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北冥游雪语嫣然
王妃李亲霞此时已搬回到了钱塘府,身体仍然娇瘦欠安,她没有随钱塘王去观潮赏宴,只在西湖园林边休养歇息着。
小庭深院,赵溶月出门迎接,甜甜笑道:“见过伯母。”王妃回之一笑,两人随意在花园中小叙家常,谈了些往事。王妃道:“当年我初至钱塘时,就闻见你也钟爱琴声音乐,填的曲子格调清真。心中欢喜,一直就喜爱与你闲雅。”
赵溶月欣喜道:“这几日钱塘江边喧杂的紧,素来厌烦世间吵闹。好在有伯母前来陪伴我。”
王妃亦笑道:“少时我也在深宫深居俭出,金陵城内冷寂肃漠,也常思念一个人来相伴。”转身又道:“近来我闲居自度了一支慢词,却只想着上阙了,下阙没有思绪填完满。溶月,你来听听。”
话音刚落,侍女依言抱上来一个古琴,掀开绣布,彩弦袖珍,琴木苍古格高。
王妃边弹奏抚着琴弦,边清音唱道:
“渐新痕悬柳,淡彩穿花。
依约破初暝。纵有团愿意,深深拜,相逢谁在香径?
画眉未稳,料素娥,犹带离恨。
最堪爱,一曲银钩小,宝帘挂秋冷。”
赵溶月静静待她唱完,念道:“画眉未稳,料素娥,犹带离恨。这支词曲真好听,却又实在沉郁。”
王妃轻轻点了点头,起身卷起那张琴,放到临安公主身边,道:“这张琴是西汉武帝游蜀时取回来的落霞琴,他生前给了自己的小女儿,只可惜两百年后无人知音。格调高古,溶月,就送给你吧。”
赵溶月道:“这是为何?伯母抚琴甚是合手,曲调高妙,无人企及。何况还有毓儿妹妹更年轻、又天资聪颖……”
王妃道:“毓儿的格调清远,性喜韵味,并不适合。”
低头叹息道:“这支词曲惹我日渐憔悴,恐怕心血难支。下阙只是空歇着好,我独自怎生承受。”举头望着天空的圆月,秋林风雅,霞光惹人生思。
白云隐去,庐山派酒家外,一轮月一度秋。掌柜早早睡去,鼻息声阵阵全然不觉。格竹遥望那山中白云亭顶上,一抹清霞,一月一峰顶,不胜惆怅。拿起一支竹箫呜呜咽咽地吹奏起来,良久不绝。秋风秋月,两人小时方已识得,纵不知何时相思相见?却只在今夜乐音中化作袅袅情思。”
……
BJ大名府,庄员外府,一白衣少女带着数十人侯在门外。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府邸上才缓缓走出来一个衣冠楚楚,面容俊雅的公子哥。这公子就是北宗派的小弟子,昔时大宗师的衣钵传人,道号北冥,本姓名唤作庄齐。
庄齐满面堆笑,俊容潇洒,走上前恭谨地施礼道:“见过师姊,小师弟耽搁,让诸位久等了。”
那白衣少女显然是多日未曾见面,心花一乐,随即就转过身子,斥道:“你还不快随我走,次次磨蹭。”
且说这北宗的小师弟原来是北都大户人家的一个孩子,唤作庄齐,天性聪颖,博览群书,然而性子顽劣,处处拈花惹草,饶是一个纨绔子弟。父母教育他考去功名,也是多无奈之举,不服管教,只好托人送他到北宗派中习练武艺,让他服服帖帖。
他在北宗派本也只是寻常入门的弟子,学习一些简易武术。没想到他天性钻研,对北宗深邃武道越学越精,同等级弟子中早已遥遥领先。北宗派大宗师见他极有天分,兴趣独到,就让他来奉陪自己修炼,时常点拨一些绝学精要。庄齐一学便会,只用了三年就足以追上大宗师亲传的八位大弟子。
后来师父大宗师将自己数十年来开创的御风剑法传授时,八位师长尽管精心刻苦练习,大宗师始终发现不能够飘洒精要,饶是这小师弟一点就通,每日精进,数年就掌握了整套御风剑法,半年后运斤成风,胸有成竹。大宗师大喜叹服,无比欣慰,遂牵引为第九位弟子。只是这弟子身居两端,既要为家族考取功名,又承袭北宗派绝世武功,就封号北冥,没有传承掌门身份。
然而庄齐在北宗派终南山中练武时也不改他的风流本性,北宗派向来清修、日常恬淡,他却时常偷闲去与师姊调情。北宗内功浑然天成,能使弟子面色润朗,肌肤若初生之时,庄齐刚见那八位大弟子时,就垂涎六师姊的容貌,一见就数月难忘,可谓“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六师姊本是处女之身,心地单纯、不曾有非分之想。遇见庄齐时态度冷淡,不屑一顾,庄齐来献殷勤始终被一眼也不瞟的回拒。师姊愈是冷淡庄齐反而愈发痴情,千方百计的寻找机会与她接触,后来大宗师派遣杨影怜去教他北宗派剑法初要时,一剑一势,不免有肌肤碰触,两人终于日久生情,走在了一起。
……
“师姊,看剑。”一道白光如闪电,飘逸地刺将过来。只见那白衣女子扭身一躲,反将一剑似柔实有势地刺回,低声道:“第九势。”白衣女子一势跃上枝头,脚踏竹叶,似要落下,突然乘势飞剑刺向青衣少年。青衣运了一股气力,借着势把女子的轻柔剑力化解,又一剑迎着轻斩过去。
白衣女子娇靥一惊,秋水眼波风生而动,叫道:“庄齐,快放下。”
青衣笑着收剑入鞘,回礼道:“师姊,得罪了。”
杨影怜知道不会有事,笑道:“这可不算什么。此时天气尚热,我要去歇息了。”
忽见庄齐手捻着三根秀发,嗅道:“好香啊。”杨影怜面红耳赤,斥他:“庄齐,你不要太无礼!”
