说起话来:“马儿啊马儿,这年景荒的,连供你吃的草料都难找啊,不怪其他,怪只怪,你我生在了乱世,还命不如人。”说着,李鸿基轻叹了一口气。“啥叫命不如人,我看哪,是你在怨天尤人。”李鸿基向后看去,清凉的月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迎面而来。来人叫邓岩忠,外号老石头,是驿站里的马夫,没人清楚他的来历,但他自称是北宋梅花易数的十七代传人,能看相识命,整天神神叨叨的,但没人承认他,因为他测算过几次下雨的时辰都是错的。李鸿基这个人和大家不一样,他为人宽厚随和,和每个人都和得来。所以邓岩忠也就有了来驿站后的第一个朋友,就是李鸿基。李鸿基笑着对邓岩忠道:“老石头,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啊。”邓岩忠哈哈笑道:“李兄弟,看你也是爽快人,我今晚心血来潮,特来此给你卜上一卦。”李鸿基并没有拒绝,而是笑着说:“好吧,卜吧,以前你不是说我绝非池中之物,迟早会飞黄腾达的吗?怎么今天又来卜,卜些什么呢?”邓岩忠毫不客气道:“李兄弟,我神算子可是认真的,我跟你讲,你小子的命富贵着哩。”李鸿基说道:“那好,今晚就卜我何时发家吧。”邓岩忠连连答应道:“好嘞好嘞,等我摆好卦象。”

  只见邓岩忠从身上掏出几块石头和一个龟壳,在手里鼓弄了半天,砰砰砰几下,石头错落地掉落在草地上,李鸿基看得是哭笑不得,问道:“老石头,这卦象怎么说啊?”邓岩忠看着卦象,眉头紧皱,思索了一会答道:“卦象是离卦,上面显示你最近就会发家,最早明天,最迟十天之内。”“明天?”李鸿基故作惊诧,随后眉开眼笑地拍着邓岩忠道:“好好好,明天若能发家我一定不会忘记哥几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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