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棠看来，殷涟皮笑肉不笑的，整个人瞧不出半点情绪，让人摸不着他心中所想。

　　她瞧着害怕，索性死死拉住了陈长毓的袖口，乌黑的眼睛怯怯地偷瞄着殷涟。

　　陈长毓无奈，朝殷涟福了福身：“多谢殷大人。”

　　说罢，她便拖着景棠离了那处。

　　直到又拐了个弯，殷涟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景棠仍是心有余悸，她拍了拍胸口，虚脱般舒了口气。

　　“殷大人这般大人物，怎么会突然出现？真是吓死我了！”

　　别说景棠，陈长毓也觉着有些不对劲，她脸色微变：“不知晓，许是正好路过此处。”

　　“那他怎得突然管起这些事来了？这年头，在街上喂块糕点也不行了？”

　　景棠方才满脑子只担心着偷偷出宫要暴露，眼下回过神来才咂摸出些许不对劲，忍不住小声嘟囔道。

　　陈长毓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莫名有些心虚，幸好景棠是个好糊弄的，她搪塞了几句就将这事遮过去了。

　　两人又逛了一阵，陈长毓心里还惦记着江南那桩事，寻着机会便又开口劝说。

　　“我算了算，”陈长毓清了清嗓子，“你还是莫去江南为好。”

　　景棠眼神四处乱飘，陈长毓说的话她其实也没听进去几句，极为敷衍地嗯嗯几声。

　　“你听到我说什么么？”

　　陈长毓揪住她的耳朵，大声道：“我要你别去江南！”

　　景棠被迫踮起脚尖，她身材娇小，比陈长毓要矮上半个脑袋，这会更是清楚感受到了二人的身高差距。

　　“听到了，听到了，你快松手！”

　　景棠捂着自己的耳朵，泪眼汪汪。

　　陈长毓眯了眯眼，恐吓道：“你要是这回去江南，就会有血光之灾！绝对不能去！”

　　景棠内心踌躇，不光是因为容贵妃的缘故，其实景棠自己也是惊喜不已，盼着去江南已经许久了。

　　宫里人人皆知，明成帝最为看重嫡出的景乐，景乐也争气，样貌、身段生得好就不必说了，更弹得一手好琴，论才学也是不虚。

　　明成帝先前重政务，鲜少外出游玩，就算是偶尔有了这个闲心，也断然想不起景棠，倒是次次都不会落下景乐。

　　宫中人常常私下议论：“一个长乐公主，一个西棠公主，光是封号就能瞧出几分端倪不是？”

　　但是这回去江南，明成帝却早早差人告知景棠，听到这消息时，景棠兴奋地一晚上没睡着。

　　躲在被窝里激动到小脸红扑扑的景棠还不知道，等她到江南的时候，等待她的不是明成帝的温情，而是冰冷的湖水。

　　“我、我想去……”

　　景棠揪着衣角，小声反抗道。

　　陈长毓瞪大双眼，对着景棠的脑袋敲了一下：“你傻了啊，我都说了不能去，知道什么叫血光之灾么！”

　　“你怎么知道呀？”

　　陈长毓沉默，她怎么知道，当然是因为她亲耳听闻过景棠的死讯。

　　无法想象景棠粉嫩的小脸经过湖水的浸泡而变得苍白浮肿，陈长毓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哀伤。

　　精心策划的谋杀企图再次重现。

　　她绝不允许。

　　“你不要再管了，这件事没得商量，我会亲自进宫和姑母说的。”

　　陈长毓瞥了景棠一眼，态度无比坚决。

　　景棠有些纳闷，只是她同陈长毓情谊深厚，虽疑惑她为何如此反对自己去江南，但也没再开口问。

　　“西棠？”

　　谢晚凝一脸惊喜，朝陈长毓二人走近：“我远远瞧见就觉着像你，果真没瞧错！”

　　“你怎得今日出宫了？”

　　景棠反应却有些奇怪，她脸蛋一红，莫名其妙地说话也变得有些结结巴巴。

　　“我、我来找云康玩啦，”景棠食指抵在嘴唇上嘘了一声，“不要告诉别人哦！”

　　谢晚凝早就注意到了一旁的陈长毓，景棠提到了，她便顺势望向陈长毓，眸光沉静如水。

　　“云康郡主。”谢晚凝福了福身。

　　陈长毓微微颔首，她其实并不太清楚眼前的女子是谁，只是瞧见她身着华服，气质脱俗，言语举止间都显露出极高的修养，不禁让人心生好感。

　　“这人是谁？”

　　趁谢晚凝吩咐身后丫鬟的间隙，陈长毓忙问道。

　　景棠一拍脑袋，这才想起陈长毓同谢晚凝并不熟稔。

　　“这是淮哥哥的妹妹，谢晚凝。”

　　听到这，陈长毓总算明白景棠刚刚奇怪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同时也对谢晚凝有了几分印象。

　　谢晚凝同谢淮一样，是谢府正室所出。说来也巧，谢家如今的当家主母正是任宁的姑母。

　　只听闻任氏是个颇有手段的女人，再加上她嫁的一个好郎君，谢致与任氏青梅竹马，情意颇深。二人成亲十余载，谢致仍旧对任氏百般呵护。

　　最为关键的是，谢致不似陈汝南一般整一堆姨娘来添堵，因此任氏把府内上下管的服服帖帖，一双儿女更是从小就好生教养着，如今可谓是羡煞旁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谢晚凝后面也是嫁了户好人家，出嫁那天颇为风光，连陈长毓都有所耳闻，只是记不清是哪家了。

　　同她俩前世凄惨的下场对比，谢晚凝可谓是当之无愧的人生赢家。

　　旁人顺风顺水的人生，陈长毓只能在心中颓然长叹，面上依旧维持着郡主应有的端庄。

　　景棠按耐不住地问道：“你怎得上街来了？平日里瞧你最不喜喧闹，日日夜夜待在院里才好。”

　　嘴上这么说，景棠心里却惦记着谢淮，心里跟猫挠似的。

　　谢晚凝和煦地笑了笑：“兄长受邀今日去丞相府中参加诗会，母亲挂念兄长受寒，特意叫我去送件衣裳。”

　　说罢，她微微侧身，陈长毓顺势望去，瞧见谢晚凝身后跟着的丫鬟手中果真托着件月白色外衫。

　　景棠摸着下巴噢了一声，“好像是听说有这么回事……”

　　她边同谢晚凝寒暄，暗中却扯了扯陈长毓的衣袖，眼里满是期待。

　　陈长毓哪能不知道她的脑瓜里在想些什么东西，暗自叹了一口气，看来她今天不得不见识一下传闻中的谢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