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管道的铁锈味混着菌丝孢子的腥甜，在密闭空间里发酵成令人作呕的酸腐气息。林尧的脊背紧贴着潮湿的混凝土管壁，蟑螂铠甲关节处渗出蓝血——这是三小时前锈水匠帮设伏时留下的贯穿伤。

　　“还剩七发弩箭。“宁静的手语在菌丝灯的绿光中投出扭曲的影子。她的防护服左袖不翼而飞，裸露的皮肤上爬满蛛网状的金属纹路，那是强行操控过量菌丝留下的烙印。

　　林尧摸向腰间的钨钢怀表，表链上挂着从净水厂核心舱找到的玻璃管。管中悬浮的胚胎细胞正在发光，将四周的酸雾晕染成诡异的幽蓝色。三天前的信仰崩塌像道裂谷横亘在队伍中间，曾经高呼“机械之神“的流民，此刻正用铁镐在管道外壁凿击出杂乱节拍。

　　“他们在唱挽歌。“老墨的机械风速仪突然开口，齿轮咬合的金属声惊飞了管道顶端的变异蝙蝠，“鼹鼠帮的矿葬曲，每敲三十下代表一个死者。“

　　话音未落，锈水匠帮的酸液喷射器嘶鸣声刺破黑暗。绿色粘液如暴雨般灌入通风口，与管壁残留的沸石粉末接触后腾起黄烟。林尧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父亲笔记里记载的“窒息陷阱“，当亚硝酸蒸汽浓度超过0.3%......

　　“闭气！“他拽过宁静滚进侧方检修井。井底沉积的金属寄生虫尸体被碾碎，爆开的孢子云让菌丝灯瞬间熄灭。小满的惨叫声从上方管道传来，她的甲壳右手正在腐蚀脱落，露出底下蠕动的银白色神经索。

　　幽瞳的狼嚎在排水系统深处回荡。狼王带着最后的六匹磷火狼撞开检修井盖，皮毛上沾满鼹鼠帮矿工的脑浆。林尧摸到狼腹的弹孔时，指尖传来金属的冰凉——极地寄生虫已经彻底占据了这具躯体。

　　“东南方两百米有泄压阀。“宁静的菌丝缠住林尧手腕，在后背纹路上勾勒出管网地图。她的耳廓渗出蓝血，改装助听器早在一小时前就被酸雾腐蚀报废。

　　生锈的齿轮突然卡死输酸管道。锈水匠帮的标志性酸臭味扑面而来，林尧看到五个穿着改造防护服的身影堵住去路。他们肘部的PH试纸全部呈深紫色，面罩用汽车挡风玻璃改装的观察窗后，是布满腐蚀疤痕的狰狞面孔。

　　“交出胚胎管！“为首的匠人举起酸液喷射器，防护服胸前用硝酸腐蚀的齿轮纹身还在冒烟，“你们这些实验体根本不配......“

　　幽瞳的残躯突然暴起。狼王的金属化脊椎如钢鞭横扫，将酸液罐击穿的同时咬住匠人咽喉。林尧趁机扑向泄压阀，发现转轮上缠绕着发黑的菌丝——这是锈婆独有的警报装置。

　　宁静的手比思维更快。她的菌丝刺入阀门缝隙，后背纹路突然迸发强光。整段管道的哭墙藤蔓应声苏醒，吸收着酸液中的人体组织碎屑，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追击的匠帮成员纷纷跪倒，他们的防护服接缝处钻出嫩红色菌丝。

　　“快走！“老墨拽着林尧跳进检修通道。上方传来肉体爆裂的闷响，被菌丝寄生的匠帮成员正在化作人形孢子囊。鼹鼠帮矿工就是吸入这种变异孢子才发狂的。

　　泄压阀背后的景象让所有人僵在原地。直径二十米的圆形空间里，锈水匠帮用报废火车弹簧搭建起酸液蒸馏塔，塔身缠绕的铜管正是从九洲城净水厂抢来的输氧设备。三百个玻璃培养舱悬浮在绿色酸液中，每个舱内都漂浮着铁锈婴儿的胚胎。

　　“他们在批量生产......“老墨的机械音都在颤抖。风速仪齿轮卡住一片孢子，放大镜下可见胚胎表面布满与林尧脊椎相同的金属纹路。

　　宁静突然剧烈抽搐。她的菌丝不受控地刺入培养舱，后背纹路与铜管网络产生共振。林尧看到那些铁锈婴儿齐刷刷睁开眼睛，瞳孔里映出锈婆坐在轮椅上的身影——老妇人正在用林耀留下的工程图纸调整蒸馏参数。

　　“小心！“小满的尖叫伴随着玻璃爆裂声。培养舱中的胚胎集体苏醒，脐带般的铜丝从舱底伸出，如蛇群扑向众人。幽瞳的狼群挡在最前面，却被铜丝直接刺入金属化的脊椎。

　　林尧的钨钢怀表突然发烫。表盘玻璃在高温中熔化成透镜，将菌丝灯的绿光聚焦成致命射线。首当其冲的铁锈婴儿瞬间碳化，但更多的铜丝从阴影中涌出。

　　“用酸液反冲！“老墨撞翻两个酸液罐。宁静强忍反噬操控菌丝，将喷溅的绿色黏液导向蒸馏塔基座。随着刺耳的金属溶解声，整个空间开始倾斜。

　　林尧在坍塌瞬间抓住了通风管栅格。下方沸腾的酸液池里，锈婆的身影在蒸汽中若隐若现。老妇人举起腐蚀殆尽的右手，掌心的机械纹路与林尧父亲的设计图完全吻合。

　　“你父亲承诺的新世界......“锈婆的声音混着管道的轰鸣传来，“从来不是为你们这些残次品准备的......“

　　爆炸的气浪将众人抛进排水主管道。林尧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三百个铁锈婴儿的胚胎在酸液中溶解，铜丝网络如垂死挣扎的神经般抽搐。怀表里的胚胎管突然破裂，林耀保存的原始细胞顺着血管流入他体内。

　　当众人爬出地面时，朝阳正从酸雨云层缝隙漏下血光。锈水匠帮的齿轮旗插在满地尸骸中，旗下压着半张被腐蚀的《铁路基因实验室人员名单》，林耀的名字出现在首席工程师栏，而助理工程师的位置赫然写着：

　　“楚原（2075年入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