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长毓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殷涟不动声色，直勾勾地盯着她，心中趣味更甚。

　　这下子他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这云康郡主与之前确实是大有不同，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眉眼间那股子怯意消散不见，她本就是身份尊贵的郡主，这般果决才是她应有的样子。

　　殷涟眯了眯眼，那之前那般怯生生，难道是扮猪吃老虎？

　　陈长毓才不知道殷涟这些心理活动，现在她梦寐以求的忍冬草摆在面前，却如同一个烫手山芋一般。

　　“殷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恕云康失陪了。”陈长毓垂眸淡淡道。

　　说罢，她起身便要离去。

　　殷涟却忽然开口道：“郡主当真是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何事能让郡主心性如此变化，本官倒真有些好奇了。”

　　陈长毓藏在袖中的手指开始不自觉地蜷曲，她咽了咽口水，冷冷道：“若是殷大人站在云康的立场，想必也会和云康做出一样的决定。”

　　“只是如此？”殷涟一挑眉，见陈长毓去意已决，便也不多挽留，只淡淡道：“这忍冬草本官为郡主留着，若是来日郡主愿意，仍可来这百药堂取回去便是。”

　　“多谢殷大人好意，只是云康恐怕用不上了，若遇到合适的买家，大人不如趁早卖个好价钱吧！”

　　陈长毓说完，便冷漠转身离开。

　　半夜。

　　昏暗的烛火下，陈长毓披散着头发，躺在舒适的床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殷涟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惹得陈长毓心中极不安宁，她内心隐隐有一种预感，她和殷涟很快便会再见。

　　这种感觉自重生以来她和殷涟第一次碰面便在她心中埋下了种子，眼下这种子即将破土而出，搅得陈长毓不安极了。

　　“郡主，奴去做些安神的汤来罢。”

　　听到陈长毓屡屡翻身的声音，碧辛担忧不已，只得小声建议道。

　　“不必了。”陈长毓清冷的声音从帐中传来，似是想再说些什么，却不见有声响。

　　碧辛垂着头立在一旁，许多才听见陈长毓说出下文。

　　“碧辛，你相信有前世今生吗？”陈长毓幽幽地说道。

　　莫名被问道此事，碧辛有些惶恐，她连忙道：“奴不知。”

　　陈长毓沉默，挥手示意碧辛退下，缓缓闭上了双眼。

　　也对，任凭谁都不能断定世间是否真有前世今生。

　　纵使是殷涟也如此，她又何苦为旁人一句话而终日惶恐，辗转失眠？

　　翌日。

　　“什么？！”

　　陈长毓拍案而起，刚一起床便听到这样的消息，她的脑袋瞬间隐隐作痛。

　　这接连几天，大清早的陈长毓都不得安宁，她本就夜里睡得不甚舒坦，这会子更是疲倦极了。

　　一旁前来传话的小厮唯唯诺诺的站在一旁，看着盛怒的云康郡主，双腿抖得跟筛糠一样。

　　不是传言这云康郡主性格柔弱、鲜少动怒么！

　　看着陈长毓同传言无半分相像的冰冷面容，这小厮简直欲哭无泪。

　　“陈、陈大人这会子已经被救回来了，郡、郡主莫要太过担忧。”那小厮战战兢兢道。

　　担忧？

　　陈长毓冷漠地瞥了一眼那小厮，抬手示意他退下。

　　陈汝南这条命，她倒还这不稀罕，只可惜他偏偏又和庞国公府有着撇不清的干系。

　　碍着这层关系，陈长毓纵是再不想，也得极力帮陈汝南脱罪。

　　“去大理寺。”陈长毓冷冷道。

　　父女俩第二次在牢房见面，没得旁人在场，陈汝南气若游丝地靠在墙壁上，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

　　听到陈长毓的脚步声，陈汝南也只是略微瞥了一眼，而后便靠在墙上，似是没见到陈长毓的身影一般。

　　“陈汝南。”陈长毓冷声唤道。

　　陈汝南猛地睁开了双眼，一双眸子早已是一片猩红，他一把扑过来，面目狰狞。

　　“你叫我什么？你不认我这个父亲了，你不打算救我了是不是！”

　　陈长毓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冷眼看着陈汝南一个人发疯。

　　纵使在母亲头七那夜过后，陈长毓也依旧称呼陈汝南为父亲。

　　可今日看见在地上如同蛆虫一般扭动的陈汝南，这声父亲，陈长毓是怎么都叫不出口了。

　　并非陈长毓急于撇清自己的干系，而是陈汝南用这样的手段逼迫她来大理寺，着实让陈长毓恶心不已。

　　“陈汝南，我会救你，但不是因为你。”陈长毓冷眼看着他，语气仿佛见到陌生人一般，“往后你若是再用这般愚蠢的手段，传出畏罪自杀的言论影响到了庞国公府，你便在牢里过下半辈子吧！”

　　陈汝南惶恐不已，他连忙从栏杆的缝隙中伸出枯瘦的双手，想再向陈长毓求求情。

　　这段时间的牢狱生活早已经把他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他两颊消瘦，眼眶深陷，哪里还有从前的风光样，倒像是哪里来的乞丐一般。

　　“毓儿，你快把爹从牢里面救出去啊，再待下去，爹真的不想活了，不想活了！”

　　陈长毓冷冷一笑，对于陈汝南的哭号心中并没有半分动容。

　　她今日特意来一趟，目的就是为了警告陈汝南一番，至于旁的，她一概不会搭理。

　　陈长毓冷漠转身离去，没有回头看一眼，也因此未曾看见自她走后，一位黑衣男子悄悄进了陈汝南的牢房。

　　陈汝南的哀嚎声也在看到黑衣男子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他喉咙仿佛被锁住一般，指着黑衣男子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好久不见啊，陈大人。”那男子声音阴柔，听起来雌雄莫辨，最后一个音总是微微上扬，带着一股子调笑意味。

　　陈汝南更加惶恐，但陈长毓早已走远，他早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求救时机。

　　“你、你要干什么，我求求你们不要再找我了，殷涟、殷涟他已经知道了！”

　　陈汝南瞪着双眼，满脸崩溃地叫道。

　　“哦？”那男人拖着长调，微微抬脚，黑靴勾起陈汝南胡子拉扎的下巴，“劳烦跟我走一趟了，陈大人。”

　　“我家主子可是很想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