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且算“下海”
常一帆回到家里时，家里一片漆黑，显然崔琳琳不在。他进门开灯，感觉到这个家与平时不太一样。客厅房间急匆匆转一下，心里拔凉拔凉的，崔琳琳把她的东西全搬走了，估计是余怒未消，翻箱倒柜的，连柜门都懒得关上。
常一帆坐在堆满衣物的沙发上，点了根烟，失落得无以言状。本来一路上反复盘算，打好的腹稿，此时显得多么可笑……
原以为她会留下什么纸条，里里外外检查一遍，什么也没有，片字不留。也许，这个女人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拨打电话，还是盲音，始终处在关机状态。常一帆拔脚往门外冲，想当面问问，到了门口，人冷静下来。心想，算了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了，都到这个份上，强扭的瓜也不甜。再说了，怎么着也是自己有错在先，两口子过日子，辞职这么大的事，居然女人不知情。对她的冲击和伤害，可想而知。
没一会儿，红梅的电话来了。
红梅的第一句话是“傻了吧？！果然被我说着了……”
常一帆嗫嚅着问：“你怎么知道？”
李红梅有些生气，反诘：“怎么知道？傻子也能猜到结果……你说你什么心性那么大，尊重一下人家，也不至于今天闹成这样。”
常一帆无语。李红梅有些恨铁不成钢数落着：“你四十岁啦，人到中年，老是丢老婆，准备丢到多少岁啊？！”
常一帆说，她电话打不通，过两天会当面向她解释。
李红梅又好气又好笑，“还过两天？人家传话给我啦，不想再见你了……手机号都换了。这下好了，连我也拉黑了！”
常一帆原以为崔琳琳是小女人使性子，闹腾几天就回来。毕竟两个人已经一起生活了两年，只差一纸证书。现在，他才知道这个女人糯米性子，爆发岀来是那么得决绝。
红梅见他心情低落，觉得再说也是添乱。挂了电话，说是明天再说吧。
那一晚，常一帆基本上没什么睡。弟弟电话，同学电话，他又给李季打了电话。第二天天还没亮，他悄悄出门，生怕碰到邻居尴尬。
回乡下，看了老人，只说工作调动，去省城工作，没敢说实情。给老人家留下的生活费，老娘又偷偷塞到他的旅行背包里。
回县城打个的，常一帆直奔省城了。昨晚上他给大学时的辅导员张老师，现在是张副校长打了个电话，今天的第一站先回母校，拜访老师。
走进校园时，常一帆从头到脚，全身通透鲜活。也许是受到校园三三两两的青春活力大学生的感染，他感觉回到了学生时代。毕业后，常一帆回过几次母校，每回一次，都感受到母校在发展在变化。尽管老校区轮廓还在，但新扩展的区域却越来越美了……
张老师在参加校委会，他在办公室坐了会等他。办公室有个小伙子很年轻，本校毕业留校。见了常一帆，热情有加，一口一个“常老师”叫着，搞得常一帆一头雾水。
他欠了欠身子问，“你怎么知道我姓常？”
小伙子说：“三年前，您给我们中文系开过讲座课，专门讲散文报告文学创作思考……您是名作家，又是基层的领导，我们都是您的粉丝呵！”
噢噢，常一帆想起来了。三年前，应张老师邀请，那时张老师还是人文学院院长，专门约他开个创作讲座。他为此，前前后后准备一两个月。记得那天讲座很火爆，谈到创作与生活时，他把乡镇的经历，妙闻趣事一箩筐倒出来，唬得少男少女大学生一个个一愣一愣的，把手掌都拍红了……
下课后，张老师说他今天既有理论高度，又有创作思辩，更重要的是，还有生活积累。这比呆在大学校园的“象牙塔”里，闭门造车的教授讲枯燥理论生动多了，关键是接地气，学生觉得新鲜。张院长慨叹，一帆你天生就是个教书的料，怎么阴差阳错去从政呢？不过，也好，等你以后当官当烦了，可以再回来教书，母校随时欢迎你！
张老师开完会，拉着他，叫上办公室那个小伙子，到校园餐厅要了个小包厢，还让小伙子通知一帆班上留校几个同学过来。
包厢里只有他和老师两人时，他把辞职的事跟老师说了。
张老师听完后，许久没说话。
常一帆给老师续了杯水，两鬓已有些许斑白的老师说话了。
他叹了口气，说：“一帆，你这是性格使然。不是说乡镇，我想你就是进了县里班子，还是会这样做。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常一帆觉得老师说得是，点点头。
