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撅了黑袍老外的镰刀
玻璃门窗将这本就不大的房间分隔成了两部分,外屋像是一个等候区,只有两把椅子,此刻两名警官正坐在那里,神情肃穆。
里屋有一张仅供一人躺卧的移动床,白色的床单塞进床上的棉垫下,看起来平整干净,移动床的一侧放着一个小型的仪器,此时红灯忽闪着,似乎在召唤着什么。
两名身穿白大褂的法医静静地伫立在一旁,尽管戴着口罩,也能从二人毫无波澜的眼神想象得出他们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们对即将到来的任务早就习以为常。
悠长的走廊上,传来一阵镣锁摩擦着地板的哗啦声。
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射而入的阳光将不远处出现的几人画成了一副明暗相间的剪影,随着镣锁的声音由远及近,四名警察押着一个高大的白人缓步走来。
那白人大鼻子,蓝眼睛,棱角分明的脸,此刻看起来有些许憔悴,只不过他戴着沉重的手镣脚镣,被人左右架着,与他那一身得体又昂贵的西装十分不相称。
黑七爷靠着走廊的墙壁,手里握着那个粉色的灵魂瓶,还沉浸在不久前的那场人伦惨剧中,他不敢去想姐弟俩那可爱的样子,太揪心了。
白老八从七爷手里拽出了那个瓶子,将其放进了包里,又拿出一瓶水。
“哥,你渴不?”
黑七爷摇了摇头,白老八打开盖子咕咚咚灌了多半瓶,想是渴坏了。
押解着白人老外的一行人已经走了过来,路过黑白二爷身边的时候,黑七爷看都没看一眼,白老八目送他们停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口。
门开了,那白人没有立刻走入,而是左右看了看,目光停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上,上午的阳光很耀眼,在走廊的地板上投出一条长长的光带。
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看到阳光,他笑了一下,向身边的押解人员表达了感谢,随即一行人鱼贯走入,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上面一张不锈钢牌子写着三个醒目的大字——行刑室。
“全世界都知道这里是违禁品的死亡禁区,跑到这个地方贩卖那些害人的东西,真是寿星佬上吊,作死。”
白老八咬着牙,又鄙夷又愤恨,还带着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轻蔑,对于这种在人间犯了重罪的玩意儿,到了下面,十八层都得挨个走一遍,最后搞不好被扔到北海地狱,那个地方可比阎王殿恐怖多了。
白老八自顾自地叨叨着,他也不是非想说话,实在是这个地方有些压抑,这个压抑倒不是那种气氛使然,而是正气太盛。
毕竟哥俩是另一个维度的生物,在这种地方呆久了,还是会受影响,轻则疲累不堪,重则魂魄受损,要不说“正气凛然阴邪不存”呢,就是这样了。
半个小时后,行刑室里再次传来一阵骚动,顷刻,门打开,率先出来的人拽着移动床的一头儿。
此时移动床上躺着一个被白单覆盖的尸体,从脚上那双铮亮的定制皮鞋可以看出,那白人已经走完了他罪恶的一生,接着刚刚在里面的一众人等全都走了出来,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七爷还是没有动,目送那些人离去后,白老八才回头看向行刑室门口,那个白人带着一脸茫然走了出来,看到黑白二爷,他显然惊了一下。
“你们是谁?”
白老八懒得理他,从包里掏出那个绿色的灵魂瓶,本来是为小男孩准备的,没用上,正好给这个白人用。
“幸好多带了一个。”
白老八把灵魂瓶递了过去,七爷并没有接,看了一眼那个白人,又看了看白老八。
“他也配?”
说完,一把夺过白老八手里的矿泉水瓶,将瓶里剩余的水狠狠甩了出去,阴着脸走到了那人面前,白老八甚至都没看到七爷念动咒言,根本不顾那人灵魂的颤栗,硬生生给塞进了矿泉水瓶里。
看着七爷离去的背影,白老八都觉得害怕了,劝告自己今天最好别乱说话。
脱离了那种正气弥漫的场所,白老八只觉得神清气爽,他有个优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俗话说有点没心没肺,其实这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
毕竟人也好,鬼也罢,都不能总是被情绪摆布,内耗,在白老八这基本不存在,正如七爷说得那样,本来嘛,阳间的事也不再他们两个管辖范围内,既然管不了,不如就不想了。
与城市内相比,郊区这里安静多了,也闻不到令人作呕的汽车尾气的味道,处处鸟语花香,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些城里不常见到的小动物。
白老八刚刚就制止了一场有可能爆发的群殴。
六七只社会猫把一只黄鼠狼堵到了墙角,随时都可能群起而攻将其撕碎,看到瑟瑟发抖的黄鼠狼,白老八有些不忍,毕竟这是他最喜欢的动物。
黄鼠狼颇为感激地磨蹭了白老八一番,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目送它离开,白老八也不由得感慨,“真是处处是江湖。”
七爷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招呼他快走,哥俩刚准备离去,身后突然想起一个声音。
“站住!”
