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灯火明灭,映着每个人的神情都各不相同,袁燿指了指彭蠡泽以下的诸县,同时还重点叩了一下图上的南昌,“朱皓渡江而来豫章,直取南昌,所欲如何?不过是因为南昌乃是豫章郡之治所,他又为刘繇所表的豫章太守,所以他的首先要务便是驱诸葛太守,从而领全郡,而诸葛太守毕竟是外乡之人,尚未坐稳便为人所克亦是情理之事。不过我且问一问诸位,既然朱皓的要务是攻取南昌,那我们的要务是什么呢?”
“收复失土,或是驰援诸葛太守?”
袁燿的话一落地,诸葛瑾的神色便有些微微变化,谁都知道袁术对外说是要援助他叔父,但若非袁燿、黄猗请求,他哪里有直接派兵的打算?无非是期冀于刘繇被破,届时朱皓拱手而降罢了。
而此刻的黄猗则被数道目光打量着,毕竟帐内众人只有他与袁术直接交流过多,应当是最明白袁术之意的,“自然是……驰援诸葛太守了……”
他当然知道袁术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可诸葛瑾还在场,他毕竟是要顾及诸葛瑾和袁术之间的体面的嘛。
“嗯,这话说得不错。”师宜官也赞同道。
可这时刘馥却摇了摇头,“我以为不然,收复朱皓所攻克的县镇应当为先,援救诸葛太守才应为后。”
说罢,他还有些带有歉意地看了眼诸葛瑾,“子瑜,切莫放在心上,我只是就事论事。”
诸葛瑾虽然有些五味杂陈,但也还是冲他微微笑了笑,旋即他也给出了自己的看法:“如无立锥之地,谈何驰援?我们自己怕都自身难保。”
袁燿也点了点头道,“诸位说得都不错,我以为这两件事无论先后都要去做,而首要之任务莫过于攻略豫章之前镇,这样才能与朱皓相持,同时也能让诸葛太守喘一口气。”
“那……我军要沿湖汉南下率先拿下南昌么。”师宜官看向袁燿问道。
“凡围城者,必十以一之,朱皓兵马或许不多,但守城终有其优势,我们数千人马能为之奈何?”袁燿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散落于南昌城周围的县镇,尤其以海昏、鄡阳为重点,“朱皓既然是以驱散诸葛太守为目的,那必然会无法顾前瞻后,定有有力量薄弱之处,这几处县镇的城防本就不如南昌,朱皓想来也没时间加以修缮,我们先拿下这几处。”
“而且我们不能求攻防战,只能求野战,否则将对我们不利。”
师宜官听后也认可了袁燿的想法,“朱皓若想到一军未除又来一军,那应当会焦头烂额,不得不与我们决战。”
“这倒无妨,我最怕的是他提前令人于彭泽阻击我们。”历史上在鄱阳湖一带“以逸待劳”击破敌军的大战有不少,陈友谅、曾国藩都吃过类似的亏。
“朱皓乃将门之后,我听闻他平日待客接友也光明磊落、以诚待人,或许不会用这等计谋。”黄猗突然说到。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袁燿虽然知道历史上朱皓就是因为他的性格才被苲融害死的,可两军交战不能期望于对方的品德如何啊,他倒是希望朱皓是个宋襄公一样的人物呢。
“所以我们需要快速过江,而且彭蠡泽一带应有不少盗贼聚集,这点也不得不防。”刘馥深知扬州豪强最喜聚集于此等远离官府的低沼之地,所以对袁燿如此提醒道。
“朱皓南下时也没见他们有什么作为啊?不过需要谨慎就是了。”袁燿笑了笑,一来他觉得自己手下的军队怎么说也能算是半支正规军了,打几个盗贼还是没问题的,二来他也的确没听过彭蠡一带有什么出名的狡桀之士。
“不管如何,我都决意派若干精勇前去一探究竟,无论是盗匪还是强军,都不能见而生畏。”袁燿神色坚毅地说道。
师宜官见袁燿如此充满信心,不由得询问他,“公子莫非是募得些许精勇死士了?”
“自然。”
“那这样我们的胜算便又多了几分。”师宜官顿了顿,“不过应当是场时日持久的恶战了。”
诸葛瑾见他如此感慨,便出言宽慰道:“师将军这是什么话,还未遇敌如何就能说是恶战?”
“朱皓朱文明乃朱儁将军之子,江东望族,他虽是会稽人,但在豫章想必也颇有名望,除非他们内部生了什么乱子,那无论如何也是要与之相持一段时间的了。”
“师将军说的对,可万一他们真就出了什么乱子呢?”袁燿微微一笑道,当初他与陈到等人议论战事时就提过此役的决胜之机在于敌军自乱,而待到苲融遁逃豫章、又杀死朱皓后那么他想要的时机便来了——不过这都是建立在历史线未发生变化的基础上的,袁燿也是昨日才发觉如今形势并不会按照他预想的那样演变。
历史上孙策不过数千人过江便在几月之间击败了刘繇、苲融、薛礼等人,如今自己又为他借来了粮草和兵士,那破敌的速度应当会更快才对。
他所期待的时机可能会提早出现,不过苲融、刘繇就不一定有命遁逃了。
“但愿如此吧。”
“不是但愿如此,而是必然如此。孙贲吴景二位将军将比我们更早东渡长江,届时以刘繇之兵势定然落入下风之中,若刘繇有变,那彼时尚未占据豫章全郡的朱皓之军该会如何?”
“你是想说朱皓军中会因为此事而士气不振,可届时如果从丹阳等地的来豫章的水路被封锁了,那他麾下士卒还从何得到消息呢?”黄猗有些不解地发问道。
“我方才说了,我会选出英勇兵士前去查清朱皓动向,但为何不能令他们前去散播军情呢?”
“若朱皓封锁消息,严惩扰乱军心之人,又该如何?”
“有的事,一但开了头就没办法杜绝了。”袁燿看了一眼地图上着重标记出的“南昌”,虽然如今的南昌城在两军交战之后未必有那么固若金汤,但他仍然不能放心去进攻,而历史上攻城最易的方法也不过是“攻心”罢了,他也抱有着对此的重大希望。“我相信孙、吴二位将军,乃至于孙伯符的用兵之术,而现下我们最重要的是相信自己。”
说罢,他看向了众人。
“子瑜,此事不仅有关于诸葛太守,切忌意气用事。”
“师将军,无论敌方是否生变,我们内部也不能哗变。”
“刘君,敌军之动态你要好好注意……”
一番吩咐过后,他又指了指自己,“燿定当为此战竭尽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