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两难的抉择
常一帆事后复原那天的情形时,自己也有些心惊肉跳。他并不会喝酒,却喝了好几瓶啤酒;肖红妮明显酒量胜过他,却频频灌他酒。后来他想,一则自己在女人面前贪杯逞强,二则肖红妮顺水推舟,有意为之。
胆小怕事的常一帆,酒壮人胆,义无反顾搂着半醺的“冷美人”,来不及多想就上了楼。接下来,记忆里就一片混沌和空白……
后来的情形,肖红妮曾经红着脸忸怩说过,常一帆无从考证。
肖红妮说,进门后,常一帆反脚一踢关上门,就把她摁在床边,任肖红妮怎么拍打他都不放手……
“幸好是在我家,有换洗衣裳,不然我怎么出门?”肖红妮又嗔又怒。
“是吗?不可能吧……”常一帆大为惊骇,这太不像自已了。
“噢,这么说,你想赖帐呵……”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还差不多,占了便宜还卖乖……”
“我,我也是酒喝醉了,酒后无德……”
“酒也喝了,生米也煮成熟饭了,不许赖帐就行……”
“那不会,不会吧。”
实际上,常一帆自己也是没有头绪,幸福来的太突然了,他反而一下子懵懂起来,不知所措。
常一帆事后竭力回忆那一夜,只有流光掠影的记忆碎片。不过一个细节让他印象深刻,那就是卫生间里有男人的剃须刀。肖红妮说是她爸的,可老肖头长了个菩萨脸,面白无须,常一帆当时就留了个心眼,没有点破。
回校后,常一帆经常被“那一夜”折磨得夜不能寐。他有太多的谜团未解,那把剃须刀到底是谁的?
大三那年,学业最繁重最紧张,学生会宣传部办了文学刊物《绿草》,常一帆是执行主编,忙得一塌糊涂。他故意避开肖红妮,譬如走路绕过总机室,寄信投稿请同学们代劳。有一个傍晚,他踌踌躇躇从图书馆出来,往食堂走,饭点时间已经迟了,路上没什么人。肖红妮突然从路边闪出,截在他面前,吓了他一跳。
红妮见远远有人过来,匆匆咬了句:八点,医院边小树林。旋即,端着饭盒又匆匆擦身而过。
常一帆纠结了很久,如果不去赴约,保不齐肖红妮会找上门来,那到时怎么堵同学们的嘴?!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绳索,在牵引着他,常一帆有些心动了,他不由自主,不能自拔地来到“黑三角”小树林。
路灯昏沉沉地照着,小树林里还是一片阴暗。秋夜还有一些暑气,草虫在唧唧呢哝。常一帆踅身没入小树林,正在适应夜墨寻人时,身后一团软乎贴抱上他,他扭转身,温热的香唇马上就堵住他的嘴……
肖红妮约常一帆周末去她家。
周末,常一帆如约去了市区小套房。这次常一帆没有喝酒,反而不知怎么面对。
肖红妮没有讥笑他,温柔引导,柔情似水,一路带着他走向巅峰。常一帆重新拾回男人的信心和勇气。第二天,常一帆回校时,头重脚轻,整个身子走路都是飘的;连着几天,精气神恢复不过来。
大三这一学年,他们的“地下恋情”秘密发酵着,已经到了相当浓烈的程度。最先是肖红妮主动,渐渐的变成常一帆上赶着。好像是一剂“毒药”,沾上了就着了魔地想。
一段时间,不知为何,常一帆感觉肖红妮在疏远他,有时一个月也难得一次。有时,她又一时兴起,连着几个周末都约他。
夜深人静时,常一帆经常独自揣摩,他们俩这到底是什么关系?恋爱吗?又不像,起码不敢公开亮相。情人吗?也不是,两人都是未婚青年。当然,常一帆晓得,肖红妮毕竟大他三四岁,又是教工,这也许是他们“投鼠忌器”的原因之一。问题是肖红妮似乎一直攥着主动权的绳头,动还是不动,都由她说了算。这让常一帆既欲罢不能,又若有所失,一时对两人的恋情忧心忡忡,感觉十分迷茫。
常一帆直觉感到肖红妮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孩,人长得漂亮,又到二十七八,还没谈朋友,而且校园里青年才俊如云,实在有些令人费解!是否另有隐情,寻思又不像,没听她透露过什么。
他们两人的关系就这样若即若离,藕断丝连着向前走着。谁也不想第一个开口去打破这种默契的平衡……
毕业季到来了,男女同学纷纷抢时间、赶进度谈恋爱,常一帆的心有些蠢动了。如果班上有女生心仪,他倒真是想放手一搏,毕竟是同学四年,志同道合,知根知底。而跟肖红妮,他更多是被动恋爱,一路都是她大姐式主导、牵引,让他颇有些受挫感。常一帆这么想后,念头越来越强烈,就开始有意无意避着肖红妮,结果就有了开头的打“暗号”一幕。
周末,在小套房里。肖红妮披着睡衣,偎依着赤膊上身的常一帆。
她问常一帆毕业分配有什么打算?常一帆说,没想好,听辅导员说今年方案不太理想,留城不多,大部分要下基层。
肖红妮又问:有没考虑过留校当辅导员?
