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蝠不及躲闪,重重着了几道剑气,惊道:“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紫台沉默片刻,平静道:“出招吧,我想带她走。”寅蝠冷笑三声:“你……哦,我认得你,那晚翠屏山上多事的人就是你!哼哼,尊驾功夫了得,却也太过藐视对手,我黑翼门岂是你来去自如的地方!”
紫台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我只是想带她走,动手吧。”
“好大的口气!”寅蝠冷冷道:“即便你能胜得了我,黑翼门数百名高手,我倒想看看你如何能够全身而退?”雪梅看在眼里,感在内心:“紫台,多谢你来救我,但是黑翼门高手众多,你打不过他们的,还是快走吧!”
紫台方才抬起头,斗笠下面那双俊俏的面庞棱角分明,只见他嘴角轻扬,温柔道:“不怕,数百名高手如今也只剩下他一个了,我自能应付。”
“什么!?”寅蝠惊愕道:“你……杀了所有的人?!这怎么可能,外面那些兄弟怎么会……”
紫台提起真气,拂袖起招,轻飘道:“哼~再多杀一个也不无可能。”寅蝠知道深浅,惊愕之余却不敢轻举妄动,厉声道:“好小子!你等着!此仇不报我枉为人!”
言罢使个障眼法,逃了出去。雪梅眼中含泪,虚弱着唤了一声紫台,他连忙解开锁链,将她拥入怀中,心疼道:“什么都不要说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得尽快离开!”
紫台抱着雪梅一路移形换影,辗转来到一处山腰,他运开内力,将真气输入雪梅身体,良久,她终于睁开眼睛,只见皑皑满目,雪花飘飞。雪梅满面惊喜:“真……真的出来了!紫台你太厉害了,竟然能打败黑翼门所有高手!”
紫台并未搭话,只在寒风中闭目抿嘴,紧蹙眉头,须臾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吐在雪地上,宛若一片红梅。雪梅大惊:“你怎么了?受伤了!?”紫台收了真气,平息之后,冷静道:“无妨。”雪梅这才明白过来,他一直在硬撑。
“还说无妨,你都吐血了!”雪梅满是心疼:“黑衣门密室有上百名高手看护,而且使得大都是邪门武功,你怎么能孤身一人闯进来呢,谁、谁让你来救我了!”
紫台拭去嘴角血迹,微微一笑:“不用担心,这点小伤真的没什么。”雪梅拼命摇头:“怎么会是小伤,看你的样子肯定伤及经脉了!我怎么说也是凌云霄的亲妹妹,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你又何必冒死来救我!”
“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紫台暗运内力,竭尽所能控制伤势。雪梅急的直哭:“我知道,从我去柳州找姜园园开始你就一直暗中跟着,照顾我、保护我……事先为我安排好饮食住宿不说,甚至走到前面替我修桥补路……就连渡口、官道、山路上经常出现的江湖匪类你也替我扫清……”
紫台苦笑一声:“你竟然能够察觉到,看来我的武功确实退步了很多。”雪梅哽噎着:“我早应该看出来的,你的内力一直在下降,武功也一天不如一天了……”
“没想到装了这么久还是被人识破……”紫台捂住胸口自嘲一句,遂闭气凝神暗自运功。不消一刻功夫,便起身。
“我没事了。”紫台拍了拍雪梅的肩膀。雪梅哪里肯信,拼命摇头:“你还骗我!哪里有这么快的。”紫台温柔满目,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师父教我的心法具有疗伤奇效,不出三个时辰我的内伤便可完全复原,你放心好了。”雪梅半信半疑:“你总是很神秘,身上有太多玄机让人难以捉摸。坦白说,你的伤真的没事吗?”
紫台背过身去,佯装烦躁:“金刀蓝梅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雪梅被他逗笑,擦干了眼泪,感激道:“没事就好,紫台,谢谢你舍身来救我。”
一句谢谢,触及心头,紫台望向远方,雪花兀自飘零,宛如心境。他低下头,眉头一皱:“又何须道谢呢,这本是我……应当做的。”雪梅岂会不知他的心意,不敢往下接话,转言道:“你……你的武功为何一天天退步呢?还有就是几乎没见过你用双腿走路,总是移形换影。”
紫台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想你刚出牢笼,便要窥探他人隐私啊,纵观古往今来多少墨客文人、志士侠客,千古风流人物也不过归于黄土尘埃,又有何分别,更何况我紫台无垠不过天地之间的一粒沙尘,何足道哉,多舛的命运不说也罢!”
