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回忆的纠缠
最近,江滨再次陷入了回忆的纠缠,但他觉得他离冲破这个纠缠已经不远了,那时候他就有可能会面对新生。
他一直不太感期待幻想美好的未来,因为上辈子的他总结出一个规律。凡期待的都很难达成,后来简直成了诅咒。比如出差,当他身体不好,或者有事不想走的时候,一定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当他想出门的时候,又有不得不留下的原因。生命是如此的无常啊!
某一次出差去了一个地方,那里有他喜欢的人,到了地方,他发信息给她,想约她出来吃饭,聊聊天。然而她告诉他,我去了你的城市考试。错过,是他生命中的主题之一,可能也是每个人必须面对的主题,无法掌控的行为和命运,我们该如何自处?
命运像是给他的学业,爱情,爱好,事业的路上设置了一道道的关卡,他一路闯关,也曾举手投降。最终倒在了某个关卡之前,Game over。
在梦境里,在回忆里,他重复那些关卡,那次暴力,那次由于连绵不绝的大病终究被耽误的学业,那些由于种种原因被他错过的所爱的人,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隔着不同的回忆,隔着不同的身份,隔着不同的对于生活的信念,终究还是不可能。还有事业上遭受的挫折和痛苦。
即使在梦境和回忆里,他仍然无法过关。
他一次次梦到前世的表妹,高中的文艺委员,不断的因为某情某景触发一些回忆,他想到的都是那些没来的及说出的话,那些因为怯懦失去的机会,那些因为巧合而错过的人。真的是命运,还是里面有个核心?
“你欠我一个拥抱,而我的手你还没有牵到。”这句歌词让他想起两个人。一个是他心理学小组的姑娘,他们曾聊的极为开心,他说想隔空给她个大大的拥抱,她说不用,下次见面,我们直接拥抱,等到见了面,他退却了,畏缩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他竟然真的永远错过了这个拥抱。
曾经和女朋友热恋的时候,他一直诟病微信里那个拥抱的表情,手那么短,什么也抱不住。后来他发现,这才是人间的真相。他真的什么也抱不住,对朋友,家人,爱人的困难,自己的渴望,他所能做到的甚少,身不由己,无能为力,是他在中年最深刻的体会之一。
这时,他想起前世单位的一个领导,能力很强,前途远大,不止一次传出来要提拔这个领导的消息,而这个领导却因为和一个女下属暧昧不清,错失了好几次机会,他某次甚至见到她俩公开在食堂亲密的吃饭,彻底放任自流了。背景是两个人都结婚了,都对婚姻不满。且不从道德的角度和法律的角度评价,从这件事他得到启发,想要得到什么,必须要付出代价。就看这个代价你付不付的起了。
江滨始终在感情,事业,学业各个方面受挫,除了坚持,忍耐,一以贯之的能力比较差以外,他不舍得放弃,恐怕是最大的原因之一了。取舍,取舍,舍得,舍得。
做决策是要承担责任的,尤其是对自己生命的责任。暧昧不清和纠缠不休,这是他感情生活中的两种状态。他很喜欢前者的状态,只不过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和他永远暧昧下去,爱情终究要走到现实,而他不想承担作为一个人归宿的责任,他自认为背不起另一个人的人生。
相互搀扶,相互陪伴的前进,固然很让人心动,但更多人得到的只是相互拉扯,相互约束,相互捆绑的婚姻和爱情。
其实不如相忘于江湖。
那个欠他一个拥抱的姑娘,其实是他主动切断了联系,他害怕亲密关系,害怕里面的占有,约束,绑架,他想要享受温暖的拥抱,亲密的接触,却更加恐惧付出的那些代价,尤其是自由。
还有一个他时常想起的姑娘,他们相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在台上讲课,她在台下认真的做笔记。那时他负责对所有新入职的员工进行培训。她的脸很明媚,与那时的阳光一起永远镌刻在了他的内心深处。
那时,他还存着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观念。他不懂得如何接近,只是单纯的对她好,帮助她考试作弊拿了高分,她进了好的部门,他给她出谋划策。她那时是有男朋友的,大学处了四年的男朋友,因为两地,感情正在崩溃的边缘。那时有很多人追她。
时隔多年,想起来还是无法穿越,还是那么心痛。
他记得那些美好的时光,那次和她一起组织活动,两个人靠得很近,心跳的都很快。
他未曾孤注一掷的去追求她,也许是曾经经历过太多的失败,在经历了纠结挣扎以后,他最终在抉择时选择了另一朵不那么明媚的花儿,后来他的媳妇,选择了那个容易走的道路,后来他们都夸他的媳妇找了个好老公,都说江滨配得上更好的,这也是他们夫妻矛盾的一大根源。
然而他却不甘心,他仍然环绕在那个他未曾选择的姑娘周围,她去给他的婚礼记了礼帐,他去给她在单位补办的婚礼做了证婚人。两个人都始终没有往前迈那一步,屈从于惯性,屈从于恐惧,却放弃了爱。
她是天蝎座,他是巨蟹座,星象学上说他们的配对是一百分。可即使是一万分,也牵不住两个都不敢进一步的人。他心里的痛苦,犹豫,畏怯,她心里可曾有过?
那些不愿提及的名字,那些汹涌而痛苦的回忆浪潮将他淹没。我到底在怕什么?未来,那些不可控的东西吧,还有竞争,处在那个狼多肉少的单位,很多人追求她,他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却也是最优秀的竞争者,可他不喜欢竞争。在雄性竞争雌性的世界里,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希望用和平的方式解决所有问题,而其他人却无所不用其极。所以他最终失败了,他们也没成功,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大学时的男朋友。却两地分居了六年。
后来江滨删除了她的联系方式,告诉她既然无法在一起,也无法释怀,不如彻底相忘于江湖。在他死前一次出差到那个单位的时候,江滨又忍不住加了她的微信,她告诉他她已经调走了,回到了自己老公的身旁。他们讨论了他的健康,她的孩子,他们共同的同事,朋友。江滨心里怅然若失,以为即使那样的围绕在她身边也会有很多年,直到他们老去。没曾想。一别却是永诀。待他长大,她已经彻底老去,她曾经的容颜,明媚,带给他的温暖,悸动,也将彻底只存在于他的记忆里。
每一段感情,包括暗恋,暧昧,在一方彻底终止之前,江滨都以为自己除她之外再也不会爱了。实际上,如果彻底结束掉,江滨就会找一个地方把她们埋藏在心底,再去开始下一段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