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星明淡，晓月将沉，东厢之内，宵烛荧灿，剑武卿手把断剑，挑灯看觑，支颐默坐，思若有神。忽见娉婷倩影，照於剑刃，顾见美人芳姿，乃凌媛容，当然惊喜。凌媛容趋至席前，陈列壶觞，酒已烫热，相与浅斟酌饮，从容座谈。剑武卿抚剑吁叹，道：“吾自得师尊所贻剑，甚爱惜之，刻不离身，今遽遭摧折，深可惋惜。”凌媛容道：“人之耳目喜新厌故，天下之同情也。汝虽掣获家传宝剑，对故剑尤所珍爱，必非常物。”
剑武卿乃追述诸事，一曰宵眠抱剑，二曰剑亭试笛，三曰剑斩青蟒，四曰临池学剑，五曰双剑合璧。他本不善言辞，不意陈叙年少细故，恍若摇身一变，竟侃侃道来，笑语熙熙。凌媛容听罢，顿觉妙趣纷披，为之粲然启齿，内心好不艳羡，不禁私忖：“幕府剑侠甚著，超绝者莫如天剑零星辰，彼与我虽年相若，然以主客有别，故举止言谈，莫不恭而有礼，敬我若神明，与众无异。至於菁菁，相与共处者，业已数载，仿偟山泽，栖息林泉，亲昵狎亵，所至成趣，终究贵贱悬殊，未命而唯唯，未使而诺诺，不敢逾制而乖尊卑。剑武卿与古舒窈两小无猜，日共嬉戏，朝游夕宴，究欢愉之极，诚胜我远矣。”言念于兹，良增叹惋。
剑、凌二人促膝倾谈，不觉昧爽。忽闻阶廊屐响，却看龟虽寿踉跄趋入，彼此相顾惊错，羽觞失手堕地，所盛清酒，横流苇席。原来龟虽寿因见肴醑丰美，食之无节，以致贪杯害酒，馋嘴破腹，方才吐泻而返，头脑昏沉，误入东阁，见状瞠愕，急跨门限，屐齿为折。凌媛容传唤留步，嫣然含笑，亲为斟酒。龟虽寿辞以河鱼腹疾，且醉意未消，不敢再饮。
剑武卿欲使断剑复旧如初，乃前席请教，其意甚切。龟虽寿沉吟半晌，乃备述谷浊飘之事，道：“少主曷不往寻谷浊飘乎？彼乃世之良匠，镕锻精工坚密，所铸刀剑利可吹毛，光能莹雪，故江淮游侠，不惜财帛，争相求铸。穷老魅脾性乖僻邪谬，止为知己者铸剑，虽诏敕不能移心。元光中，皇帝谕令铸剑，彼固辞不受，险致诛焉。然有胆敢私毁其所铸剑者，虽远必诛。”剑武卿闻言，凛然心惊，不觉失色，问道：“青龙剑亦谷浊飘之所铸剑也，锋刃既折，岂不痛惜哉？”龟虽寿笑道：“穷老魅若见匣中剑折，必气满胸臆，恼得几死者数次。”剑武卿意甚不怿，道：“吾忧而翁喜，何幸灾乐祸如是！”凌媛容道：“龟翁为人玩世不恭，尤善戏谑，何必介意乎？”
龟虽寿道：“元狩中，朝廷施行新法，禁民间铸铁器，冶铸收归官营，独穷老魅孤行一意，罔顾律度，隐避幽谷，锤锻如故。元鼎六年秋，横海将军韩说、中尉王温舒出会稽若邪，浮海击东越。穷老魅以为汉兵前来兜捕，隐伏自藏。戎吏涉渡箐泽，命丧鼍龙之口者十数辈。”剑武卿未见鼍龙，不知何物，乃直言相问。龟虽寿道：“谷浊飘不娶无子，而豢养鼍龙，聊以自娱。榛林深泽，烟锁寒渚，鼉龙涵淹是间，彼兽性凶猛，尤甚虎狼，睅然不安箐泽，常潜伏水滨，俟人畜取食。”剑武卿唯恐鼉龙悍暴，箐泽难涉，未免愁烦。龟虽寿道：“今穷冬烈风，透体凛寒，鼉龙入穴冬眠，无菑无害，顷亩箐泽，了无兽迹，自可飘然稳渡。”
