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知道景离和殷涟二人已经暗暗达成了交易，这头陈长毓还在忧心忡忡。

　　“素练和谟伽二人近来在做何事？”陈长毓唤碧辛问道。

　　最近院子里有些太过清静了，她反倒有些不习惯，这会子得闲了，便想起来问道。

　　碧辛思索了一会，答道：“素练姑娘整日照顾呦呦，小孩子嘛，就记吃不记打，这几日同素练姑娘亲近了许多。”

　　“谟伽公子么……这奴倒是真不知道，只是他整日闷在房中，赶着巧儿了才能见着一会，奴也许久未曾见过他了。”

　　陈长毓这才想起自个儿也有好几日未曾见过谟伽的身影了，便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便亲自去厢房中瞧瞧这位大忙人，正好本郡主也有许多事要问。”

　　邬山之事，若是没有梵欲在暗中操作，陈长毓定然不信。

　　那谟伽，又打算何时对梵欲出手呢……

　　陈长毓心中暗暗思忖着，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谟伽的厢房门口，她抬手轻叩门板，等了片刻却无人应答。

　　暗暗推了推门板，竟推动了些许，陈长毓皱眉，手上稍一用劲，厢房门顿时打开。

　　只是，房内空无一人。

　　房间被收拾的整整齐齐，看上去便像无人居住一般，唯独桌上还留着一些东西。

　　陈长毓快步走过去，那是一封信，上头用一捧碎银压着，旁边还整齐码着一摞银票。

　　命碧辛仔细算算，还真是一万五千八百两，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陈长毓哑然失笑，也不知谟伽身在异国他乡，到底是从何弄出这么多银子来。

　　她淡笑着摇摇头，心知此人应当是不会再回来了，看着信封上“郡主亲启”四个字，陈长毓缓缓掀开了封口的火漆。

　　谟伽平日里不是话多的人，写信却出乎意料地洋洋洒洒写了两页多，陈长毓不疾不徐地将信读完，又一脸淡然地将信纸重新折上。

　　“郡主，谟伽公子可是回狄国了？”碧辛问道。

　　陈长毓摇摇头，“信中未提此事，或许是去找梵欲了罢，罢了，罢了，本就是萍水相逢而已。”

　　接过碧辛递过来的银票，陈长毓走出厢房外，正巧碰见在院中同许呦呦玩耍的素练。

　　“素练姑娘！”陈长毓唤道，藏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握紧。

　　素练闻声抬头，见到是陈长毓她神色一愣，俯身同许呦呦说了几句话便朝陈长毓二人走来。

　　“唤我何事？”素练皱眉问道，心中却隐隐不安起来。

　　上回劫法场的事过后，她在京城中便没了被通缉的烦恼，对陈长毓的那点怨气随之消散，但同时也没了再待在陈府的理由。

　　她本可以绑了许呦呦一走了之，大活人一个，虽带着个小孩，过不上多好的生活，但总不至于饿死才是。

　　只是，瞧见许呦呦整日在陈府笑逐颜开，哭了有人抱，饿了有人喂，吃的穿的都是顶好的，陈长毓确实从未在这方面亏待过小孩。

　　素练一时便有些犹豫，这一犹豫，便拖到了今日。

　　她本快忘了此事，今日陈长毓唤她，素练下意识便以为陈长毓是要赶人来了。

　　谁知陈长毓只是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银票递了过去，“从此刻起，你便自由了，我没有别的心愿，只盼你离了陈府能带着呦呦好好活下去罢。”

　　素练愣住，梦寐以求的场景发生在眼前，她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看着那沓银票，下意识便抗拒起来。

　　素练扭过头，生硬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有手有脚，可不要你的施舍！”

　　知晓素练性子别扭，陈长毓轻笑几声，拉过她的手，将银票塞在她手中，温声道：“我知晓你对呦呦是极好的，将来定能照顾她好好长大，这些银票，便当是我赠予呦呦的罢！”

　　“往后你带着呦呦，可不比平日里独来独往，小孩子身娇肉贵，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便收下吧！”陈长毓忽又想起这钱的来历，便调侃道：“这钱可是谟伽还债来的，素练姑娘大胆用便是。”

　　果然，听陈长毓这么一说，素练的神情松动了几分，她握着手中的银票，试探问道：“他走了么？”

　　素练不说，陈长毓也知晓她说的是谁，只淡淡点头，便不再多语。

　　“我就知道，怪不得鬼鬼祟祟的……”素练嘀咕道，转而又问陈长毓：“你怎得这般好说话了？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还不待陈长毓开口，素练便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否认道：“我可不是在关心你啊，你不要多想！”

　　陈长毓无奈一笑，瞧见许呦呦粉粉嫩嫩的模样，她心头一片苦涩。

　　看完谟伽的信后，她才下了决心要同殷涟一道去渡县。

　　只是这一次，不同上次。

　　这次明成帝等一众人都前往邬山，陈长毓直觉恐有大变。若事成，或许庞国公府危机便迎刃而解，若是不成……

　　因此，她才如此心切地想劝素练带着许呦呦离开陈府，唯恐二人受到牵连。

　　陈长毓温柔地盯着许呦呦的笑脸，心道：君君便君君吧，只要有人能护着你便足够了。

　　“无碍，只是这本就是许府的孩子，本郡主还未嫁人，带着个孩子也不大合适。”陈长毓淡笑着解释道。

　　素练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捏紧了手中的银票，“我就知道你坚持不了不久，当时你口口声声怎么说来着？这会还不是顾忌着自个儿的名声！”

　　一旁的碧辛自然知晓陈长毓心中所想，便一直未开口替她辩驳，无端受素练这般指控，碧辛心下不悦，正欲开口却被陈长毓轻巧拦下。

　　“你武功高强，又会易容，声线也变幻莫测，照顾一个小孩应当也不是难事。”陈长毓依旧笑着，轻柔的语调倒搞得素练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走吧。”陈长毓忽然道。

　　素练一愣，没想到竟是这么突然，抬眸见陈长毓眼中隐隐闪烁着泪光，她心中有些不忍，扭头朝许呦呦喊道：“小孩，带你去街上买肉包子吃，去不去？”

　　许呦呦一听，哒哒哒便跑了过来，一见到陈长毓便两眼放光，伸着小短手便要抱。

　　素练皱眉，俯身将小孩抱起，朝门外走去：“别闹，等会肉包子都没了，你又有得哭了。”

　　“我的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两把剑还算重要，都带在身上了，”素练回头，晃了晃手中的银票，“钱也有了，旁的杂七杂八的，扔了便是。”

　　她抿抿唇，欲言又止地盯着陈长毓几秒，最终却什么都没说，抱着闹腾的许呦呦转身离去。

　　陈长毓盯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眼前一片模糊，她在心中默念道：“再见，呦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