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紫薇星光宝剑锋
溪娥腰肢娴熟地一扭,抽出两条绫罗绸缎,拧结成绳子向南宫潮打过。南宫潮却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端起酒保端过来的玉螺春冰裂纹瓷茶杯把玩。盛满热腾腾的香茶杯在空中翻转来回,哥窑瓷茶杯被他任意玩弄于鼓掌之间,弄茶香气满袖,却不见一滴茶水流落。茶叶在杯中徐徐舒展,上下翻飞,茶水却银澄碧绿,清香袭人。
忽然只见南宫潮伸出两指对着瓷杯侧面迅疾地一敲,嘣的一声响,几滴香茶水拖带着一条流星尾巴向溪娥飞去。不偏不倚正好一滴打在她的唇吻边,一滴打在她涂抹着胭脂水粉的瘦脸上。溪娥面孔上这时也袭染着香茶的香气,不过是狼狈不堪而接受的。
南宫潮却悠闲自得地端起另一杯茶,闭上眼睛品尝入口,清雅浓郁,口感醇厚。他品了两口赞扬道:“果然好茶!天下能与之媲美者,恐怕唯杭州西湖龙井与武夷乌龙香茶。蛇腰女王说要饮,我岂敢不从命啊?哈哈。”
这一招式优雅潇洒,出手于无形之中,一击制敌,其实他暗暗隐藏着在转运气力和出招的动作。青衣女子不禁小声喝彩道:“平沙落雁第十二式,好精妙的暗器。”这正是衡山派的内家武功,催运内功点化而行,不疾不徐。然而南宫潮刚才尚没有运用武功,不过轻轻使了一点力气而已,只想先让对手见识一下多年未见自己的功夫水准。潇湘派虽然一直以来都是武林外道,不过一直以暗器手法高超自居,旁人多有避让,远远离去,不愿与潇湘派里的人纠缠。溪娥凭借一些暗器绝技一直颇为自得,今日南宫潮却是出手便使出暗器较量,颇有挑衅之意。
溪娥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她向空中抛出一个霜白色的小囊,白囊在空中绽开,飘散出几百根银花色的小针,如同细雨散花一样飞落向南宫潮。南宫潮见势不妙,千钧一发之际将面前的松木桌子一脚踢开,顶在头上才躲过这一阵银针。
溪娥冷笑一声:“你也做过缩头乌龟,哼哼。”
溪娥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只闻见空中风声迅猛,她抄起自己手中的红绸用力挥向南宫潮。此时的一条轻柔的红绸竟然坚硬如一把长剑,精准地刺人咽喉。南宫潮起身将手中的松木小桌丢在面前,接着又一脚将其踹向她。溪娥只好暂时收敛进攻的锋芒,侧身扭过。南宫潮便已然拔起腰间的紫葳短剑,站在她面前。
南宫潮对着溪娥迎面的七处要穴连刺七剑,七剑一式,空中只有点点闪烁其光。剑锋上光芒的化作紫薇星辰,又连接成北斗七星,灵气十足。这七处穴位分别对应人之七窍,招招致命,任意一剑击中都会刺破血管,流血不止,非比身体上的肌肤、肋骨。
门后面的那个青衣姑娘惊讶不已,小声点出来道:“好耀眼的紫薇星辰剑。”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南宫潮和溪娥,潜心琢磨他剑法的精妙绝伦处,其实也隐隐在心内为溪娥捏了一把汗,她若中了一剑就会流血不止,两剑则非死即伤。
溪娥的潇湘派武功却出离正道剑法,她的绫罗绸缎专门学成正是为了能胜过中原武功的刀剑枪戟等武器,一般武派入门时不过修炼的是少林派公认的十八般兵器兼配一套武艺而已,这种脉络虽然流传数千年其实不过肤浅而已。弘景上人观览天下典籍,重新梳理自三皇五帝到如今五代十国共流传的神奇高深武术,共计为三十六,凡天下兵器武功无出其右,网罗殆尽。例如溪娥潇湘派的芦花绸缎,少林十八般武艺中只字未提,而《古今兵器谱注》则记录详备:
“芦叶绸,有大巧之用,克制万敌……惜难以自击制敌,只可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而已……
古圣皇舜辞世于潇湘苍梧树下,帝之二女居之,常游于江渊、澧沅之风,交潇湘之渊。
二女名曰娥皇、女英,常吹萧萧芦笛,编织芦叶绸为衣衫,传之齐梁时期。笛声为南方民曲歌谣,芦叶绸为武术神器也。娥皇、女英相思舜帝,泪染斑竹,阴柔绵延之情始成此派内家要术。”
紫薇七星剑刺向她时,溪娥已然变招,扭动着纤细的蛇腰,灵姿曼舞翻转成一团水花般无影无迹。芦花白绸这时如水波荡漾,软柔如白苕,将南宫潮的紫薇短剑一一消解,其实迷惑飞舞,让他的剑锋寻不到敌人的穴位。
储通不由得望了身旁的青袍姑娘一眼,她仍然聚精会神地瞧着不远处两人的打斗。似乎溪娥这一灵巧的招数也不够让她意外。青袍姑娘暗暗说了一句:“还有一剑!”
