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北冥游雪语嫣然(三)
大宋的东京开封府勾栏瓦肆繁华,丝竹曼舞、秦楼楚馆日夜笙歌不绝。庄齐向来喜欢与其间玩耍,他打扮地容妆清俊、肤色白嫩,停了数日无聊就又混迹于歌姬里,饮酒作乐,逍遥自在。哪知这一来不过十多日,东京城的红楼间就开始传唱着一个北冥公子的浪荡之名,在这京城间与那些纨绔子弟家的公子哥齐名。
秋闱武试才在这月下旬开始,这武试照例是各州县报名筛选的各地人员,每三年一秋举行,最后在京城由皇帝亲自面试选拔。
北宋真宗皇帝坐在高台上观看了几场,问禁军都头徐凌道:“怎生钱塘王府的将士素来号称英勇善战,昨日见时竟然如此草包。朕久闻五代吴越的武功绝学曾是冠绝天下,怎么就不见其中一人推送到京城里来呢?他钱塘王太生小气了罢。”真宗皇帝皱了眉头,怏怏不乐。
徐凌道:“回禀陛下,把江浙转运使司几次汇报消息,钱塘王府如今上下裂成两派,掌兵权的不是册封的钱塘王,而是他的表兄弟二王爷。那钱塘绝学多数听命往昔吴越王的嫡系公主,她却是一个不干政事的女子。实际上都是由那王爷掌管。那王爷昔日曾与我大宋太祖皇帝交锋过,不肯服从我大宋,故与钱塘王向来不合。”
英宗皇帝怒道:“岂有此理,待我平息了北辽战事后亲自率军助钱塘王灭掉这个遗老王爷。此人在我大宋天下里太放肆了。”
时有翰林院待诏在一旁听闻此言,忽然想起那年在伊川书院做客时被那伙钱塘府的文士刁难戏弄,回忆起不觉越想越气,上前行礼禀告道:“陛下明鉴。臣等翰林学士曾经去往伊川书院资讨学问、授予名位,却不料也是这个钱塘王爷麾下的人,竟然无视我大宋官学,百般刁难、附会辱骂,其实他们的胸中也无甚文墨。”
真宗皇帝点头道:“汝等下去记下他的罪章,秋后朕饶不了他。”
演武场上连声喊道:“第七场,BJ府庄齐胜。”约莫只有一杯茶的功夫,便又喊道:“第八场,BJ府庄齐胜。”……一连数声,真宗皇帝听闻心中又生起兴趣,起身观看。
原来真宗皇帝自幼好武,也尝随行太祖皇帝征战过,对这武举比试极有兴趣。“此人青春年少,功夫好生了得,他出身哪里?”真宗皇帝见场上庄齐英勇洒脱,仅仅有用了一杯茶的功夫就将对手踢倒于台下。如此再来,擂台更迭得极快。
徐凌回道:“名册上记载的是BJ府庄府的公子,莫非此人便是武林中北宗派的大宗师传人北冥。”
真宗皇帝接过名册,前后翻阅了遍,道:“庄齐,时年二十四。没错,正是那大宗师的绝学传人。看来与我皇统的赵家武脉尚有几分渊源。”
真宗皇帝又在台上观摩了一阵子,道:“真技显扬、武学广博,一个招数中又汇合万千变化。正所谓先皇曾经讲过的北宗派名号‘显处视月’。”转身笑问道:“徐都统,你有几分胜他的把握。”
徐凌跪下坦言道:“属下无能,斗胆也不敢说有两成的平手。”
皇帝笑道:“自然这不能怪你。朕看如果当年伊川书院的崔参军还在的话,才有把握赢他。”说罢,又喝着清茶、吃了几块点心,饶有兴致地看了几场,大喜道:“不用在比了罢。朕亲自画笔勒封庄齐为武举状元。哈哈,此人竟情愿入朕麾下,难得难得。”
皇帝亲自下台,赐酒给庄齐,见他生得英姿飒爽、一表人才,更是喜不自胜,当即开口道:“朕今日封你做御林将军如何?”