那声音犹如从地底深处传来的一样,即沉闷又幽怨,还带着一种令人不能违抗的威严。
哥俩没有惊讶,已然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白老八翻了个白眼儿,
果不其然,转身看去,一个身高足有三米的大个儿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右手握着一把巨大的镰刀,漆黑如墨的斗篷罩住了他的全身,只有脑袋位置有两颗并排的硕大眼睛,闪着火焰色的光。
黑大个缓缓伸出只剩骨头的左手,毫不客气地说道,“把它给我。”
哥俩当然知道他要的是什么,白老八对于他这种命令的口吻十分不快。
“你新来的?原来那大个儿呢?”
“再说一遍,把它给我!”黑大个的语气十分轻蔑,根本没把哥俩放在眼里。
白老八被逗乐了,“你们这帮玩意儿怎么都一个德性。”
黑大个已经失去了耐心,陡然间,周身散发出阵阵黑气,搅得周围的空气都四散开去,好像也害怕他这种阴邪气息一样。
“你们不配抓他,他也不归你们管。”
“你t么的,没人教过你好好说话吗?这是我们的地盘,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白老八的火气已经上来了。
“在我没有生气前,把它给我,我不会惩罚你们。”
黑大个说这话,就好像是在自己家客厅一样,貌似多跟二常说句话都是对他们的怜悯和施舍。
白老八的火气窜到了脑瓜顶上,凭他一个屁事不懂的大鼻子也敢来耀武扬威。
“看我口型,滚!”
“你们这是挑衅,这是对我实力的不尊重。”
说完,披风一抖,犹如巨大的黑幕遮住了太阳一样,将黑白哥俩罩在了黑暗之中,硕大的身躯动了一步,强烈的威压排山倒海一般奔着黑白二常袭来。
这事儿就怪了,在自己地盘上做事,反倒被一个大鼻子说成是挑衅,白老八都被气笑了,看了看七爷,他倒是平静得很。
黑大个儿见他们依然无动于衷,怒气上涌,伴随着张狂的笑声,斗篷内强如暴风一样的气息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冲击着二常的感官,哥俩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远远望去,对比之下,哥俩看上去确实显得娇小了许多。
“按程序,请你到地府外事局报备,等候流程结束,就能将他带走,请吧。”
七爷带着一点看似礼貌的态度,毫无感情地叙述完流程,黑大个笑得更狂了。
“我想要的,没有谁能让我等,我也不在乎你们的狗屁流程,实力决定一切,让我等,就看你们的拳头是不是比我硬了。所以别逼我发火,把它给我。”
“你今天没戴翻译器是吗?听不懂话?你也别逼我,我再说一次,要么你乖乖去地府报道,能等你就等,等不了你就滚蛋。要么你现在就滚蛋,我看你这副骷髅壳子就烦。”
白老八说完,也不等他回答,拽着黑七爷转身离去。
“就应该让你们全都下地狱,可悲的低级物种。”
黑白二爷站住了,同时转身,白老八面无表情地看着黑大个儿,语气平静至极,“你再说一遍,谁是低级物种?”
“你,你们。”
黑大个甩开镰刀,缓缓抬起指向二常,“低级物种。”
呼地一声,白老八幻化真身,一根白色哭丧棒迎风猎猎,他左手掐诀,天上地下,山川河流,草木土石,他如无底洞一般肆意吸纳着万物阴气,短短几秒,周身上下阴气弥漫,百米之内的区域全都被其罩在强大的能量之下,如冰山一般阴冷。
白老八一字一顿地咬牙说道,“你再说一遍。”
黑大个岂能感受不到这股强大的阴寒之气,也是不由得一惊,倒也吓不住他,镰刀举起,紧接着横扫出去,愣是将白老八制造的能量冰山割开了一道口子,白老八也不禁惊叹。
“低级物种!”黑大个这次直接吼了出来。
白老八忍不住了,哭丧棒甩在身后,就要冲杀过去。一直未动的黑七爷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阴冥之力再起,竟生生将白老八强大的能量给按了回去。
“哥,这个你也不让我打吗?”
黑七爷没说话,看着白老八。
“你听他说的啥吗?这口气我要不出,我就不是白无常,你放开我,我弄死他。”
黑七爷还是无动于衷,黑大个那边儿笑得疯狂。
“哥,他一个大鼻子,凭什么在我们地盘吆五喝六的,这口气我咽不下,你让我跟他干一架,我废了这个骷髅壳子。”
黑七爷的阴冥之力又加了一层,白老八的气息和能量彻底被压制了下去,短时间内都很难再重聚一次,每到这个时候,白老八就恨自己平日里不多加练习,总是能被黑七爷瞬间拿捏。
此刻他无力再战,黑七爷也放开了手,将矿泉水瓶子给了他,白老八不知道七爷要干嘛,从他毫无波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态度,白老八有些急了。
七爷拍了一下兄弟肩膀,朝着黑大个儿走了过去。
黑袍大鼻子目睹了刚才的一切,以为自己的实力让他们吓破了胆儿,戳着镰刀,兀自狂笑不止,黑七爷已经来到了他的近前。
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幕,白老八就算是到了灰飞烟灭的那一天,也不会忘记。
黑七爷走到近前,抬头看了一下三米多高的黑袍死神,突然间右脚登地,腾空跳起一米多高,同时右臂甩出,身体舒展到一种极为夸张的程度,阴冥之力极速汇聚在右掌掌心,七爷悬空而停,使出浑身气力,抡圆了手臂。
“啪!”
