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在这茫茫太行山的崇山峻岭之中,有一奇绝山峰唤作“凤凰山”,此峰孤立于群山之间,形似屏风,色如蕴黛,又称“中皇山”。中皇山上有娲皇宫,原为供奉女娲氏的建筑,又是北齐文宣帝高洋往返邺城至晋阳所建的又一离宫。如今山上不仅有娲皇神殿,还有中原武林响当当的门派——乜刀门。
话说这乜刀门主中皇刀圣手下有三位高徒:大弟子宣于随风,人称“闪电双星”,善用单柄双角回旋刃;二弟子端木渊,绰号“阔斧巨神”,手使一把硕大重砍刀;三弟子便是“金刀蓝梅”凌雪梅了。
雨寒三人此刻已来到山门,出来接引的正是乜苍凛座下二弟子端木渊,但见此人满脸横肉,双颊布满胡须,肩头驮着一柄大刀,那刀宽逾半尺,估摸有两百斤重,在他肩上却仿若鸿毛。
“是你们几个求见门主?”端木渊眉毛一挑,轻蔑道。雨寒毕恭毕敬,拱手揖礼:“在下北雨寒,携伙伴龙小飞、容锦芳,冒昧擅闯贵派,还望多多海涵——”
端木渊大手一挥,打断道:“休要整那些没用的客套,直话直说,你们上山何事?”雨寒有些尴尬:“我们……实在有要事要向乜门主请教——”端木渊鼻子一哼:“你们难道不知我乜刀门的规矩吗?”小飞长剑入怀,答道:“我们初来乍到,并不晓得有什么规矩。”
“我们乜刀门早就不收徒弟了,快滚吧!”端木渊语气冰冷,肢体烦躁。雨寒再次拱手行礼,慌忙解释:“我们并不是要拜入贵派门下,只是想找乜门主说点事情。”
“那就更不可能了!”端木渊大刀落地,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喝道:“我们师父已闭关两年,从不见外人,你们还是请回吧!”
三人面面相觑,这突如其来的闭门羹吃得着实有些不明就里,小飞已握紧剑柄,时刻准备剑拔弩张,但此刻雨寒还是压住怒火,耐心赔笑道:“请恕晚辈唐突,因有要事必须面见乜门主,还请阁下通融。”
端木渊看在眼里,怒上心头,骂道:“呀呵,以前不知道来了多少有头有脸的人,都他娘的打发走了,难道你们几个小小鼠辈就那么难伺候?快给我滚!”
见此人气焰嚣张,雨寒自知已无谈下去的必要,便冷冷道:“无奈事关者大,必须弄个明白,还请这位大哥莫要阻拦,必要的时候……”
端木渊拨动巨刀暗运内力,地面的石块登时四处飞溅,他吼道:“怎么着?还他娘的真赖着不走了!想硬闯?敬酒不吃吃罚酒!”
乜刀门众见此阵势都聚集了过来,一个个横刀弓身,围着三人,雨寒自知不敌,初来乍到,也不便兵刃相交,便再次好声好气道:“实不相瞒,家父之死与乜门主颇有渊源,我必须向他问个清楚!”
端木渊哼了一声,冷笑道:“我师父早年纵横江湖颇多岁月,杀上个百几十个人也是正常的事,倘若全像你这般纠缠不休,都要上门来兴师问罪……岂不乱了套?”雨寒慌忙解释:“我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有些事情想弄个明白,祈求面见贵派掌门,问个清楚罢了。”
“行了!”端木渊耐性已尽,怒道:“有些事情你不明白也罢!乜刀门虽算不得江湖上顶尖的门派,但也由不得你们几个小娃娃动辄问责门主!话已至此,倘若你们再纠缠不清,别怪端木我粗人干粗事儿!”
深知一战在所难免,锦芳给雨寒使了个眼色,小飞也心领神会,雨寒提起真气运剑于手,凌厉道:“看来我们只有冒犯了,刀剑无眼,还请阁下留心,众位兄弟也仔细了!”
端木渊大笑三声,回头对手下弟子们说道:“罢了!看来我也只有违背师命了,俺这把颜月阔口刀已经劈柴很久了,不知道是否已经生锈,正好今天也试他一试!你们统统退开,看我的!”
“得罪!”
说话间短兵相交,阔刀横出,端木渊天生神力,那口巨刀使起来是虎虎生风,雨寒薄刃凡铁哪里招架得住,倒是小飞一柄长剑瞬息万变,游刃有余。没几个回合下来,那端木渊便已刃在颈上,此时,周围乜刀门众横刀在手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将他们团团围住。
人群起哄:“师兄,我们一起上吧!”