剑武卿由是释然，愿亲临造访，与凌媛容之心意殊有契合，遂相约共往，朝辞武林，扬镳并辔，骈驰东向，暮至山阴，夕照澄鲜，美逾朝晷。奈何山道险僻，跬步荆榛，晨旦雨雪，坑坎难行，幸遇樵翁扶杖而来，上前访问路径，得亏指示迷津，不致失途坐困。
剑、凌二人疾行里许，至若邪山，延眺峰峦连属，环列如屏，无幽奇壮胜之观，俯瞰深溪广谷，河川萦带，曰若邪溪。凌媛容道：“传闻若耶之溪，涸而出铜，欧冶子施其技巧，所铸宝剑皆冠绝古今。”铸剑谷在群峰之中，若青莲之萼，亭亭独秀，谷中箐泽延袤，水气凛凛，鼍龙韬迹，影湛波平，近瞻洲渚一叶，茅屋一点，炎烟一缕，皆在水中央，边岸无轻舟一芥。
忽见柴帘起处，一翁腾纵蹿出，尘灰满面，衣敝缊袍，两手各执火钳炉鎚，钳口喷红，热气炽烈，必谷浊飘也。顷然，复有一衣狐貉者追踪蹑逐，相随而出，手持长剑，刃身通体玄青。剑武卿视之，乃剑逸凡也，却不知其何故来此。
谷浊飘疾舞钳鎚，横挥直压，钳夹剑刃，落鎚累击，火迸星飞，其音清远，嗡然如钟磬声。剑逸凡把剑只一扳，挣开火钳，寻隙挺剑刺还，剑势若飞泉劈泻。谷浊飘畏刀避剑，用炉鎚急架，左手火钳两臂分张，收劲一合，频併灼敌貉裘，但且触着，立时皮毛焦烂，化成灰烬。彼此争锋斗锐，约战数十合，兀自疾击不衰。剑逸凡杀气横眉，执剑飞趋，虎雀剑奔雷掣电价杀下，声威雄猛，锐不可当，直把火钳斫断，炉鎚震飞，从空而下，坠没渊泽。
谷浊飘身形作势，踯腾向左，直跃出丈余远，落于泽畔，攘袖振臂，击水扬波，水箭冲腾，激射而出。剑逸凡身回势转，翻掌招架，手心霜气皑皑，水箭虽劲，触之即散，骤结为冰颗，挥袂拂之，袖风催之疾转，破空而发。谷浊飘武功精熟，只遥辨敌手，近听风势，便已猜知冰丸来势先后有差，遂乃闪展腾挪，进退有度，迭避数弹。眼看一丸欺进眉目，急伸猿臂，入握只一捻，旋复扣于指间，弹射回击。冰丸相触，瞬息星散。
谷浊飘霍然翻跃，登萍渡水，身登旱地，顾望东岸，道：“诚请逸少爷暂息雷霆之怒，略罢狼虎之威，听老夫吐露衷曲。曩载炽炭于炉，熔铸陨铁，扬锥持凿，玄剑方成，主公尝有明言，虎雀剑藏锋隐锐，不许开刃。老夫亲承嘱授，必不食言，若欲相逼，宁死而已！”剑逸凡盱衡厉色，含嗔冷笑，道：“中域隽杰，希奇特出，冶铸师匠，匪啻一人。夫人情莫不贪生恶死，何愁不能以威杀而畏服之也？”谷浊飘轩眉眇目，道：“世之良工巧匠，烂如列星之行，奇技亦足与造化争妙，而敢染指吾剑者，闻所未闻也。”
