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带着众人回到办公房内坐下，才开口问道：“长庚先生看完刚才的工厂感受如何啊？”宋应星赶紧起身答道：“回殿下，这些机器真是巧夺天工，蕴含神鬼之力，实乃国之重器。”朱由检摇头说道：“先生所说国之重器，我认为不然，你可知工厂里的机器为何生产农具？而不是制作刀兵？”“请殿下解惑。”朱由检站起身，踱着步说到：“我认为的国之重器不是这些机器，而是全天下的老百姓，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百姓才是一个国家的基础。”朱由检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大明当前内忧外患，萨尔浒之败犹在眼前，而各地天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衣食无着，流民日增。再这样下去就会出现遍地饿殍，易子而食的地步了。”

　　宋应星兄弟听了朱由检所说，虽然觉得有些夸张，但也对现在的形势有所了解，所以基本认同朱由检的话。宋应升拱手问道：“敢问殿下，招我等前来，难道是为此事？我兄弟二人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对这等民生之事毫不通晓，对此也无能为力啊。”

　　朱由检微笑道：“二位先生自谦了，我找二位前来，确是想解决此事，不知道二位愿否帮我？”

　　宋应升和宋应星虽然是亲兄弟，但两人性格截然不同。宋应星比较开明，能够接受新事物，对科技比较感兴趣，对农业也有一定认知和研究。而宋应升则是个书呆子，一心只想读书科举，信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对科举之外的事情毫无兴趣，因此拱手答道：“能得殿下看中，我兄弟二人倍感荣幸，只是一行读书，对此实是一窍不通，有心无力，望殿下恕罪。”

　　朱由检笑了：“二位参加了四十四年丙辰科的会试吧？三年前的会试二位名落孙山，此次己未科会试又落榜了吧？”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话有点刺激人，所以兄弟俩都有点不高兴。看到二人面色不虞，朱由检解释道：“二位先生不必气恼，我的意思是现下百姓困苦，食不果腹，我想为这天下百姓做点什么，需要二位先生相助。”兄弟二人面色稍霁，宋应升又说：“感谢殿下厚爱，只是我兄弟二人对此事力有未逮，还请殿下另选贤能。”宋应星却问道：“不知殿下有何办法能够解此民生难题？”

　　朱由检一脸严肃的说到：“自文皇帝之后，土地兼并日趋严重，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大肆侵占土地，失地百姓日增，而官绅利用特权不缴纳赋税，重担都压在普通百姓身上。百姓无衣无食，劳无所得，饥寒交迫之下必会揭竿而起，天下震动，如此下去江山危矣，百姓危矣。”朱由检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官绅不纳钱粮由来已久，一时难以改变，王临川与张江陵之事尤在眼前，因此我想寻找优良物种，提高田地产出，解决当下百姓生存大事，二位以为如何？”宋应星想了想问道：“敢问殿下，何处有优良物种？亩产如何呢？”朱由检说：“据我所知，在福建沿海之处，有从遥远的泰西等国传入作物，名曰土豆、番薯、玉米等物。虽为粗粮，但可果腹，如果悉心培育，亩产可达二十石至三十石。”听到这话宋应星有些吃惊，他不像哥哥宋应升一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他还是懂得一些农事的，知道一般的田地亩产稻米也就是二石左右，江南的上好水田也就能达到亩产三石，二十石至三十石是什么概念？亩产直接翻了十倍啊！

　　宋应星有些动容：“真有如此高的产出？”朱由检颔首道：“据我所知，确实如此。因此我想请二位先生助我，找到此优良物种，专门培育，以解天下百姓之急！”宋应星听了有些跃跃欲试，他看了看哥哥，觉得有点为难。朱由检看出了他为难的意思，添把火说道：“此事是为天下万民，功在千秋，我辈读书之人为圣人立言，为苍生立命，当竭力造福百姓，方不愧圣贤书之教诲。二位先生饱读诗书，应当明白这个道理。二位可不必急于返乡，先助我做成此事，等下科会试可继续参加。一应费用由我负责，且每月有薪奉提供，二位意下如何？”宋应星听了有点意动，看了看哥哥。宋应升想了想说：“我兄弟可助殿下寻得此等高产作物，但不能因为此事耽搁我等科举入仕。”

