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三条街后，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百药堂门口。

　　陈长毓下了马车，见百药堂依旧紧闭大门，很是不解。不是说每月十五开门么，怎得都这个点了依旧关着门？

　　她很是疑惑，却不打算就此放弃，瞥见大门上似乎贴着告示，陈长毓凑近一看——

　　客满，勿扰。

　　上头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刚学会拿毛笔不久的的人写的，虽然才学不久，写出的话却很是气人。

　　看来今天的一位客人已经在里头招待了。

　　陈长毓有些恼恨，却也无计可施，只好转身欲离去，却被一只小黑手蓦地扯住了衣角。

　　“仙女姐姐……”

　　小豆子咧嘴笑着，睁着黑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陈长毓。

　　陈长毓心头一软，俯下身子摸了摸小豆子微微有些扎人的圆脑袋：“是小豆子啊。”

　　小豆子重重点了点头，见陈长毓还记得他的名字，小豆子很是兴奋，他拉着陈长毓的手，指着门上的告示：

　　“仙女姐姐你瞧，这是小豆子写的，好不好看？”

　　原来是小豆子写的，想来应当是刚习字不久，怪不得不大好看。

　　瞥见小豆子满脸期待，陈长毓温和地笑了笑，鼓励他道：“好看，小豆子跟着先生好好学，将来肯定能当大书法家！”

　　小豆子嘿嘿一笑，透着一股憨厚的可爱，陈长毓也跟着笑，忍不住又摸了摸他圆乎乎的脑袋。

　　“不是先生教的，小豆子没有先生教。”小豆子有些泄气，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是哥哥教我的。”

　　“哥哥？”

　　陈长毓下意识地反问道，她见过小豆子的父亲，是一个敦厚壮实的男人，却还不知晓他还有个哥哥。

　　“对呀！”小豆子突然变得兴奋极了，他指着陈长毓的身后大叫道：“哥哥在那呢！”

　　陈长毓被他感染，顺着他的手指转身看去。

　　殷涟斜靠在百药堂的大门上，阴郁的眉眼间积着冷意，视线在陈长毓身上停留许久。

　　“哥哥！”小豆子毕竟还是个孩子，自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见到殷涟便直往他怀里扑。

　　自从殷涟教他写了几个字后，小豆子就没那么怕殷涟了，反倒是一个劲地缠着殷涟，生怕自己刚认的师傅不要他这个笨徒弟。

　　“小豆子，你干什么！”

　　冯跃左瞧右瞧不见小豆子回来，作为老父亲的他只好放下手中的药材亲自去找，却没成想正巧撞见了这一幕。

　　冯跃吓得不行，连忙揪住小豆子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

　　“大人，小豆子不懂事，您莫要见气。”

　　冯跃小心地打量着殷涟的神色，手里的小豆子一双小短腿在空中不停蹬着，如同村口的老母鸡一般哥哥咯个不停。

　　冯跃皱眉，抬手在小豆子地屁股上狠狠扇了一掌。

　　小豆子瞬间安静下来，黑亮的眼中泪花在打转，满眼期待地看着殷涟，看上去可爱极了。

　　陈长毓对虎头虎脑的小豆子欢喜不已，但碍于殷涟在场，她便是只能生生忍住想摸小豆子脑袋的冲动。

　　“无碍。”殷涟摆摆手。

　　小豆子这才被解救，他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双脚刚一沾地就又要闹腾。

　　只是他这回不敢再靠近殷涟了，转而将目标对准了陈长毓。

　　“仙女姐姐，”小豆子一脸羞涩，向来淘气的他陡然变得有些扭扭捏捏的，“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天上呀，阿娘在那里等着我呢。”

　　小孩子天真无邪的一句话，却让冯跃和陈长毓皆是一震。

　　陈长毓微微蹙眉，面对小豆子那双澄澈的大眼睛，她有些手足无措。

　　“好了，小豆子！”冯跃虎目圆瞪，揪着小豆子把人扯到身旁，“你乖乖听话，阿娘过几年就会接你去天上。”

　　小豆子有些闷闷地应了一声，沮丧地抱着冯跃的大腿。

　　“小豆子是个不怕生的，郡主见谅。”冯跃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安抚一阵，抬头冲陈长毓歉意一笑。

　　冯跃是个会察颜悦色的主，见殷涟一直待在一旁没走，知晓他定是同陈长毓有话要说，便识趣儿地带着小豆子退下了。

　　百药堂的大门口，京城最近疯传的流言中的两位主角正对面而立。

　　想起那些糟心的传言，陈长毓心里颇不是滋味，要说这件事没有殷涟在背后作乱，她说什么也不相信。

　　最后还是殷涟率先打破了二人间的沉默：“郡主，来百药堂有何事？”

　　“若是郡主看中了哪味药材，尽管说出来便是，本官命人包好了送到陈府去。”殷涟很是大方慷慨地表示道。

　　陈长毓有些郁闷，但若是想进百药堂的门，她如今能靠的，也只有殷涟了。

　　“我不是要找药材，”陈长毓语气闷闷的，有些不大情愿地同殷涟道明来意，“我来找一个人。”

　　殷涟只道：“何人？”

　　“一名姓卓的郎中，应当是近一年才来的。”

　　殷涟思索了片刻，“许是别人招进来的，郡主不如随本官进去坐坐，本官命人拿名册来给郡主好好瞧瞧。”

　　陈长毓微微颔首，她别无他法，只能点头同意。

　　殷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似有笑意一闪而过，他转身，领着陈长毓从一侧的偏门进了百药堂里头。

　　这是陈长毓第二次来百药堂了，比起先前一次来，这回百药堂中热闹了许多，不再只有冯跃同小豆子两个人，多了几个打下手的伙计。

　　还有几个应当是郎中，正聚在一块对着一株药材评头论足。

　　也不知道里头有没有她要找的卓大夫。

　　陈长毓盯着他们看了许久，一旁的殷涟见了，心中隐隐不悦，不动声色地挡在了陈长毓跟前，朝冯跃要了份名册。

　　陈长毓自然能察觉到殷涟这些小动作，她毫不避讳地翻了个白眼，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名册，陈长毓只能先忍着。

　　殷涟有吩咐，冯跃赶忙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去给殷涟找名册。

　　不过片刻，殷涟的手中便拿了一份记载着百药堂所有人员的名册，他扬了扬那本名册，冲陈长毓勾了勾唇。

　　那笑容，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