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陈长毓的脸色，张天虎这会子在心中是叫苦不迭，他暗恨自个儿嘴笨，小时候便不爱念书，整日舞刀弄枪、一身蛮力。

　　张天虎本以为自个儿算是死定了，谁知那位一直钳着他的朝中大官竟放开了他。

　　张天虎小心翼翼地收回手腕，瞧见那人正拿着手帕仔仔细细擦拭着手指，垂着眸看不清眼里的神色，但身上迫人的气势却消散了许多。

　　原来关键时刻夸人真的能救命。

　　张天虎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救了命，但肯定是后头说的哪些好话就是，便试探地问道：“大人，小的便先告辞了？”

　　殷涟眼皮都没掀一下，只将手中的帕子随意扔在张天虎脸上，“滚，别让本官再见着你。”

　　“对了，若是再见着本官的夫人，你知道该如何做么？”说到这，殷涟这才缓缓抬眸，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些许暧昧气息。

　　陈长毓皱眉，刚欲开口辩驳：“我不是……”

　　谁知竟被张天虎这个急着报名的主抢了先，便只好闷闷地窝在车厢里头，心头一阵憋屈。

　　“知道知道，”张天虎取下脸上的帕子，还十分刻意地将手帕小心叠好收到兜里面，“小的以后若是见着夫人了，定派我全寨人马护送夫人过了这道……”

　　“谁让你护送了？”殷涟的眸子登时又冷了下去，他冷冷警告道：“见着我家夫人，小心绕着道走，明白？”

　　张天虎这才反应过来，他忙点头哈腰道：“明白，明白！”

　　殷涟这才满意地一挥手，示意张天虎退下。

　　张天虎好不容易保住了自己和弟兄的命，便赶紧退了出来，见到在马车旁候命的裴旭，路过他身旁时还不忘拍着裴旭肩膀感慨道：

　　“兄弟，你们府里的夫人可真漂亮，我要是在这府上做事，别说当车夫，就是让我当这马也成！”

　　张天虎指着车前两匹威风凛凛的骏马，殊不知这两匹马都是宫中马厩拉出来的，随便一匹身价都比他高上不少。

　　见张天虎如此随意地同自个儿勾肩搭背，裴旭本欲给他一点教训，却被张天虎一番话给震在了原地。

　　眼瞧着张天虎带着自己的小弟离了这处，裴旭这才慢慢反应过来，一跃坐在车头，拉扯着缰绳继续赶路。

　　车厢中。

　　张天虎早已被解决，马车晃晃悠悠地继续朝前走，方才的小插曲也无人再提起。

　　陈长毓心中尴尬，分明被占便宜的是她，殷涟却一脸淡然自若地坐在那儿，倒显得她有几分心虚了。

　　见陈长毓虽偏着个头儿，却一个劲地往这处偷瞄着，殷涟心头微动，顿时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方才的事，郡主不必放在心上，”殷涟淡淡开口道，一双眸子直直看着陈长毓，“若是冒犯了，本官先向郡主道歉，还请郡主见谅。”

　　谁知殷涟一开口，便是如此有礼有节的一番话，直逼的陈长毓无话可说，只能呐呐道：“那倒不必，殷大人多礼了……”

　　若是真说起来，本就是张天虎出言不逊在先，倒还真怪不到殷涟头上来。

　　只是他为何不开口解释，陈长毓便不敢多想了。

　　殷涟勾唇一笑，“距客栈还有不短的距离，长路漫漫，不如来聊点有趣的，郡主意下如何？”

　　殷涟这么一说，陈长毓眼神顿时戒备起来，方才张天虎这么一闹，她对殷涟又忌惮了几分。

　　“郡主似乎总是对本官很有戒备？”殷涟靠在车厢中，漫不经心地问道。

　　陈长毓皱眉，冷冷道：“殷大人心中应当清楚这是为何，莫要再问这些毫无意义的话！”

　　前一世，明成帝便是害的整个庞国公府堕入深渊的凶手，殷涟身为他的左膀右臂，便是最为得力的帮凶。

　　重生以来，虽然隐隐察觉到两人似乎并不如表面和谐，也屡屡得殷涟相助，但陈长毓也不是三岁小孩给了糖吃便忘了巴掌疼，因此她对殷涟始终是心存戒备。

　　“呵……”殷涟轻笑一声，不再执着于这个话题，转而问道：“郡主为何不愿意同九皇子成婚？”

　　陈长毓才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在一起，暗自在心中吐槽殷涟今日怎得如此多话，尽问些不着调的问题。

　　“昨日殷大人不也在场么，莫非云康说的还不够明白？”陈长毓反问道。

　　见殷涟不做声，陈长毓便只好又道：“一来圣上不见得会同意，二来九皇子并非云康的良人，为何要嫁？”

　　殷涟眼神暗了暗，想起那日在门外听到的，便又问道：“郡主可是有心上人了，所以才这般抗拒？”

　　“若是本官唐突了，郡主莫回答便是。”殷涟又接着道。

　　殷涟若是说起人话来，那还真叫人舒适，陈长毓这便着了这只老狐狸的调，当下便淡淡一笑：“未曾，只是搪塞九皇子殿下罢了。”

　　说完，陈长毓又觉着有些羞赧，便低声道：“你莫要告诉他……”

　　殷涟笑了笑，黑沉的眸子也迸发了星星点点的光彩，虽不明显，但总归添了一抹生动，不似往日那般阴沉沉的。

　　“本官自然不会告知九皇子殿下此事，郡主大可放心，”殷涟说完，顿了顿，便又问道：“郡主可知九皇子为何执着于婚事？”

　　陈长毓点点头，虽然景离给的理由让她有些难以置信，但面对着殷涟，她也不好开口。

　　明成帝贪恋权势，能稳坐龙椅这么久，年轻的时候不说，如今年老的时候，大半都靠殷涟在撑着。

　　若是没有殷涟，恐怕大夏早已换了君主多年。

　　因此，景离对她说的这番话，她对着殷涟是怎么也不能说的。

　　不如陈长毓想得多，殷涟却直直替她说了出来：“九皇子殿下眼睛盯着皇位，想借庞国公府的助力，如此野心，倒是令本官佩服。”

　　“若是事成，或许庞国公府便有救了，郡主到时可会心生悔意？”

　　陈长毓摇摇头，“殷大人说的，云康自然也想过，只是风险太大，云康不敢轻举妄动。”

　　“再说，九皇子殿下能否顺利登上皇位也是未知，依云康来看，胜算不大。”

　　本以为殷涟会就此止住，谁知他却定定看着陈长毓，一脸认真道：“若是来日景离真成了皇帝，郡主也不会后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