　　朱由检听了大喜，连忙答应，并马上让刘效祖拿了三千两银子给予二人，作为盘缠和寻物之资。二人道谢后返回客栈收拾行囊，准备返乡小作停留后前往福建。

　　第26章枪械

　　送走了宋应星兄弟，朱由检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在这两年里，除了冲压机，朱由检根据记忆，又带领工匠设计制造了镗床、铣床、钻床等机械，为后面制作枪支打下了基础。

　　在后世，陈志东大专同寝室里有个同学家在东北长白山。大二暑假，陈志东应邀跑到同学家去玩，在大山里待了将近二个月。这个同学的父亲是一名护林员，有一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这把枪是政府配给护林员用的，共和国政府对枪械管理严格，同学的父亲怕出意外也禁止他们动这把枪。但同学家还有一支老掉牙的汉阳造步枪，据同学说他爷爷以前是四野的一名战士，随部队了参加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就转业回了家，政府给安排了护林员的工作，他父亲也算是子承父业。这支汉阳造是他爷爷留下来的，属于早已经淘汰的东西，连膛线都磨平了，现在只当是个纪念物。男孩子都喜欢枪械，陈志东也不例外，既然玩不了五六式，就拿这把汉阳造来玩玩。在陈志东的鼓动下，同学偷出了这支汉阳造。两人将这支汉阳造一起保养，一起拿废旧弹壳和弹头复装子弹，一起拿到山里打兔子，整整玩了一个暑假。

　　因为上一世有过的这个经历，朱由检对汉阳造的结构是非常清楚。汉阳造步枪是由近代中国自行生产的制式枪械，原型为德国1888式委员会步枪。由于清政府时期，洋务派迷信“毛瑟“品牌，德国商人谎称1888式步枪为毛瑟步枪，将设计资料和生产机械卖给了清政府。1896年开始，汉阳兵工厂开始生产此型步枪，定名为八八式。1899年江南制造局也开始生产此型步枪。因前期进口的德国产1888式步枪采用了全长式枪管套筒，国内前期的仿制品也采用了全长式枪管套筒，故其早期枪型也被称之为“老套筒“。1904年，汉阳兵工厂对此枪进行了改进，去除了枪管的套筒，以上护木取代，刺刀庭改在前护箍下方，其他则参考了德国1898式步枪，改进了照门，通条改放在护木之中等。这款步枪在中国前后生产了将近50年，为当时中国生产时间最长的一种轻武器，也是自清政府的新军到抗日战争时期，国内各个武装部队的轻武器装备的主要枪型。由于该枪是湖北汉阳之汉阳兵工厂首先在国内生产的，故此称之为汉阳造。在抗日战争中，汉阳造步枪是中国军队的主力枪械。无论国民党军队，还是八路军、新四军和游击队，都大量使用汉阳造。汉阳造从辛亥革命到抗美援朝一直在战场上发挥作用，是中国战争史的一个传奇。

　　其实并不是朱由检非要跨越时代去制造十九世纪的武器，他也不是不想造当下流行的燧发枪之类的。但是他根本就不知道燧发枪是什么样，还没有汉阳造来的熟悉，自己好歹也玩了一两个月。最主要的是现在有蒸汽机，有机床，高碳钢也已经炼出来了。麻烦的是子弹问题，虽然张得光早就提炼出了硫酸，也通过反应制得了硝酸，可是朱由检还是没着急去制作无烟火药，因为这玩意不稳定，有一定的危险。而且制作子弹可比制作枪械要复杂，除了使用冲床等机床外，还要装底火、发射药、弹头，在现代也只是少数一些工业体系健全的国家才能生产子弹。

