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只顾着和梵欲周旋，倒忘了山洞中除了他们二人还有两个孩子。

　　殷涟的突然出现，使得陈长毓原本紧绷的神经不自觉放松了许多。

　　借着洞中的火光，陈长毓眯着眼，勉强看清了两个孩子的长相。

　　一个她白天里才刚见过，正是被李翠花当着一众村民面毒打的那个男孩，身形单薄，看上去便是一副瘦弱的少年骨架。

　　另一个她虽是今日里第一次见，那张脸蛋她却再熟悉不过。

　　若不是亲手将许呦呦交给了素练，陈长毓乍一见那张脸，定然也会将两人认错。

　　“你怎么会在这，明明……”梵欲面色疯狂，喃喃自语道。

　　“你在疑惑些什么？”殷涟缓缓走近山洞里头，水珠滴落在肩头，被他不甚在意地轻扫掉，“疑惑为何本官明明吸了迷药却还出现在此处？还是疑惑本官为何偏偏如你所愿往渡县而去？”

　　殷涟身形高大，山洞中又挤入了一个人，登时光线又昏暗了许多。

　　“是你背弃约定在先，怪不得本王出此下策！”梵欲一脸愤恨，眸光凶狠地盯着殷涟，眼底猩红一片。

　　他这人激不得，稍微受些刺激，平日里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风度翩翩瞬间分崩离析。

　　何况他现在用着谟伽那张有些许阴柔的脸，神情却极尽癫狂，陈长毓怎么看都觉着别扭，费力挪着身子想离他远些。

　　“哦？本官和你有什么约定？”殷涟漫不经心地问道，他神情自若，与梵欲的激动形成强烈反差。

　　见二人对峙起来，陈长毓终于得以放松，她身上也没几分力气，所幸便靠在岩壁上休息起来。

　　但下一秒，她就被人提着衣领从地上被迫站了起来。

　　“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言而无信，你不是喜欢这个女人吗，那就拿命来！”梵欲不知是兴奋到声音都在颤抖，要见血的事情，他想来是乐的看的。

　　冰冷的刀刃抵在脖间，自重生以来，短短数月，陈长毓被人拿刀威胁的次数早已超过了上辈子的总和。

　　脖间肌肤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梵欲的手劲很大，刀刃死死抵着，一阵刺痛感传来，陈长毓忍不住蹙了蹙眉：“嘶——”

　　想起那日在宫中，梵欲谈起许府上下数百条人命时毫不在意的癫狂神态，陈长毓便仿佛已经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忍不住又想干呕。

　　“再往前一步，你心爱的女人可就没命了。”梵欲冷冷威胁道。

　　见殷涟真的听话地停下了脚步，梵欲忍不住笑了起来，握着刀刃的手都在兴奋地颤动。

　　陈长毓眉头紧拧，她往下瞥了一眼，连转动脖颈都不敢，稍有不慎，她便有可能命丧黄泉。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和殷大人平日里不过是……”陈长毓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和殷涟之间的关系，她下意识地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殷涟。

　　殷涟逆着光，面容在微弱的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

　　陈长毓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却能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猜测着他想如何。

　　“是什么？”梵欲将横在脖间的刀移开了寸许，转而提起刀刃，用刀背拍了拍陈长毓的脸颊，调戏意味十足。

　　“云康郡主当真绝色，若是一脸脆弱的时候，更是惹人怜惜……”梵欲贴在陈长毓耳边低语着，眼里满是恶意。

　　同梵欲这样的人待在一起，尤其还是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便如同被一条毒蛇给死死缠住。

　　强忍着心中的恶心，陈长毓冷冷道：“与你何干？”

　　梵欲沉默了片刻，刀背贴着陈长毓的眉毛划过，他轻笑了一声，而后又开始疯狂大笑起来。

　　山洞中被梵欲的笑声充斥，许君君被吓得眼泪直往下流，她正要哇哇大哭，却被少年机敏地捂住了嘴巴。

　　“嘘——”少年轻声道，小心打量着一旁的三个大人。

　　直觉告诉他，正在大笑的那人很危险。

　　“放开她。”殷涟立在原地，面色已是阴沉无比。

　　同梵欲这种人交谈，是最为费心费神的，梵欲的想法，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完全不是正常人所能揣测的。

　　就比如现在，听到殷涟冷的都能掉冰渣子的警告，他虽犹豫了片刻，却蓦地又将刀横在了陈长毓脖间。

　　“可怜殷大人一片苦心，郡主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呢，”梵欲阴阳怪气了一阵，见无人理他，便又添油加醋道：“想不到殷大人竟用情如此之深，若是郡主知晓，定会感动落泪。”

　　“为了个女人，在京城中一手遮天的殷大人，竟然瞧得上那个乡下来的穷酸皇子，真是感天动地呢！”

　　梵欲说话愈发尖酸难听，但他说的话又令陈长毓困惑万分。

　　乡下来的穷酸皇子？莫非是在说景离？

　　一想到景离平日在自个儿面前倨傲的模样，刀还架在脖子上，陈长毓却忍不住有些想笑。

　　“梵欲，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你最好把刀拿开，放了我。”脖间又是一阵刺痛，陈长毓的耐心也消耗殆尽，她冷声警告道。

　　梵欲哼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你当然不敢。”陈长毓毫不迟疑地回道。

　　果然，梵欲狞笑起来，他连殷涟都顾不上了，死死盯着陈长毓，沉声道：“我有什么不敢！”

　　“你本来就是个懦夫，狄国深陷危机，你身为皇子，不思索如何救国，反倒谋害兄长，鲁莽行事，你这叫敢么！”陈长毓痛斥道。

　　“你懂什么！谟伽那个废物，凭什么要让狄国臣属大夏，他这个懦夫，只知道嘴上说些好听的！”

　　梵欲不甘心地叫嚣道，却不见一旁的殷涟早已经蓄势待发。

　　陈长毓冷笑一声，“谟伽再无能，最少也知道保全狄国为先，且他不顾自身安危，独身前往大夏，何来懦夫一说？”

　　“反倒是你，鲁莽不等同于勇武，你若是稍有差池，赔上的便是整个狄国，你才是真正的懦夫，一个人死都不敢，还要拉着这么多冤魂陪葬！”

　　梵欲彻底疯狂，他被冲昏了头脑，正欲了结陈长毓，却蓦地被一旁的殷涟给打晕过去。

　　虽无言语交流，但二人之间的配合却是默契无比。

　　方才还在叫嚣的人顿时没了声响，陈长毓松了口气，本就无力的身子更是摇摇欲坠，双腿一软便要往一旁倒去。

　　殷涟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人，没成想却被陈长毓一把推开。

　　“殷大人，梵欲所言，云康心知不能信，但未必是全都不可信。”陈长毓冷冷道，语气中的疏离显而易见。

　　她自个儿扶着岩壁，稍微恢复了些力气便往洞口走去。

　　殷涟罕见地沉默了，他扶着陈长毓的手僵在空中，看着陈长毓倔强的身影，他垂下眸，默默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