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是凌玄？”陈长毓手指轻叩茶盏，一双漂亮的眸子中满是笑意，看不出是信了还是不信。

　　“万灯楼的凌玄？”她接着问道。

　　景离双臂环抱在胸前，没有丝毫犹豫，点头道：“是。”

　　陈长毓一挑眉，又瞥了一眼景离左手食指处，那处光洁白皙，并没有什么暗红色的小痣。

　　究竟是谁在撒谎，她还没法儿下个定论。

　　陈长毓不动声色，只继续问道：“你为何要叛变？”

　　景离神色一滞，还不知道自个儿已经背上了叛变的罪名，他在心底暗骂一声，面上却不见愠怒。

　　“许是有人冒充本王罢了，叛变动乱之时，本王尚在明州，怎会与之牵连？”景离说着，从胸前掏出一块令牌，摆在陈长毓面前。

　　那令牌同陈长毓曾见过的两块几乎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便是上头刻的字——是一个凌字。

　　而陈长毓那日从“凌玄”手中接过的令牌，上头分明刻着一个玄字，还引得有心之人来院中行刺，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长毓心中五味杂陈，盯着景离摆出来的令牌半晌，她方才还确信景离不是凌玄，这会又有些犹豫起来。

　　“为何你令牌上刻的是凌字？”

　　见景离一脸疑惑，似乎刻凌字才是理所应当的，陈长毓无奈，只好将自己救了“凌玄”又得了那块令牌相报的事将给景离听。

　　听到那令牌上刻着玄字时，景离终于撑不住笑了，他一笑便露出虎牙，显得格外顽劣，“郡主有所不知，在万灯楼中不仅有凌玄，还有红玄、青玄……玄字不过是在楼中的身份象征罢了，真正用来区分人的，则是除开玄字外的那字。”

　　“本王这么说，郡主能理解么？”景离晃了晃手中的令牌，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虽然陈长毓也不理解景离在乐些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她心中不悦。

　　她冷冷瞪了景离一眼，忿忿不平道：“那人给我的令牌上刻了一个玄字，怪不得引得别人来追杀！”

　　亏她还小心收敛着那令牌，没成想竟是块假的！

　　见陈长毓一脸气愤的模样，景离笑的更大声了，“原来是这样么？那倒是稀奇了，郡主可知万灯楼中谁的令牌上才配刻玄字？”

　　“不知。”陈长毓没好气地回道。

　　景离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幽幽道：“自然是楼主。”

　　陈长毓一愣，眼睛蓦地放大，但很快她便又皱起了眉头，“那为何万灯楼楼主竟要冒充你这个小喽啰？”

　　这实在是解释不通。

　　好歹也是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竟被陈长毓形容成了小喽啰，景离额角一抽，方才扬起的唇角也耷拉下来。

　　他对着陈长毓无奈地耸耸肩，双手一摊道：“许是楼主的小把戏罢了……”

　　想到了什么，景离又恶劣一笑，“或许是看上了郡主想逗弄一番也说不定。”

　　陈长毓默然，对这人甚是无语，“你们楼中的事，本郡主无心参与，只是这婚事，恕本郡主不能从命。”

　　“郡主当真不考虑一下么？听红玄说，郡主这几日为得庞国公府的事焦头烂额，若是同本王成婚，顺利继位，来日便可保庞国公府周全，如何？”

　　“红玄？红绡姑娘？”陈长毓问道。

　　景离犹豫了片刻，微微点头道：“什么红绡？兴许是吧，总穿一身红衣的便是她了。不过这并非什么要紧事，方才本王说的那些，郡主可有好好考虑？”

　　陈长毓木着张脸，“自然有考虑，恕云康直言，若是九皇子殿下能顺利继位倒还好，若是不能，敢问九皇子拿什么来补救？况且，云康如何能相信九皇子的承诺？”

　　景离还欲再说些什么，陈长毓却打断道：“殿下不必再说了，云康心中已有定夺，云康的婚事是小，若是要拿整个庞国公府做赌注，云康赌不起！”

　　“云康有些乏了，九皇子殿下请回罢！”陈长毓起身，瞥了景离一眼后往卧房走去，示意碧辛送客。

　　见陈长毓如此坚决，景离也不好再多说，只能讪讪地跟在碧辛身后离开陈府，心中却并未打消念头。

　　他蛰伏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此刻？

　　“凌玄。”

　　景离方一出府，才走了没几步，便被人叫住。

　　殷涟从一旁的巷子中走出来，脸上阴云密布。

　　“楼主？哦不，殷大人。”景离微微一笑，同殷涟对面而立，丝毫不畏惧是否隔墙有耳。

　　依他对殷涟的了解，此刻两人交谈定是安全无比。

　　“殷大人找本王有何事？”景离主动问道。

　　殷涟眸色深沉，“放弃同庞国公府的婚事，本官可助你夺位。”

　　景离微愣，断然没想到殷涟竟只是为了说这事，他忍不住用凌玄的身份问道：“楼主，您先前分明是不赞同属下参与朝堂争斗的，为何现在又……”

　　“莫非就只是为了云康郡主么？那您明知那块令牌…”见殷涟目光森冷，景离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您可曾有一瞬间的后悔过？云康郡主不过是想保全庞国公府，为何要与万灯楼扯上关系？”

　　后悔吗？

　　殷涟下意识便想开口否认，他向来行事果决，做过的事他没有不敢认的，也绝不后悔。

　　只是这一次，想起陈长毓在昏暗的灯光下苍白的面容，痛苦、憔悴，殷涟头一次在下属面前表现出了犹豫。

　　见殷涟这般反应，景离叹了口气，方才他确实越线了，若非托陈长毓的福，恐怕他这会已经去领罚了。

　　“本王与郡主，断然没有任何情分，一切都是为了夺位而已，若是殷大人愿意出手相助，本王自然愿意放弃这桩婚事。”

　　本就是一桩难成的婚事，陈长毓不愿意，明成帝自然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便让他攀上庞国公府？

　　用这桩婚事换殷涟出手相助，这笔买卖太过划算，若是稍有犹豫，景离都要狠狠抽自己两个巴掌。

　　“本官自然说到做到。”殷涟说罢，转身便冷漠离开了此处。

　　景离摇了摇头，转身朝反方向走去，心里感概道，果然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