雪梅不解其意,追问道:“怎么无端生出些许感慨?”紫台沉默了一会儿,平静道:“我只是想说,不要太拿我当回事,更别把我看得太神秘,其实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实不相瞒,我这双腿生来残疾。”
“怎么会——”雪梅心里一惊,紫台缓缓道:“我和北雨寒一样,天生软骨,只不过他比我幸运,经过师父的治疗虽说仍不可以修炼轻功,但至少还能够正常行走,哪像我,空有一身武功,到底还是个残废之人!”
雪梅一时语塞,慌乱道:“可……可不要如此说,你虽然脚不能行,但你移形换影的绝学已经天下无双了!我……我不太会说话,你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紫台朗笑一声:“呵呵~多年来参习佛法,经上常道命运往事皆如浮云,我早就看得淡了。”雪梅点点头:“你能看开就好了。”紫台顺言道:“我是看得开了,不知道那个身患炙血的小姑娘是否……也能看开?”
雪梅沉默,紫台自知没趣,接着道:“也许是因为同病才会相怜吧……我们都有过一份刻骨铭心的伤痛。”雪梅黯然伤神:“有些伤痛可以愈合,可有些……大概终生难忘吧!”
紫台明白,不能再继续聊下去,遂拉起雪梅衣袖,爽快道:“不能忘记就要学着忘记,只有忘记自己的过去才能够很好的面对未来!好啦~不想这个了,我们要继续向上走了,云岭的雪山真的很冷啊,幸好你炙血,不然会被冻坏的。”
“为何要向上走?要去中原应该下去才行啊。”雪梅一头雾水,紫台笑着说道:“你现在还想着去中原呢,我们刚从黑翼门逃出来呀,而且杀了那么多黑翼高手,山下便是凌云霄的大军驻营……我现在是已经无力再战了,咱们姑且在这雪山上躲几天吧!”
话说此刻山下却是天朗气清,渤海岸水鸟欢鸣,快船疾风,众帆凯旋,岸上杨振兴已等候多时。
“二哥!三弟!”二人隔水喊话良久,杨振兴迫不及待,一把抱住刚刚踏上陆地的尹留洋,四目垂泪,振兴欣慰道:“二哥,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留洋一声嗟叹:“兄弟,哥哥这回能捡回一条命,都亏了北少侠和容姑娘啊!”
振兴拱手揖了两下,诚恳道:“北少侠,我都听先回来的兄弟说了,是你和容姑娘一同击败了雾灵幽梦,这才使大家平安脱险,大恩不言谢!”
雨寒好不尴尬,摆手道:“大什么恩啊,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况且,我也实在没做什么,都是锦芳——”锦芳顿时面颊泛红,娇羞道:“寒大哥,你又说!”
“哈哈哈!”尹留洋朗笑一声:“这小两口打情骂俏一路上可没少给人添乐子。”振兴望向锦芳,满是敬佩:“有情人终成眷属,姑娘对北少侠的感情真是令人动容啊!”
听到此处,刚下甲板的园园不乐意了,打趣道:“唉…人家的感情可歌可泣,咱就没那么伟大了,活该为人跑南跑北应酬生意、跨船出海寻找亲人!”
留洋赶紧使了个眼色,振兴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补充道:“园园也功不可没啊!振兴一介书生,不是甚谙作沽经营之道,幸得园园从旁协助料理,这才使得中原、北部偌大的市场流活运转,我还不善车马,而且不识水性,天生晕船……此次出海搜寻二哥,船队行驶航线指挥等事宜全靠园园操持。”
留洋赔笑道:“是啊,弟妹熟谙商道,又那么贤惠聪智,不愧是三弟的好内助!二哥的这条贱命也靠弟妹救出啊!”园园啐了一口,嗔道:“休要弟妹长弟妹短的乱叫,谁答应嫁给他啦!”
众人一听乐了,一阵哄笑,留洋叹道:“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我尹留洋重归中土,如今又双喜临门,回去一定要好好的喝上几杯!还等什么,北兄弟,我们这就回柳州,尽兴喝他个天翻地覆!”