剑逸凡并不答言，挥剑击水，劲气奔突，断水分流，势比千军控骑飞渡。谷浊飘怵然惊心，遽思奔避高阜，是以得免，如其不然，身亡剑下矣。剑气凛戾，顿致凌媛容胯下坐骑惊跃，所幸驭制得宜，不使蹄陷泽淖。剑武卿摄气提纵，跃离鞍鞯，捷如轻烟，龙武剑直如电掣般凌空劈击，剑气腾摧，与彼岸劲气相撄扰。谷浊飘不意年轻一辈剑客中，竟有如此剑术奇绝，堪与剑逸凡比俦之人，也是另具青眼，呼嚷道：“逸少爷擅入穹谷，强人所难，尔若为吾击却之，但凡所请，无有不从。”殊不知纵非自己畜意挑拨，造此衅端，彼兄弟阋墙，亦必相互争雄。
剑逸凡侧颈瞵睨，微有愠色，道：“今日狭路相逢，急难回避，要报昔日砻冢剑刺之恨。”话音甫落，脚下攒劲，备力一跃，身躯如箭脱弦，凭地蹿出丈余远，长剑斜刺，径指剑武卿发际“神庭穴”。剑武卿若不还招，已势所不能，霍地腾身而起，剑锋一展，未容剑逸凡身势转回，铓刃已照背脊“神道穴”刺落。剑逸凡情急旋踵，虎雀剑已随拧身回旋之力，横扫过去，骤与龙武剑相触，顿然激起一溜火花。剑氏兄弟各自抽招换势，往回一收。
谷浊飘手拈霜髯，旁睐斜窥剑武卿手中龙武剑，后来者谁，自此晓然。剑逸凡进击甚急，剑气如虹，一毫不存留情之心，剑招陡添凌厉之气，迫得剑武卿匆促遽退，挥剑力拒。凌媛容凝目注视，见二人交锋接刃，酣战不休，剑招有差，相去不啻天渊，然皆去势奇疾而收剑极快，默念凌未然所授诀奥，两相照对，若合符节，既见精彩处，未尝不加赏叹，且自抒独见。
谷浊飘闻言暗惊，却顾凌媛容姿度闲冶，丰采丽都，不似欲界中人，支颐默忖：“此女年方妙龄之际，品评剑理，往往识见颖然，不让大方之家，或且过之。若非神授天传，必得高明指教。”乃叩问师承。凌媛容滚鞍下马，敛衽施礼，尚未答问，不意谷浊飘错认为古舒窈，直夸美艳非常，世无其比，乃强颜为笑，未尝揭破。
谷浊飘忽声言欲考较武艺，道言讫毕，进步欺身，展开“碧波清掌”，招招精熟迅利，掌掌势劲力疾。凌媛容步履轻疾，闪展圆滑，顺随旋身之势，趋退丈余，身姿雅美，步态轻盈，风摆裙衫，胜似罗舞。谷浊飘甚感诧异：“这‘幻影迷踪步’并非剑豪武学，究竟系属何门？”剧斗正急，何有余裕多想，手上丝毫不缓，“惊涛裂岸”、“猛浪若奔”，招式更翻迭变，俱皆精妙。凌媛容惊闻掌风劲锐，比于朔风，无多让焉，知固不可力敌，乃以静御动，沉着趋避，身形闪处，突然转向，进如浮云，退如激波。
谷浊飘屡攻落空，益觉媛女轻功造诣，几近完粹无疵，面无怒意，反喜出望外，道：“姑娘步法灵妙，罕逢敌手，虽非剑豪门徒，师尊亦必有魁卓之贤。”凌媛容听说，颜色和怡，将言明身份，不想谷浊飘兴致盎然道：“诸般绝艺，有所精擅，但管施展，不出十招，老夫必能探知姑娘武功源出。”遂踏步进掌，腾腾有声。凌媛容莲步轻飞，翼尔悠往，委蛇姌袅，云转飘忽，端的是凌波纤步，轻盈欲飞。这“幻影迷踪步”多变纷繁，饶是如此，初学之际，凌媛容一闻要诀，便即领悟，虽凌未然亦自叹弗如。