　　朱由检凭借自己的记忆画出了汉阳造的图纸，交给机床车间的工匠去研究，自己则去找张得光，准备和老道士一起研究无烟火药。

　　张得光这几年可牛叉了，本来只是个一文不名的杂毛道士，整天靠着给人看风水，炼丹药骗点钱花，过得也就马马虎虎。自从跟了朱由检之后，通过炼制水银、硫酸、硝酸等得了不少赏赐，而且每月还有十两月俸，日子别提多滋润了。他现在已经不当道士了，还用薪奉在阜成门内的金城坊卖了一进小院，听说还准备娶媳妇呢！所以一见面曹化淳就损他：“你个老杂毛，修道之人六根不净，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娶媳妇！”张得光捋着有点残缺的胡子得意洋洋的说道：“鄙人已经还俗了不是道士了，再说张天师家也娶妻生子，否则何来世代相传？”

　　朱由检也笑着损了几句，然后正色道：“老张，我让你搞的火棉怎么样了？”一听这话张得光苦了脸：“殿下，您这是哪里来的配方啊？太厉害了，弄好的棉花稍微一遇火就猛烧，把我的胡子都烧掉了一半，幸好棉花不大，要不然…唉，太危险，太危险。”朱由检刚才还奇怪他的胡子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原来是被烧的啊！

　　朱由检想了想，这个硝化棉确实比较危险，现在没有稳定剂还是没有办法生产。硝化棉是德国化学家舍恩拜偶然的机会发现的，后人称之为硝化纤维。但是舍恩拜发明的硝化纤维生成的火药很不稳定，容易发生爆炸事故。1884年，法国化学家、工程师P·维埃利将硝化纤维溶解在乙醚和乙醇里，在其中加入适量的稳定剂，成为胶状物，通过压成片状、切条、干燥硬化，制成了世界上第一种无烟火药。无烟火药燃烧后没有残渣，不发生烟雾或只发生少量烟雾。使用无烟火药可以增加弹丸的射程，提高弹道平直性和射击精度。无烟火药的诞生为弹药的开发铺平了道路。

　　朱由检思考了一阵，决定先解决硝化棉的稳定问题。乙醚好说，将浓硫酸加热到150度就能制出乙醚，乙醇就是酒精，稳定剂则需要樟脑。于是他安排张得光先制作乙醚和乙醇，然后又让刘效祖派人去收购樟脑。

　　第27章登基

　　忙忙碌碌的万历四十七年过去了，迎来了万历四十八年，朱由检已经十岁了。这些年来，他一步一个脚印稳稳的向前走着，虽然缓慢，但从没有停歇。他的事业在努力下也走入了正轨：蒸汽机的技术和制造已经成熟，钢铁冶炼开始逐步扩大，枪械研究正在进一步改进技术工艺，无烟火药也已经完成了稳定化，现在朱由检正带着工人研制制作子弹的机械。

　　虽说一切已经慢慢的正规化，但是朱由检更加忙碌了，早出晚归，几乎都没有时间在宫里待，大部分都在工厂里。也幸亏便宜老爹在忙着巩固自己的太子之位，而且自己前面还有个大哥朱由校在顶着，没多少人关注自己。等到五月，宋应星带着找到的土豆、红薯和玉米回来，朱由检又多了一项工作，就是和宋应星一起研究这些作物的种植。

　　这年夏末，一天朱由检从工厂里出来，刚来到宋应星的实验田间，只见远处奔来一批快马，一个小宦官奔到近前翻身下马，跪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说到：“殿…殿下，快…快回宫，皇上病重！”朱由检心中一懔，赶紧坐上马车，随着小宦官向皇宫奔去。

　　在奔向皇宫的路上，朱由检思绪起伏，自己的爷爷万历皇帝朱翊钧当了四十八年皇帝，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作为明朝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朱翊钧从10岁即位，期间经历了张居正，万历三大征，又引起国本之争，整整28年不上朝。后世有人说明朝实亡于万历，也是有一定历史根据的。他在位期间，连年的战争耗光了一代名相张居正积攒下的国力，国本之争又为党争提供了温床，内忧外患之下，白山黑水的野猪皮乘机崛起，成为了大明的心腹大患，因此他的功过也难说的很。