“不可!”端木渊喝道:“师父平常是怎么教你们的,怎么能以多欺少!”其中一人忿忿不平:“可是——他们不也以多欺少吗!三对一本就不公平!”
端木渊咬牙道:“他们是一起的,共同对敌本是应当,我们乜刀门虽然弟子众多,但怎可集体围殴叫江湖人耻笑!你们统统退下!”
听到这里,雨寒敬佩他是条汉子,遂收剑入鞘,拱手道:“端木大哥,多有得罪!”
“哼!”端木一声冷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怪我学艺不精,输了便是输了,但你们想见师父,却也困难。”
锦芳心里慌乱,跺脚道:“我们已经表明来意,为何还要苦苦阻拦?早说了我们要向乜门主问点事情,并无他想,怎么就不能见呢!”端木渊瞟她一眼,冷冷道:“家师已经退隐江湖多年,不想过问太多俗事,所以无论你们问什么他都不会相见的!”
雨寒沉默许久,平静道:“此行必是非见不可,不然——”端木渊性子暴躁,实在忍不了这百般纠缠,怒道:“你们当真是欺我乜刀门无人吗!若非我大师兄下山寻找小师妹,你们以为能踏进门槛半步?早就被他打得屁滚尿流了!”
雨寒摇摇头,拱手道:“并非有意冒犯,这样吧,你且由我们前去求见乜门主,倘若果真如你所说,他还是不肯相见,我们自行离去,此行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唉~好吧!”端木渊没好气道:“我就带你们去师父的闭关之所,若他不肯见你们,你们即刻滚回山下,切莫再要纠缠!”
“一言为定!”雨寒感激不尽。众人来到后山禁地,林石间一矮小而又不失庄重的孤房便是乜苍凛的闭关之所。端木渊正色道:“这里就是禁地,师父闭关的地方。”
“多谢大哥!”雨寒满腹感激之情,端木摆摆手:“先别忙着谢,我师父愿不愿意、见不见你们还不一定呢,须知禁地向来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也包括我,除了每日给师父送水食的弟子,任何人不得入内。”
锦芳一头雾水,尴尬道:“那么多规矩,我们怎么见门主呢?难不成站在这里隔空喊话?”
端木迟疑了一会儿,怔怔道:“办法是有,师父闭关前曾给我们师兄妹三人令牌——”
“端木!你敢!”正说到紧要关头,一声呵斥传来,众皆惊异,后方一红衣刀客凌空而降,潇洒而又不失威严,锦芳不禁感叹:“好个冷俊少侠!”
“大、大师兄?!你……你回来了!”端木渊支支吾吾,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哼!你难道忘了,只有三枚令牌同时聚齐,师父才会出关吗!”说话的正是乜苍凛的大弟子宣于随风,但见他一脸怒气,来势汹汹:“你竟敢想以一张令牌擅自请师父出关!?”
端木渊低下头不敢多言,宣于转向小飞,冷冷道:“龙城小飞,没想到你竟也跟着这小子胡闹!当今这世上,能破我二师弟颜月刀法的也只有你吧,呵呵~龙城飞剑,果然名不虚传!枉我二人相交多年,你竟然协同他人硬闯我乜刀门,实在令随风汗颜呐!你……难道不想说点什么吗!”
原来宣于和小飞是旧相识,行走江湖也曾共行侠义把酒言欢,听到这话,小飞眉头紧皱,不敢抬头,拱手道:“这……其间有诸多缘由,还望随风兄弟你——”
小飞话里有话,宣于看在眼里,听在心上,淡淡道:“没想到龙兄投身朝廷后身份不自在,就连说话也变得不那么爽快了。”见小飞低头不语,雨寒接话道:“你便是大师兄?”
宣于定睛一看,轻蔑道:“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北雨寒?”没想到他居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雨寒抿嘴一笑,拱手道:“在下正是北雨寒,我们来——”
“你究竟有何本事,能让我师妹如此挂心?”宣于随风无情打断,啧啧称叹,实在不信眼前这个小伙子能有什么真才实学。
“你……师妹?”雨寒不明所以,锦芳沉默不语,宣于接着说道:“我在江湖上听人说,蓝梅曾追随一个青衣小子跑前跑后……想不到竟然是这种货色!唉……师妹的眼光真的好差啊!”
雨寒心里一惊:“蓝梅……莫非你说的是雪梅?!”宣于目光凌厉,正色道:“听说她已经回雪岭了,是不是你害的!?”
“我害的?”雨寒仿佛没听清楚,宣于突然喝道:“你这小子既然有了别的女人,为何还要纠缠于她!似你这等淫色之徒怎配活在世间!”