剑武卿不瞧犹可，瞧了一眼，直把他惊得目瞪口噤，暗恼谷浊飘老朽昏聩，惑於朱紫。夕照影里，瞥视玄剑弄影，剑武卿心神略分，避之不迭，忙把龙武剑来隔，铮然有声，正砍在剑锋上，火光四迸。虎雀剑虽是无锋钝剑，而疾击之威，劲猛如斯，直震得剑武卿虎口剧痛。剑逸凡脚尖一点，飞身窜起，急如掣电，虎雀剑挟风飞响，劈空刺来。剑武卿惊其迅迈，龙武剑猛然一撩，截斩剑逸凡脉门。“撩剑式”发若飞丸激矢，捷疾中的，况当生死变於俄顷，不成则败，一败必危。剑逸凡情急思救，全身攒力，倾侧雄躯，硬将剑劲回夺，免致脉绝血枯之虞。
忽闻谷浊飘舌绽惊雷，一迭连声，直呼不信。原来凌媛容飘然腾矫而起，款摆腰枝，挥袖雪飞，乃凌虚翩翔，临风凭阔，竟直把“云鹤手”中的一招“鹤鸣九皋”使将开来。谷浊飘但见皓影来仪，一双玉臂纵横，好似快鹘穿云，若掩风烟之无痕，竟与自己斗得全无半点输赢。所惊者，唯凌媛容端丽聪慧，乃继鹤翁之高踪，霎时妒意涌上，被撩拨得心中蕴怒。殊不知凌媛容傍观辄省记，未蒙鹤翁指授，不知“云鹤手”运劲诀窍，是以临敌之际，照式演出，止有架式，竟收以伪乱真之效。
谷浊飘掠地而出，“碧波清掌”应势而出，彼虽嫉怒于一时之情，而意甚怜才，出手自然容情。凌媛容出指若兰花绽蕊，拂翁“神门”、“太渊”诸穴，一掠而过，行若无事。谷浊飘腕掌酸麻疲软，不堪其苦，腾身旁跃，窜出数尺，方才落定，胸中疑滞，豁然雾解，朗声长笑道：“凌西府惊才风逸，资禀超迈，自成一家之绝学，‘兰花拂穴手’、‘幻影迷踪步’，无不别求新奇，自成创格，试观侪辈之中，罕有其匹。一旦际遇，不意亲得瞻覩凌西府绝艺，若天幸然。”凌媛容冁然一笑，道：“武学至道宏渊，奈何容儿才思拙陋，浅尝辄止，不能究测精微。”
谷浊飘绰须微笑，半晌才顾问道：“二位远道而来，不惜程途迢递，风雪潇疎，未知所为何事？”凌媛容自鞍侧松解绳结，取囊启视，乃残剑断刃也。谷浊飘敛容切齿，其中备细真情，质讯明确，霎时眼里冒烟，鼻端出火，拔身腾起，不由分说，一招“急湍甚箭”凌空拍出，掌力疾吐，宛然一羽无形劲箭，照剑逸凡背心击落。
兄弟各起斗心，死不相让，双剑龙飞虬舞，化作一片光寒。剑逸凡仓促遇变，惊急失色，前畏剑武卿剑法之强，后惮谷浊飘掌劲之逼，当斯之时，进退狼跋，惶懅忧危，丛集其心，掌风剑气，交迫其体，一任他如何鸷勇，想是劫数难逃。凌媛容见虎雀剑霍的收转来，正与龙武剑自相触击，镗的一声响亮，剑逸凡左手云袖顺势飘转，旋风也似的卷到，与来掌奋击相适，内劲鼓荡，浩乎若倒海翻云。谷浊飘忿恨出掌，并无潜袭之意，竟与剑武卿相为犄角，怎奈剑逸凡袖剑齐舞，兀自挡御得定。
招未使老，剑逸凡身形骤转，右手抡起虎雀剑斜肩带臂，猛照谷浊飘顶门砸来。谷浊飘骤感威压，蓦地失惊，奋身一跃，退避丈余，身摇步晃，尚未立稳，虎雀剑已然挟一缕寒冽之气刺至。凌媛容见他退无去路，将陷泽中，却仗着一身轻功，足点浮萍，飞身倒窜，直渡彼岸，不禁微笑默叹，以为妙绝。
