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面对素练这番毫不客气的话，陈长毓并未恼羞成怒，反倒是面色平静地直接甩了她一巴掌。

　　素练脑袋歪向一边，她愣了几秒，缓缓转过头，眼神骤然变得凶狠，“我说错了么？若不是……”

　　“若不是？”陈长毓居高临下地盯着素练，一双漂亮的眸子里盛满冷意，“你我立场不同，本郡主揪出絮儿，何错之有？”

　　“原以为这其中的纠葛你应当清楚，当初你选择留在陈府，便已经与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陈长毓俯下身，抬手勾起素练的下巴，低声道：“你究竟是怨恨本郡主心狠，还是怨恨自己无能？”

　　素练沉默了，原本杀气腾腾的眼神也转变成了失落。

　　“你记住了，本郡主永远不会为絮儿的事情而感到愧疚，”陈长毓直起身子，语气冷漠，“给她松绑。”

　　“郡主，这……”秋雨有些犹豫，虽说素练方才出言不逊，但毕竟这么些时日的相处，素练于她也并非陌生人。

　　“松绑！”陈长毓冷冷喝道。

　　谟伽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的热闹，坐在一旁还不忘给自己杯中添满热茶。

　　若是没有他出手，想来依碧辛和秋雨二人的武力值，断然拦不住从小习武的素练。

　　陈长毓鲜少动怒，秋雨这会子也不敢多问了，赶忙将绑着素练的绳子解开。

　　素练挣脱掉身上的束缚，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拾起地上的短剑，冷着脸一言不发地朝门口走去。

　　路过陈长毓身旁时，只略微瞥了一眼她身侧的许呦呦，素练收回目光，步伐坚决地继续往前走去。

　　秋雨眼底满是失望，眼睁睁看着素练走出了内院，飞上了对面的屋顶，而后消失不见。

　　“备车，去法场。”

　　正这时，陈长毓忽然开口吩咐道。

　　经过刚才的冷静，陈长毓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就在刚才，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素练比絮儿更加值钱才对！

　　不管是丞相府，还是监察司，对絮儿再怎么严刑拷打，也只能知道她有一个共犯，却无法问出半枝莲的下落。

　　那么，他们自然会认为，半枝莲就在素练的身上。

　　如此大张旗鼓地将絮儿拉上法场，恐怕想杀絮儿还在其次，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借此引出素练！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这就是个局而已。

　　“郡主，你莫要掺和这事了……”碧辛满脸担忧地劝道。

　　“不，事关半枝莲，绝不能掉以轻心。”陈长毓道。

　　说罢，她已经将许呦呦送进了秋雨的怀中，领着碧辛便往外走。

　　一旁的谟伽直到现在仍稳稳地坐在原地喝茶，优哉游哉地看着院内的闹剧，完全置身事外。

　　见陈长毓要走，他将手中的茶杯一放，连忙跟了上去。

　　“你跟着作甚？”陈长毓边朝府外走去，边问道。

　　谟伽勾唇一笑，“自然是去看某人的笑话。”

　　不用多想，这个某人定是指素练。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依旧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莫添乱，”陈长毓被搅得心烦，“法场定有朝廷要官主持，你长的这般特别，定会引起怀疑。”

　　法场外。

　　陈长毓冷冷盯着坐在对面的谟伽，下马车前再次叮嘱道：“切记在马车上待着别动，若是敢擅自出了马车，本郡主要你好看！”

　　谟伽唇角带笑，状似十分老实地点了点头。

　　陈长毓黑着张脸，她虽执意不带此人过来，谁知半路这人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不由分说便钻进了马车。

　　她急着赶去法场，自然没空再和这人掰扯，便一路冷着张脸，对谟伽刻意的搭话都冷眼不理会。

　　这会子马上就要下马车了，陈长毓仍旧是不放心，总觉着在车上放了颗定时炸弹一般，忍不住再三嘱咐。

　　殷涟坐在主位上，懒洋洋地用手撑着下巴，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扫视着法场周围乌泱泱的人群。

　　距离午时三刻还剩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大理寺卿宋锦坐在殷涟的身旁，和这座瘟神坐在一起，向来在朝堂之上敢于弹劾的他竟也觉得如坐针毡，只盼着能快点了结此事。

　　陈长毓便是在此时来到法场周围，围观的人实在太多，她被人群挤的都快站不稳了，连刑场上是何情形都看不到。

　　瞥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殷涟一下子来了兴致，身子也坐直了许多，他扬扬手，将一旁的裴旭招呼过来。

　　示意裴旭俯身，殷涟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宋锦端坐在一旁，连余光都不敢瞥向殷涟，端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吹热气，耳朵却仔细听着身旁的动静。

　　裴旭再直起身子时，罕见地对殷涟的吩咐有片刻的迟疑。

　　他犹豫片刻，还是沉声道：“属下明白。”

　　殷涟轻笑一声，似是心情不错的模样，挥挥手示意裴旭退下。

　　身旁传来阴冷的笑声，宋锦后背顿时升起一抹寒意，端着茶杯的手下意识一抖，杯中的热茶便洒在了他的衣襟上。

　　宋锦连忙掏出帕子，手忙脚乱地擦拭着衣裳上的水渍，借此来掩饰心中的慌乱。

　　或许是因得心情好的缘故，一向对宋锦没好脸色的殷涟竟罕见地关心起了他，“宋大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可要去更衣？”

　　“不、不不……”宋锦连忙摆摆手拒绝，脑袋甩的跟拨浪鼓一般，“惊扰殷大人了，下官擦擦便是。”

　　“嗯。”殷涟点点头，转头便不再说话了。

　　宋锦这才松了口气，颤抖的手这才平稳了些许。

　　平日里他同殷涟说话，说出口的话最少得在脑子里反复检查三遍，多说几句殷涟嫌他烦，若是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殷涟更是转身便走，毫不留情。

　　今日他这两桩错处都凑到了一块，原本都准备好被殷涟呵斥了，谁知殷涟竟跟没事人一样。

　　真是殷涟心，海底针。

　　宋锦一边默默擦拭着身上的水渍一边在心里嘀咕着。

　　“殷大人叫云康过去？”陈长毓指了指自己，有些惊讶地问道。

　　裴旭也不知作何解释，便只能沉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