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个尘世之外的小木屋里渐渐被摆上一些用品,屋外种上了花,水缸里灌满水。云苏的伤势也一天天好转,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过渡。只是这对朝夕相处的男女,至那晚屋檐下谈话之后便没有在说过任何话。
期间,罗汉来过几次,为他们送上好些东西。他高兴于云苏的伤势好转,但是受不了这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每次与云苏寒暄几句之后便早早告辞离开。
山中不知岁月,日子忽忽而过。
这日午后,狂风大作,阴云敝日。小木屋在风中飘摇,好像下一刻便会撕被扯开来。云苏躺在床上,眼里一直盯着屋外的天,不知道在看什么?是被压弯了腰的树,还是被吹落的雀儿,总知燕过总是猜不到他心里的所思所想。
她又蜷缩在木屋一角,默默发着呆,想着是不是这样做就能感同身受,知道云苏在想什么。
“晚些时候会有朋友来,你不要动。”这是很多天里,云苏再一次开口对她说话。
她本应高兴,可是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冰雪聪明的她很快就能想到,云苏口中的朋友不可能是罗汉。虽然他感激罗汉救了自己的性命,但却不会成为他的朋友,那么来的一定就是别人。
只是这人会是谁呢,是否会是伍小武?
还有他叫自己不要动,有朋友到最不济也该倒杯茶,茶都来不及喝,只能说这位朋友坐都不想坐一刻。
燕过的脸不禁白了,这一天终归还是来了,总在人猝不及防的时候。
风未止,夜已悄悄来临。
云苏不觉间皱起眉头,按照他的时间推算,那位朋友本该在黄昏时分就该出现的,现在已入夜,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正在他思考之时,小木屋外一黑色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外,然后他并不急着敲门,而是抹了抹额头的汗,才伸手敲门。
“砰,砰,砰。”手指轻轻触动木门,敲破沉寂的黑夜,也敲破屋里神思不属的二人内心。
云苏转头看着紧闭的木门,燕过明白他的朋友终归还是到了,她毫不犹豫的起身把门打开。
一阵急烈的风猛然吹来,掀翻屋里好些东西,燕过也懒得管了,反正今夜之后或许就再也没有人管这些东西。
门外那黑衣人借着月光看清开门的是一个美丽女人,明显的一愣,有点不知所措。正满腹疑问的时候,屋里响起一个声音:“我在里面,进来吧!”
直到此时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江望紧绷的神色才缓解开来,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
燕过已让开半个身子,轻声道:“请进。”
江望再一次看向这个就算在黑夜里也难遮住他美丽的女人,疑惑再起,他总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却又说不出来。
此间还有正事要做,也容不得他想太多,跨步进屋,一眼便看到躺在床上的云苏,担忧问道:“你伤势如何?”
江望这个绝对值得信任的朋友出现,云苏也很高兴,微笑道:“已无大碍。”说着竟是从床上站了起来,看起来伤是真的好了。
云苏道:“你好像来晚了?”
江望苦笑摇头道:“这地方实在是隐蔽得很,又是靠着你在信里说出的个大概,走错地方也是难免的。”
云苏点点头未在说什么,心里却是有些翻江倒海,江望这样的人就算有着自己的指引,找到自己也不容易。那么,燕过当日找到自己又是何等的艰辛,又付出了多少努力。恐怕这辈子是还不了这情,终究还是欠了她。
江望上下打量一番,看得出他并未逞强,当下心里安定不少,正色道:“如此,那我们就走吧!”
这个走字似一个千斤重石,压在燕过的心里,神色一下子就黯然下去,转身对着门外。
她这细微的动作,又如何能瞒得住云苏的眼睛,他心里叹息一声,决定再多留一会。
缓缓道:“不急,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江望直接道:“你是想问倪姑娘的消息吧!”
云苏不着痕迹的点点头,眼睛却始终留在燕过的背影之上。
江望道:“你坠崖之后她大病一场,也差点没有挺过来,还好阿瑾姑娘找到了她,在龚大师的治疗之下,方才保住一条命。”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云苏的变化,将他的自责、心疼一一收入眼底。心想这二人都心系彼此,这份情意不得不令人羡慕。
云苏道:“后来呢?”
江望道:“后来她便去了碎叶城,我想你是知道她为何不来寻你,而是去了那里。”
云苏当然明白,因为那里本该是他二人一起去的,因为那里有他们最大的仇人。
仿佛是能看出他心里的所思所想,江望继续道:“你放心,她现在很安全,义父已经去了碎叶城。”
云苏惊道:“苏叔也去了,他的身体?”
江望摆摆手,无奈道:“你知道的义父一但做出决定,哪怕是我也劝不了。”
云苏叹道:“如此,就只有劳烦苏叔了。”
他又问道:“伍小武呢?”这个沉默、冷静的男人,总该做点什么才是。
江望摇摇头,道:“他比倪姑娘早离开枫林山庄,说有事要去做,然后就没了消息,像消失了一般。”
云苏虽疑惑他要去做的事情,但一点也不担心,反而期待着他也许在关键时刻出手的致命一击。淡淡道:“无妨,我相信他一定是在某个地方关注着我们,他总爱干这样的事情。”
江望没有在说什么,对于这二人之间诡异的友情以及默契,总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们之间的谈话完全没有背着燕过,只是不知她心中的所思所想。如今话已谈完,该走的人还是要走。
云苏轻声道:“跟我们一起走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燕过却问道:“你什么时候可以动的?”
云苏道:“大概三五天之前!”
燕过眼神微怒,摇头道:“不了,我喜欢这个地方的宁静与简单,就在这里多住些日子。”
云苏也不勉强她,叮嘱他替自己向罗汉请辞,并留下一笔钱财让她转交。对于这个救过自己性命的猎户,云苏只能敬而远之。
云苏二人走后,黑洞洞的小木屋里俨然只剩下燕过一人,她捡起地上一个被风吹落后摔碎的碗,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个碗一样可笑。
云苏、江望二人离开小木屋,在星夜里走着,由于担心云苏的伤势,江望始终保持着缓慢的速度。走在前面的他,几次回头看向云苏,一副欲言即止的样子。
“有话你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云苏被他看的一阵不舒服,忍不住开口说道。
江望嘿嘿一笑道:“刚才屋里那姑娘是谁?”
云苏笑道:“你不妨猜猜看。”
江望果断的拒绝,表示猜不到。从云苏口中知道那姑娘是燕过之后,他一拍巴掌道:“我就说那年远远的看过一眼,就觉得一个男子怎么可能生的如此白净,没想到竟是个姑娘。”
云苏莞尔一笑,这恐怕是多少人都想不到的,随即道:“这事到了碎叶城之后,不要让倪容知道。”
江望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林子里,道:“美人恩重,你真的能放得下,我可是看的出,她对你有情。”
云苏道:“有情又怎样,放不下又怎样,像我这样的人,多活一天都是赚到,又怎敢再去误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