常一帆笑着说,这好事哪轮到我?学生会团委那些学生干部,个个根正苗红,都是“人精”。听说只有几个名额,打破头还不够分哩……
她不为所动,仍然一本正经说:你就说想不想留校嘛?想留,我就有办法!
常一帆惊讶地看着她,脱口说:你?你一个小教工,又不是校领导,吹着吧?
肖红妮生气了,扭过头去,说:谁给你开玩笑?不理你了……
常一帆这下觉得她是说真的,他把她软乎乎的身子扳过来,说:当然想留,问题是哪有这么好的美事摊上我呀?!
肖红妮这才抿嘴笑了,她说:只要你敢想,我就敢让你成就美事。
常一帆亲了她一口,说:你要是有这么本事,那可是大功臣一个,是我的恩人呐!
肖红妮一把推开还要忒歪的常一帆,郑重其事地说:不过,我有个附加条件。
常一帆问:什么条件,你说。
肖红妮红着脸说,咱们要马上结婚!
常一帆听了一愣:这个啊……这个突然了点,再说刚毕业就结婚,我家里……也要说说,是不是?
肖红妮见他期期艾艾的样子有些生气,兀自一骨碌起身,穿戴披挂走人,留下发呆懵圈的常一帆。
说实在的,两人的“地下恋情”保持了一年多,常一帆不是没想过结局。一旦铁一般事实横亘在面前时,他又退怯了,对方毕竟大自己三四岁呵,大姐?妻子?情人?他有些迷糊了……可是留校这个诱惑,不能说不大,多少人梦寐以求呵?
接连两个晚上,常一帆睡不着,在操场上梦游式漫步,脑子里乱糟糟的。潜意识里,年龄大点不是障碍,常一帆总觉肖红妮背着他,藏有不少秘密;再说了,她的背景也有些吓人,一个小教工就能左右留校分配,这不可怕吗?到底她还有多少暗藏的东西,没有示人……
辅导员加完班从办公楼下来,准备回宿舍。远远的瞅见魂不守舍的常一帆,叫住他。
辅导员张老师问:常一帆,有心事呵?
常一帆不置可否笑笑。张老师年龄大不了学生几岁,人又好,平时和学生混得跟兄弟似的。
老师止住脚步,拉着他到校门外大排档吃宵夜,两人各要了两瓶啤酒。常一帆心里在纠结着要不要说自己的秘密,闷着头喝酒。
常一帆假装说起,一个老乡在历史系,说是有人替他出头让他留校,前提是要以身相许,配对成婚!
张老师说:这好事呀,一等一的美事!
常一帆说:问题是这女的大了老乡四岁,还是一般……教工。
张老师不以为然,顺口说女大三,抱金砖嘛!
常一帆说:女的是你们同事,总机室肖红妮。
张老师颇有些意外,脱口说:是她啊,怪不得。她的确有这么能耐,有关系有路子……
也许酒后吐真言,张老师最后一句说得常一帆晴天霹雳,所有的疑惑豁然开朗,但他的心却一步步往下沉。以致于张老师后面的话,他都没听清说什么了!
常一帆花了两个周末,在小套房斜对面的汽水店“守株待兔”。第二个周日下午,他先是看到肖红妮匆匆上楼,时隔半小时后,他很意外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这个平时坐在主席台上做报告的人也上了楼。傍晚时分,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在暮色的掩护下,男女匆匆拥别,肖红妮骑上小巧自行车往学校走,男人步行一段上了轿车,绝尘而去……
在那刻,常一帆庆幸自己的直觉,还好没有一口答应她,否则现在很难全身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