雨寒拱手道:“尹二爷的好意心领了,在下还有要事,就不一同前往了。边关战事未平,我离营那么久应该回去看看了。”
振兴摇了摇手中折扇,轻松道:“我当是何原因,原来如此,这个大可放心了,我了解过情况,商团各部购输的粮草军饷已陆续运达我方前线,目前士气颇盛,而辽军出师多日战意匮乏,已有归国趋向,凌云霄旗下黑翼军寡不敌众,也断然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边关情式颇为稳定。”
雨寒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卸下,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太好了,旭日商团真是帮了大忙!梁将军也不负重望,如今这般……真是太感激了!”
留洋抓住雨寒的手,爽朗道:“各相安好自是平常事,又何必谢来谢去的,既然大家都是兄弟,就别说那么多见外的话了,还是喝酒痛快!”雨寒笑道:“既然我军粮草充足,又不乏良将,我这个将军主帅当与不当也就无所谓了,总算可以松口气,不过,还是要请诸位原谅雨寒,我还是不能陪几位回去畅饮了,兄弟有约在先,目前他的境况不明,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实在抱歉——”
“你是在说龙城小飞吧?”振兴微笑着。雨寒一愣:“你怎么会知道小飞?”听到这话,振兴摇起了折扇:“呵呵,大名鼎鼎的御前侍卫,此次征北左右厢军指挥龙城小飞谁人不知呢?你就放心吧,他现在很好。你莫要诧异,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龙城小飞目前身在茜叶古井村,正等待与少侠汇合。”
看雨寒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振兴接着说道:“说实话,本想等团聚过后再向告知,既然北少侠身有要事执意要走,振兴又怎能隐瞒呢?”
雨寒拱手道:“你刚才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难道有人……”振兴笑了笑:“还不是容姑娘,她出海前曾托付我,这几天帮忙留意龙城小飞的情况,看他是否从汴梁回到了茜叶古井村。”
“锦芳你真是……想得周到啊!”雨寒惊诧之余,内心复杂。锦芳抿嘴一笑:“这没有什么啦,女孩子的心思就是稍微细了那么一点点……”
“这么说你真的不能跟我们团聚了。”留洋有些悻悻,雨寒安慰道:“来日方长嘛,等我处理完杂事一定找你、找你们兄弟三人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一言为定!”
众人话别情真意切。午后,煦阳,茜叶古井村,雨寒已经与小飞会面。“小飞!”雨寒如释重负、如获新生,又按捺不住的兴奋。小飞却面无表情,冷冷道:“你们……来了。”雨寒在小飞臂膀上击了一拳,激动道:“可以啊,是你传话让来这里汇合的吧!”
“不错!”小飞环抱佩剑,平静道:“我发现有商团的人跟踪,问明情由才知道原来是容姑娘吩咐的。”锦芳噗呲一笑:“我们出海寻找尹船长,怕……回来晚了你着急就让商团的人帮忙留意你的情况,你没事就好了。”
小飞嘴角一扬,意味深长道:“小飞自然没事,托福、托福了。”雨寒笑了笑:“对了,此行顺利吗?圣旨的事可曾查明?”小飞眉头一紧,正色道:“圣旨的确是皇上手书,没有错,果真是小飞错了,无凭无据不该妄加猜测,更不该质疑皇上的决定。不过,听说边关稳定,此事便可放下,我还有另外的发现。”
“什么发现?”雨寒紧张起来。小飞顿了顿,细声道:“我查到了你的身世。”此言若惊天炸雷,雨寒当即蒙圈,哆嗦道:“我、我的身世?什么身世!?”
“你的杀父仇人!”小飞冷静闭目,面如死灰。雨寒难以置信,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有杀父仇人?”小飞叹了口气,缓缓道:“记得凌姑娘在的时候,我们曾聊起过,你的父亲是被一把寒铁钢刀所杀……”
听到此处,雨寒恢复了冷静,仿佛已知始末,淡然道:“你查到了什么。”小飞目光沉着,语气平直:“那把寒铁刀曾经的主人,也就是乜刀门门主乜苍凛,就住在这中皇山上。”
听到这里,雨寒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冷冷道:“你还查到什么了。”小飞捋了捋剑穗,接着说道:“还查到了焚刀大会等消息……总之,我们只要找到乜苍凛,便可清楚那把寒铁刀终究落入谁手,也就可以找出你的杀父仇人了。”
见雨寒沉默不语,眼角露出哀伤,锦芳连忙上前安慰:“寒大哥……你没事吧,事到如今……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雨寒心里清楚,越多的线索指向她,事情就越清楚,她的嫌疑反而越小,不如顺水推舟,看个明白。于是他平静道:“好,我们这就上中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