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洪荒之力的一个耳光,天地为之变色,三界为之动容,万物都惊慌失措。
这一个令鬼神丧胆的大嘴巴子结结实实地抽在了黑袍大个儿的脸上,三米多高壮如巨石一般的身体原地起飞,如仍想湖面的石头一下,在地上连续撞了四五次,最后哐当一声砸在了便道上。
白老八直接被惊傻了,张着嘴瞪着眼,甚至都怀疑起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是否真实。
黑大个儿被摔得七荤八素,脑袋被那一嘴巴子扇得生生转了180度,晕头转向地他试图将脑袋掰回原来的位置,七爷又来到了身边,抓起他的一条腿。
谁能想到这种画面,看似娇小的七爷提着三米多高死神的腿,仿佛抓着一只待宰的羔羊,拖拉着走进了旁边儿的胡同。
白老八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愣是想不起来自己该迈哪条腿,好像被粘住了一样,愣愣地立在原地。
紧接着,胡同里传来各种霹雳啪啦,叮叮咣咣的声音,起初还有死神的惨叫,但也仅是叫了两声,就换成了痛苦的呜呜声,再之后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除了被暴打的声音外,偶尔夹杂着一阵骨裂声。
白老八终于反应过来,撒开腿飞了过去,却不想结结实实地被撞了个满眼星。
白老八顾不上疼,赶紧起身查看,果然触摸到了一层透明的结界,将整个胡同口封闭了起来,而里面,七爷正拽着黑大个儿的脖领子,大嘴巴子扇得跟不要钱似的,噼啪作响。
“哥,哥,差不多了,你别真把它打死啊。”
白老八敲着结界,声嘶力竭地喊着,可是七爷浑然不听,又拿起哭丧棒对着死神痛打。
黑袍大个儿早已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被七爷打得满地乱爬,瞅准机会冲到胡同口,又被结界挡住,白老八这才看到他的嘴被七爷封了起来,根本喊不出声。
此刻他只能拍打着结界,眼睛里早没了火焰,空洞洞的两个黑窟窿,就这,白老八都感受到了他发自灵魂的哀求,然而七爷再次拽着他的腿将他拉回了胡同深处,一切照旧。
“哥,我求你了,你别这样,你有气你往我身上发行不行,哥,你别打了,你把它打个三长两短的,我们没法交待。”
白老八是真的吓坏了,他知道这件事的后果会很严重很严重,此刻他竟然希望黑袍大傻个能反击一下。
“你个傻大个,刚才不是挺厉害的吗,镰刀呢?哥,你别打了,我的亲哥,我求你了。”
许是受了白老八的点拨,黑大个儿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镰刀,趁着七爷看了一眼被打断的哭丧棒的时候,黑大个儿立刻退到一边儿,呼地一下,镰刀已经在手。
武器给了他安全感,看了看浑身上下被砸断的骨头,帅气的黑袍也被撕扯得破碎不堪,死神倍觉羞辱。
他看着眼前这个黑煤块一样的“低级物种”,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屈辱,暴戾,等等情绪夹杂在一起,他挥舞着镰刀朝着七爷冲去。
七爷扔掉了已经折断的哭丧棒,一动不动地看着黑大个儿举着镰刀朝自己砍来。白老八吓坏了,此刻他又后悔自己干嘛要提醒黑大个儿。
“哥,你躲开呀!”
白老八一边怒喊着,一边疯狂砸着结界,“你躲开啊,你放我进去!”
话音未落,死神的镰刀已朝着七爷的脖颈挥下,白老八不敢看了。
然而七爷只是轻轻撤了一步就躲过了镰刀,死神再次挥出,七爷一个闪身已来到了死神近前,右手砰地一声攥住了死神的手腕,只听到“嘎嘣”一声,死神的手腕断裂,连带着镰刀一起已经到了七爷的手上。
死神大惊之下,捂着断臂极速后退,哐当一声撞到了墙上。
七爷冷冷地看着他,慢慢将镰刀横握在胸,伴随着一声大喊,咔嚓一声,镰刀把儿被七爷硬生生折断,扔在了死神面前。
面对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七爷,死神彻底绝望了,他挤在墙角,慌得到处攀爬,嘴里呜呜个不停,七爷已经来到了他面前,捏住了他的颈骨!
白老八好像又看到了被那群江湖猫围攻的黄鼠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