　　进入皇宫，来到了万历皇帝的寝宫乾清宫。内阁六部以首辅大学士方以哲为首，已经跪在床榻前。自己的便宜老爹朱常洛跪在最前，旁边是大哥朱由校和一众嫔妃，大家都低头不语，万历皇帝双目微闭躺在榻上，几个御医在围着把脉，郑贵妃则坐在榻边低声抽泣。

　　朱由检蹑手蹑脚的跪在了朱由校的身后，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他跪在那里，心里却在想着未来朝政的格局。按照历史，万历皇帝驾崩后，他的便宜老爹朱常洛即位。但是朱常洛这个倒霉蛋只当了不到一个月的皇帝就因为红丸又驾崩了，接下来就是自己的大哥朱由校即位登基。在拥立太子朱常洛这件事上，东林党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朱常洛一登基就重用东林党人。等到朱常洛驾崩，朱由校当皇帝，这时东林党已成气候，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控制朝政，整个朝堂都被东林党人占据了，自己的旨意根本出不了皇城，因此推出了魏忠贤和东林党死磕，自己则躲在幕后控制。要说这个大哥虽然有恋母情结，爱做木匠活，但也不是个笨人，知道树个挡箭牌在前面，脏活都让魏忠贤干了。他偷偷抬起头看了看气若游丝的万历皇帝，这个老皇帝身躯肥胖，整个身子占了大半个床榻，朱由检总共也没见过几次万历皇帝。他又偷偷看了看跪在前面的便宜老爹，朱常洛俯身低头，不知道心里是难过还是高兴，也许在长叹终于熬出头了吧。

　　就在朱由检胡思乱想的时候，万历皇帝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这个五十八岁的老人带着许多不甘结束了生命。御医宣布万历皇帝驾崩后，郑贵妃猛扑上去抱着万历皇帝的躯体放声大哭，朱常洛、朱由校和嫔妃大臣也跪地哭泣。朱由检见状也伏地大哭，只不过他是干打雷不下雨。他对自己的便宜老爹朱常洛都没多少感情，更别说便宜爷爷了，但是礼法如此，不由得他不哭。

　　外面钟鼓司的钟声开始敲响，向整个帝国宣告老皇帝的逝世，同时也等于是宣告了新皇帝即将登基。皇宫上下人人都披麻戴孝，其他颜色的饰物帘布等统统撤下，整个紫禁城成为了一片白色的海洋。

　　乾清宫内，郑贵妃还趴在万历皇帝的遗体上痛哭，不知道是为了自己的老公而哭泣，还是为了自己未来的命运而哭泣。一众大臣根本没时间理她，都拥簇着朱常洛朝皇极殿走去，国不可一日无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新皇登基。待新皇登基后，再和群臣商议大行皇帝的葬礼和后续事宜。

　　皇极殿中，朱常洛坐在正中，在群臣的劝进中有点飘飘然，他隐忍了三十九年，遭受了无数的轻视和白眼，天天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终于坐上了这个至尊宝位。群臣都伏地跪拜着，朱由检也跪在旁边冷眼观看着，心想这帮老家伙还不知道，自己的便宜老爹做不了一个月的皇帝，他们又得拥立新皇帝登基了。

　　按照礼法，群臣三次劝进，朱常洛才在万众瞩目中正式继皇帝位，从这一刻起，他仿佛压在头上的大山消失了一般，整个人变得轻松写意，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新皇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议定大行皇帝的丧葬事宜，礼部尚书赵秉忠先奏请朱常洛议定万历皇帝的庙号和谥号。经群臣商议，万历皇帝的庙号定为神宗，谥号为范天合道哲肃敦简光文章武安仁止孝显皇帝，葬定陵。又议定了朱常洛的年号，确定明年为泰昌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