溪娥转守为攻,飞动着白绸将南宫潮漫卷在自己的攻势之下,如同白浪漩涡一样,轻功踏浪,前后左右包围着敌人,使之腹背受敌、处处暴露自己的破绽。南宫潮不敢怠慢,拔剑四顾,巡视着她的踪迹,这一招“水影迷离”极为阴险,一旦在自己的视野中见不着对手,下场就是一击即中。此时衡山派短剑的弱点就暴露了出来,虽然短剑短小精悍,运功发力总是快人一步,但是防护自守却要处处盯紧敌人,否则就难以撤回剑招。
白绸似水中白蛇游行,无迹可寻。溪娥边困扰着敌人,还不忘闲余时娇媚地叫道:“相公,快替我奏乐。”门口等候的那两个白面郎君即取出随身携带的一枝芦笛,悠扬婉转地吹奏着,俄而笛音如缕萦绕着四周,如碣石山下的滟滟水波,如沐浴着月光的鸿雁长飞。溪娥甜媚着笑个不停,手中的白绫缎舞转得更是起劲,仿佛如鱼得水、随波逐流。潇湘派内功潜约,一人上阵对敌,一人伴奏鸣曲,则可以将奏乐者的内力融化到曲韵当中,输送到掌门体内,如源头活水般源源不绝。武术渊源乃是当年娥皇、女英二女在潇湘便吹奏芦笛,欲招魂舜帝也。
此时居然听闻溪娥痛苦地一声大叫,急忙脱身出来,往后退了数步,倚靠着屋里的顶梁柱。刹那间那青袍女子也立即小声提醒道:“,第八式,北斗星剑。”原来南宫潮虽然被溪娥的剑舞身法给围困住,却仍然沉住“紫薇星辰剑”的内功不失外流,短剑星耀,七剑式为第一招,北斗七星之相位;第八剑则合北极星辰之位,最为致命,乃直入敌人的胸口大穴——天枢穴。南宫潮瞅准机会,在溪娥要背刺自己之际亦挥剑使出,刺进她白苏苏的胸口,自己当然也硬生生受了她的白绸化剑之毒。
远处那个青袍女子心惊不已,忍不住叹惜道:“可惜溪娥不知道衡山派的紫薇七剑其实更有第八式,她这回算是送命了。”
储通不禁开口低声问道:“姑娘怎么对他们的武功精要如此熟悉?”
青袍女子紧张急迫中也不觉甜蜜娇声道:“嘿嘿,我偷了他们衡山派的剑谱,这些当然清楚。”
溪娥扶靠着大柱子,身上血流不止,牙齿咬着红唇恨恨道:“南宫潮,你我本是无怨无仇。为何偏要一剑置我于死地?”
南宫潮本是一剑刺进了她的胸口的天枢大穴,本想一击致命杀得干脆。然而溪娥竟然还能爬身起来,开口说话,不由得颇为惊讶。只好歉意道:“确实下手太重了些。只是在下有急事在身,不愿多纠缠。”
溪娥忽然娇羞如兰、媚眼如丝,柔声道:“难道你这么就不懂得怜香惜玉么?居然您来都来了,还取了人家的心头血,再大的急事比得上我吗?”
南宫潮知道事情不对,溪娥已经渐渐止住了胸口上的血液流淌。反而还凭借天枢穴的封印解开倒为自己运送了一股源源不绝的内功。南宫潮知道她这回是拼命也要杀了自己。
南宫潮连忙对着旁边的四个同门兄弟使眼色,示意他们不要再陪自己在此地耽搁,让他们去追回秘籍要紧。四人点点头,提起佩剑快步疾行出去。
菜馆里的几个店小二趁着这一点空档,连忙去捡回地下的酒杯碗碟,拖出桌子挪出一块大空地出来。有个胆大的酒保跪在地上对他们磕头如捣蒜,哭丧着脸求道:“女王和大侠啊,二位都是武功盖世的人。这小地方怎么容得下你们,要打去外面找个空旷地吧……”“小店做着小本生意,这一仗下来可不是先要了我们一口的生计性命啊……二位请移步吧?”
溪娥重伤在身,早已是怒火攻心,要取了南宫潮的性命,哪有心思听外人的话,只是暗暗沉运内力,调养生息,只待一击。南宫潮更是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屏息凝神地留意溪娥的动作,酒保的求饶更是置若罔闻。
那酒保哭着叫苦连天一阵,知道他们两人杀红了眼,再劝不回来,连滚带爬地跑回来去腾挪桌椅,将贵重物品移到室外,搞得好像搬家一般。店里的客人早已是离去殆尽,诚信宽厚的客人匆匆丢下银子在桌子上就走了,赖皮们吃完酒就趁乱跑掉,小儿们哪有功夫去要钱结账。
店小二连忙跑到储通和青袍姑娘身边,急迫道:“二位钱也付了,酒也快吃完了。怎么还不走啊?不是小店赶你们,一会儿出了人命可别怪我没提醒过。”
储通做着卷包袱的姿势,应付道:“走走,我们马上就走。”
“哎,对。要命的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