庄齐笑道:“我怎敢?不过这可是师姊自己落下的。第一缕秀发在瀑布的丑石,二缕只在师姊闪过第五势时落下的,三缕却在师姊最后飞剑一跃时。”
杨影怜嗔道:“快还于我。”于是伸手接着这三缕头发,在手中也不知道该如何,只得道:“我再丢掉可不许赖我。”
庄齐装作眉头紧锁,自言道:“原来我比师姊更能怜惜她自己。”又望着师姊的走向瀑布,再后面调笑道:“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
瀑布飞流直下,瀑底香烟袅袅,瀑布四周皆是清凉解暑,时有鸟啼,时有猴急。两人走到石间水流微缓处,屏息一跃,跳进水帘。原来这山里有一石壁,壁岩厚实,不知哪年洪水冲刷引起了一条洞,从这洞里便可进入碧绿山谷。
杨影怜走去一处碧玉小畦,采了几株嫩芽,道:“庄齐,快去生火。”
庄齐运气力点燃堆放的一剁柴,笑道:“师姊,我困了。先去睡会 ,你自己忙活吧。”
杨影怜假装眉头一皱,“你困着了我便把茶都喝完。”
庄齐笑道:“若是这般可不叫品,师姊自不是俗人。”
遥遥看见山石里生长着两株青松,遒劲苍翠,庄齐一跃而上,原先里面铺着极厚实的芭蕉叶,乘着睡意躺下,妙不可言。
此中本无山雨清凉,却苍翠滴人衣。不知六月艳阳高照,微觉山气日夕佳。
庄齐突然在上面笑道:“好清香啊。”径直跃下。
师姊忙活半天,他却径直赶紧下来,斥他:“倒是及时。”
她从山间取细流水,忙活着照顾火候,已是清汗盈颊。笑道:“格竹,给我扇扇。”两人拥石而坐,听流水缠绵,细数山落花,品青溪煮茶。
夏夜微凉,月上林梢,湖水微波,只偶见有孤鸿影,欲寻沙洲栖息。两个缥缈仙姿在湖中飞剑,气势一柔一逸,一雅一清,山间起舞。湖光月色,水波粼粼,映照着一番天地。直飞剑到月移林梢,或月藏云后,才作罢。
……
庄齐这一行人刚进得大名府城门,道路边就有庄齐的旧日玩伴,年轻的公子少女在一旁指点、挥手示意。庄齐笑着悉数回应,只是行坐在中间马上不好招呼,惹得路旁常有姑娘清音笑倒。师姊杨影怜又好气又好笑,回过头来眉目秋波朝他瞪了一眼。庄齐才想起急回头向她赔礼微笑。
恰恰这时,有几个活泼的姑娘大胆地朝他扔了几束艳丽的鲜花,杨影怜尴尬羞红了脸,那几个姑娘却银铃般清笑。倒是路经这繁华市井里也不好快速行进。她只好兀自低头前行,庄齐等策马赶到她身边。杨影怜气急,哪知他在外面竟然如此风流,不守规矩,头都不回地不给他脸色,只顾加速策马,远远离去。
他们这一队人马向南约莫行了百余里的路程才至河南境内,沿途暑气沸腾、夏蝉聒噪,林子中也飞虫叮咬,早已疲惫不堪。只见这一行三十里路不见有人家,却只有星星落落的几处寺庙。
庄齐道:“可惜这里尽是些和尚庙,有个道观也好让我们歇足住下。”话音刚落,迎面就走来了几个黄衣僧人,这几人仔细瞅了庄齐一眼,又照着图纸看了一会儿,道:“阁下可是北宗派传人北冥?”
庄齐微笑着点点头,道:“正是在下。”
那几个僧人互相看了一眼,为首的开口道:“施主此行疲惫,请随小僧们进堂安歇数日如何?”
庄齐笑了笑,立刻就应允道:“再好不过,那就有劳那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