老师继续说到：“这个事关键是怎么看？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社会进入信息时代，都在变革转型。所谓铁饭碗的看法，已经过时了。我们高校招聘也改革，聘用制，年薪制都在实行……辞了就辞了，还是面对现实客观一点。再说了，你一肚子墨水，还怕什么呀？不然，回母校当聘用教授吧……”
常一帆笑着婉拒，说你们硕士博士一大堆，我一个过气的本科生，怎么混？算了吧，老师，我还是到社会上混饭吃！
张副校长也不勉强，说哪天想通了，打我电话哈。
常一帆说了表哥传媒公司缺一个文化总监，张老师说好好，大公司收入高一点。不过，还是要多读书，创作更不能丢掉……
几个同学过来，彼此好久不见，一阵惊喜激动。想来，毕业十多年，在母校小范围聚会，还是第一次。
吃吃喝喝到半席时，常一帆给表哥打了个电话。估计红梅已经提前跟他打过招呼了。电话里，表哥一个劲责怪一帆太傻了，放着好好的官不当，耍小孩脾气。常一帆没心思长聊，只说明天过去公司详谈。末了，一帆多问一句，表哥，现在变成了是我本人，公司还要不要呢？表哥说，我敢不要吗？我妹子不生吞活剥了我？！别废话了，你小子明儿过来报到吧……
常一帆返回包厢时，包厢多了两三个女人。
正纳闷时，老同学几个嚷嚷说，常大作家避酒呵，什么电话聊这么久，别是红颜知己吧。
大家嘻嘻哈哈，当了副校长的老师，今天在学生面前也没了架子，跟着学生们附和闹腾。
常一帆有口难辨，只好自罚三杯。
正想问这三个陌生女子时，老师介绍说：“常一帆，校友，省里的名作家，曾经获过文艺创作一等奖。原来是基层领导，现在下海了，来省城发展……这三个美眉都是我曾经带过的研究生，先介绍这个长发美女，肖紫妮，秋山秀色网总监，也是从我们学校出去的……哎，说起来，一帆你应该认识，这名字………”
常一帆小声念着，肖紫妮？你是江西人吗？
女子笑着说，你回答正确！哟，你是怎么知道的？
常一帆瞧着有些面熟，会不会是肖红妮什么人？女儿不可能的，没这么大，女人显然有三十出头了，应该是妹妹可能吧？
他又大胆猜测说：“美女，我猜猜看哈，你有个姐姐，而且家里人还跟这学校有渊源……没错吧？”
肖紫妮目瞪口呆，愣了好久，望着张副校长，缓了缓说：“这太不可思议了！敢问，学长你会算命吧？”
大家也都被常一帆唬住了，只有张副校长一人含笑不语。
常一帆这下信心满满，乐不可支。
他继续出手，卖起关子：“美女，下一步我再猜对，你说怎么奖励我？”
肖紫妮脱口而出，说没问题，我喝三杯！
常一帆说：“你姐名字肖红妮，你爸原来是老校区的车队长……”
肖紫妮嘴张得大大的，一脸懵逼。常一帆得意洋洋，催她喝酒喝酒。肖紫妮喝完酒后，感觉不对，说：“你如果不是高人，就是熟人！”
张副校长这才出来打圆场，说一帆原来是你姐故交，两人好过的…
几个老同学恍然大悟，说一帆你藏得够深的，是那个总机室长发美女吧？敢情你小子玩“地下恋情”呵！
肖紫妮至此已明白一切，但谈到姐姐，情绪有些黯然。
常一帆犹豫着要不要说，张老师示意摇摇头。
常一帆信口说道：“什么地下恋情？当时就是彼此有好感吧，那时少不更事，分配回老家也就分道扬镳了。你姐还好吧？”
肖紫妮低声说，我大姐没了好多年，难产去世。外甥女都上高中了！常一帆大惊失色，看着张老师，老师点点头。
肖紫妮说，我姐临走时，我从学校赶到医院，她交代我一定要来滨城大学上学……
气氛有些压抑。张老师说话了，说物是人非，红妮没这个福气。不说了不说了，大家该吃吃该喝喝，继续吧。
推杯换盏重开宴。常一帆示意紫妮到外面说话，问问家里的情况。
肖紫妮说，大姐没了后，爹妈很伤心。老爹原本就身体不好，没两年也走了。大哥一家子又在西北工作，大姐夫再婚时，我娘担心外甥女小草跟着后妈受罪就要了过来，一直带着生活。前两年，老娘也去世了，小草上中学，我只好带到滨城来念书……
常一帆慨叹，你一个小女子还真不容易！家属支持吗？
肖紫妮说，我娘是家庭妇女，没有收入，全指着我呢，我哪敢结婚呵？再说了，这拖着一大家子，哪个男人见了我，不退避三舍？！
常一帆想想也是。两人互留了方式，肖紫妮说她原本留校当助教，菜鸟工资太低了，才下狠心出去打拼。现在暂住学校单身宿舍，问常一帆住哪？一帆说，还没哪，水浮萍，先漂着呗！
紫妮说，我等下找导师说，他是校领导，招待所长住，应该收费不会高的。只是，条件一般……
常一帆说还什么条件，有地住很好了，先凑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