又回顾左右文武大臣的意思,太尉汪俊立即制止道:“启禀陛下,此人尚未有军功,怎能这么快就轮到封赏?沙场之中可不比那武林的单打独斗,老臣看未必就能在疆场上建功立业。”枢密使闻言也随即附和称是。
真宗皇帝点点头,也只得说道:“那先留你在御林军中就职,日后再有劳爱卿的功业了。”庄齐拜谢,领命而去。
真宗皇帝见他离去后,又道:“可惜今日苏州府的李故将军和他的侄儿李春不在,不然也好是个对手来较量切磋一场。”众将颜色羞惭,直道称是,颜面无光而还。
却说这京城里的禁军、御林军、太尉府和枢密院中的武官将士私下时也喜好钻进京城中的酒馆红楼里消遣作乐。当下有两个一般职位的武官在酒馆中叫了一坛酒、几碟菜,闲话议论道:“你道今日有件什么事。那BJ府来的那个北冥虽然武艺高强、人才潇洒,却是个生人,不知分寸,胡打乱撞,不懂咱们道子里的规矩。”
对面那胖脸的武官到:“你这在说什么话?我看圣上今日很看重那小子的啊。”
瘦子嘲笑道:“都道你平日不用脑子。你哪里知道,秋闱簿子里而一二名早就预定了下来,就是咱们汪太尉的两个亲儿子,汪中和汪直两个公子。他这一胡搅合,就乱了比武的次序,太尉家的两个公子就落下了。”
胖子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今日汪太尉这般恼怒,直待要寻一些旧账来找咱弟兄们出气。平日比武任你多大本事,见了那两个公子就得卖个破绽,让个人情,就此输下,给这个大太尉的颜面,岂不是也给了自己一条活路子。”
瘦子喝了几口酒,窃笑道:“这汪太尉向来称作是兵营里的太岁爷,咱们京城里外的府兵中没有几个敢惹他的。纵然是圣上再喜欢看重,下去带兵、打交道,那都要经过这太岁的手掌间。可惜他那年轻英武的一生啊,在这仕途上就断咯。”
胖子叹了口气,道:“这小子确实够霉运的。要是进来前有个指点条门路的,也不至刚来就吃这么大个亏。”
瘦子连夹了几块香牛肉,笑嘻嘻道:“世间常言道江湖凶险,‘一入江湖,身不由己。’这小子在江湖上混可是武林第一大宗派的传人,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来到咱这官府中啊,哪还能再捞到个将军的名分,只怕每况愈下,自觉尴尬,这才真正叫身不由己哩!却说咱们府兵里的水可比那江湖中还要混哪。”
胖面听到,不禁幸灾乐祸起来,也跟着笑道:“咱们俩虽然没什么本事,却也稳稳当当地混着口饭吃,还时常领取些闲钱舒舒服服地吃着酒家,逛着红楼。也休管他们那这么多事。”
谁道隔着对张桌子里的就是庄齐。庄齐喜好独身清净,虽然常常来这处的酒楼妓馆,但总是爱隔着张屏风、帘子,少有人看见。岂料到今日庄齐也恰好在这绛芸轩酒楼中饮酒,对面楼上歌舞笙箫、脂粉气浓的就是绛芸轩妓院。这两个小军官的闲话偷乐被隔壁的庄齐尽数听见,庄齐在桌子上听得哭笑不得,只好兀自一个人喝酒吃菜,好生尴尬无趣。
果然一连过了数月,庄齐冷落在京城无所事事,终日混迹在勾栏瓦肆之中消磨时光,纵情声乐。军营里没有给他安置一个正当职业,差拨人事也从来不叫他。只有京城绛霄楼中的花魁姑娘桃叶娘素来仰慕他,只见她纤腰细柳,伸出一双白如玉、软如棉的手依偎着他跟前,道:“北冥公子,来京城这么多日子里怎么就不见你开心了。”
庄齐苦笑,见她知心倾己,就悄悄把这件事情详细说与她听。
桃叶娘同情道:“那年我在都门时学歌时,常常爱和那个唤作柳三变的落魄公子交往在一起。这柳公子极有才华,却也连连落榜。他曾送与我好多唱词,不如我唱个你听吧。”言罢,就弹起艳丽的瑶瑟琴,唱道的是一词《八声甘州》: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庄齐听了,连声赞叹柳永公子的才华,顺意拥手把娇小可人的桃叶娘搂在怀中,软语道:“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也就只管销魂行乐罢了。姐姐这神仙体态,若是薄幸,却如何消得?”
果真直到腊月间告假还家时,庄齐不过也只陪着皇帝外出打了两次猎,其余时候便是在京城中无聊闲逛,寻欢作乐。只是赢得了青楼间处处传遍着北冥公子的美名。
虽然说真宗皇帝向来好武,常常惦记他,在田猎之际,庄齐也是在尽量大显身手,获得褒奖,然而始终没有机会建立个什么功名。庄齐年末回到BJ府的庄府和北宗派中,自然也只好推脱,道是在开封府里随意混迹在御林军中,其父庄员外还大喜设宴,说要补足这年秋的一家的庆功宴,延请族内亲戚和北宗派的一些师兄弟,劝勉他要趁早在年轻时成就个功名。庄齐苦笑尴尬,只好随意传讲了些京城皇宫的新鲜事,自己那大把时光混迹消磨在秦楼楚馆之际自然隐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