雨寒吓了一跳,这种话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慌乱道:“什、什么淫什么色!你究竟在说什么啊?”宣于怒从心起,吼道:“好哇!果然是个贱人!有胆做没胆认!”
雨寒被这气势震到后退两步,朗声回击:“我、我究竟做什么了?你要我认什么!”
“好!你倒是拍拍胸口告诉我!你有没有做过对不起雪梅的事!”宣于暗运真气,声如洪钟。雨寒一个踉跄,拼命摇头:“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虽然产生过误会,虽然所有证据都指向她,可我一直坚信她不是杀我爹的凶手!”
“休要岔开话题!避重就轻,我问的是感情上!”宣于内力集聚,柳叶双刃已在掌中飞旋。雨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兀自喊道:“也、也没有!”
听到此处,宣于怒不可遏,气得浑身颤抖,大吼一声:“好!今天我就出手,替雪梅杀了你这个负心汉!”
“不准你伤害寒大哥!”锦芳白环如龙,顺臂飞出打向宣于,小飞却冷静如常一旁观战。宣于接过一招,怒道:“正好,我就连你这个小娘儿们一并解决掉!”
“住手!”雨寒出手制止,平静道:“想你堂堂乜刀门大师兄,大可不必跟一个弱女子置气,你的对手是我,男人之间的事就由我们男人来解决!你出手吧!”
宣于冷笑一通,双目圆睁:“哼!你说得轻巧,若不是这个贱女人,雪梅她怎会跳水以证清白?!若不是她从中搅局,金雪令又怎会落入黑翼门手中!枉你北雨寒七尺男儿,竟被一个女人搞得头昏脑胀!你配当我军主帅吗?!”
锦芳大惊,雨寒沉默。宣于接着道:“这半月来我走遍大江南北,问遍了江湖朋友,甚至去到玉香居拜访过褚晓旭!你那点破事儿我全知道了,难道还想狡辩不成!即便今日我不出手杀你,你当场自尽,雪梅也不会原谅你的!”
雨寒登时痛哭流涕,小飞看不过去,提醒道:“雨寒,莫要忘了,我们今天来是为了那把刀的主人。”宣于哼了一声:“龙小飞,我看你是愚忠过头了,小心上了别人的当!”小飞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好!那你也不要插手我的事!”宣于恨恨道:“小子!此番必战不可,不管你今日上山的目的如何,单单是为了雪梅,我也必须给你个教训!拔剑吧!”
此时的雨寒满腹疑惑,悲从中来却也没空想太多,那人已持刀静待,他只好拔剑相迎。却不料,虽拼尽全力,雨寒仍未伤及宣于分毫,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宣于猛追不舍,半点没有停止的意思,雨寒受了很重的内伤,重重跌在地上,嘴角沾满了血迹,他又输了。
“敢情就这点儿能耐?”宣于继续挖苦,锦芳心疼万分,却又不敢上前。宣于啧叹道:“北雨寒啊北雨寒,你可真令我刮目相看呐!就这么两下子还能当那堂堂平叛雪岭的主帅?看来那皇帝真是昏庸到家了。”
小飞长剑出鞘,怒道:“宣于随风!你不要太过分!”听到这话,宣于冷笑一声:“我过分?你们坏了我派规矩,打到门里吵嚷着、威逼着要见家师!是我过分还是你们过分?龙城小飞,别以为你呆在皇帝身边就有了护身符,小心那是你的催命符!”
雨寒勉强支起身子,颤颤巍巍道:“我永远都是个废人……”
“呵呵~终于认清自己了吧?”宣于戏谑道:“你连废人都不如。”雨寒心理防线已崩溃,他扔掉佩剑,仰天长啸几声,突然平静道:“我就像是一粒浮尘,那么微不足道,那么不堪一击……报不了父仇,挽救不了战争局面,什么都要靠别人,求别人,最后甚至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锦芳痛在心里,含泪隐忍,宣于走到雨寒面前,挑衅道:“小子,尊严是靠实力来挣取的。你要明白,不是别人看不起你,是你自己真的不行!”
雨寒冷笑一声:“终于知道以前雪梅为何老是骂我……原来我的确很没用……”
锦芳实在看不下去,赶紧走上前去催动真气为雨寒疗伤。
“住手!”雨寒大喝一声:“走开!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爹……孩儿不孝!孩儿没用,不能为您报仇!孩儿这便跟你谢罪!!”雨寒痛心疾首,说着便拿出那柄让自己千纠百结的寒铁刀,准备引颈自刎。众皆惊愕,说时迟那时快,霎时间一团掌力打了过来,震掉了雨寒手中的刀,随即,空中降下一位慈祥老人。
宣于端木二人齐声惊呼:“师父!!您出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