白影飘闪，剑逸凡忽焉去远，奋疾如飞。剑武卿追蹑不速，乃急挥霜锋，剑气破空而去。剑逸凡陡然间反身猛搏，迅若怒猊，长剑掠地疾撩，须臾，平空地上，腾腾烟生，所过俱摧。剑气相搏，顿形激烈，嘹然有穿云裂石之声。移时，风烟迅远，视野清明。剑逸凡洒然如堕冰窟，暗惊剑气侵肌，寒邪砭骨，客于脉而不去。“气剑式”甚是威烈，比之破体无形剑气，殆有过矣，无不及也。
剑逸凡负伤之余，但求解脱窘境，无心恋战，施展移形换影身法，奔逸绝尘，杳不可追。逮于谷外，控马腾踊，雄驹捷疾，驱驰若灭，出走山阴，不知何往。谷浊飘畏惧剑寒铓利，竟思遁避，望见剑逸凡撤身去远，始可略舒气耳，辗转思维：“折剑之怨未报，与彼誓不甘休，奈何武功悬殊，力不能敌。”不禁咨嗟懊惋。
其时淡烟暮霭，弥满箐泽，遐睇溟濛，恍若神境，凌媛容轻腾逸姿，凭虚蹈空，与剑武卿携手渡济，可巧疾风未息，借势而前。谷浊飘见她穿云度雾而来，如飞仙游天，不染尘俗，禁不住啧啧叹羡，复嚬眉凝睇剑武卿，俨然有东府风表，当即纳拜，尊呼少主，寒暄甫毕，叩其来意。
剑武卿道：“青龙剑拦腰断折，错非匠手，莫能复续，恳请铸合。”谷浊飘道：“铸剑，小事耳，何难之有！如能三服我心，所求必应。”剑武卿道：“且慢！剑逸凡冒然而来，隳突恣肆，吾今击却之，汝当践诺，有求必应，岂忘前言邪？”谷浊飘呆愣半晌，推说不知。剑、凌二人无奈他何，只得恭听其详。
谷浊飘道：“少主剑意绵联，殊有绝致，超腾诸家之上，此一服也；小姐轻功胜妙，实从所未见，与武家名宿不遑多让，此二服也。”剑武卿道：“三服之中尚缺一服，是何谓也？”谷浊飘左言他顾，以高丘浚谷，夜行维艰，乃邀挽就饭，是夕留宿。剑武卿尚在踌躇，未肯遽允，倒是凌媛容却情勿过，慨然领诺，乃甄采肴蔌，烹饪得宜，山珍为尚，海味辅之，分定宾主，自坐客席。谷浊飘朵颐大嚼，鼓腹而歌，快慰何言，笑道：“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吾复何求哉？”
凌媛容灵心会意，再请铸剑。谷浊飘道：“老夫蒙恩卿佐，更得洗心，感念平昔，兴然动怀，岂有不尽心图报之理？主公英毅雄杰，奈何降年不永，每念及此，犹有余憾焉。今少主所请，深孚本望，敢不从命！”剑武卿喜如所望，欣然称谢，始知聚饮馔之夭美，以养翁之老饕，此三服也。于是饱食始散，各自安眠。
剑、凌二人霜晓早行，将归武林。谷浊飘饯送于山外，事毕，拱手辞别而去。其时苍山欲晓，雾霭霏微，已而云收天碧，山色渐清，二人游兴忽动，乃朝谒帝禹之冢，夕游若邪之水，暮宿会稽之山，盘桓数日，兴尽始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