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稀星,弯月,茅屋。
幽若山夜风清冷,一双璧人相拥而眠,此刻已是云雨后的天晴,锦芳罗衫尽除,柔情万种,雨寒身无片衣,薄汗滴滴,二人紧紧缠绵,抱在一团。
“你爱我吗?”锦芳娇喘不已,雨寒嗯了一声。锦芳依偎在雨寒怀里满面甜蜜,又问:“会爱我一辈子吗?”雨寒沉默了一下,再嗯一声。锦芳红唇轻扬,在雨寒脸上印了个花纹,柔情道:“只爱我一个人吗?”雨寒不答,亲了一下作为回应,锦芳不依,娇嗔道:“我要你回答我。”雨寒沉默,半晌,又嗯了一声。
“你撒谎。”
锦芳顿时明白了一切,她眼角含泪,欣慰道:“不过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她紧紧抱着眼前这个男人,手指用力,不觉已在雨寒背上留下指痕,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屋顶稀松,透着星光,两人距离不过半寸,朦胧之中,此刻的软玉温香令雨寒沉醉,不由得情欲暗生,将身子再次压了上去。
窗外冷月西斜,东方渐红,竹窗透着清风,茅屋的地上,半张薄席一方粗布,二人缠绵几次,都有些累了,雨寒半裸上身枕臂而躺,右手怀抱着赤粉娇羞的锦芳,此刻他内心不再有蠢蠢欲动,反而多了几分不安,欲言又止:“锦芳,我、我真的——”锦芳连忙用玉指封住他的嘴:“什么都不要说了,我懂得。求你不要再说下去,我不想听,此刻就想静静躺在你怀里,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
雨寒沉默半晌,支吾道:“我……会对你负责的。”闻听此言,锦芳连忙把头埋进他的臂弯,急道:“我不要你负责,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以后不要轻易谈负责,女孩子的一辈子……你负不了这个责。什么都不要说了,寒大哥,你的肩膀好温暖。”
良宵一夜,香甜睡眠,清晨,锦芳起床不见雨寒,惺忪寻找,却看到他正推门进来,于是问道:“你……怎么不多睡会儿,那么早就起来?”雨寒尴尬一笑:“我想出去给你找点吃的,没想到这里久无人住,山上熟透的野果早早就被那些贼猴子偷吃光了,什么也没寻到。”锦芳甜蜜一抿:“寒大哥,谢谢你!”雨寒撅了撅嘴,调皮道:“谢我什么啊,又没能给你找到吃的。”
“嘻嘻,就这我已经很满足啦!”锦芳打趣道:“对了,你刚才说这山上有猴子?”雨寒点点头:“是啊,它们可调皮了,当初我和爹不少受欺负,野果嫌不够吃,还经常来偷摘爹栽种的果树,害得我们没果子吃。有时候它们贪玩还会碰翻我晒的壶坯,搞得老爹老是骂我不小心,说是那帮猴子干的爹他不相信,害我‘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听到这里,锦芳扑哧一笑:“呵呵,猴子还能欺负人,真好玩。正巧,趁着今天风和日丽,寒大哥就带我在这山里转转吧,我好想看看那些顽皮的猴子们!”雨寒皱了皱眉:“山里有什么好转的,要转还是去山下,香花四处那才叫‘风和日丽’呢!”
“哇!山下有那么好玩的地方?”锦芳很是讶异,看着如此生龙活虎的雨寒,她打心底高兴。“怎么你上山的时候没看见?”雨寒神秘兮兮,锦芳会心一笑:“我还真没太注意耶,寒大哥你带我去看吧!”
说走就走,山下花鸟依旧,望着熟悉的景致,雨寒不再伤怀,一路与锦芳执手言笑,不觉来到齐赫居所,想来一别数月,如今归来也该去看看昔日的恩师了。
见房门开着,正要进去,却见门前水畔有一老者负手而立,想是齐赫无疑。雨寒示意锦芳停住,只身上去搭话。
“你、小子回来啦?!”齐赫满是惊奇,雨寒揖道:“是啊,我来看看你,齐……哥。”齐赫连连啧叹:“嗨!齐什么哥啊,我都老透了……”雨寒尴尬道:“您虽然容貌显老,可心灵却是很年轻的!”
“那个粉衣姑娘是和你一起的?”齐赫指着远处的锦芳问道,雨寒微笑着,脸上写着甜蜜:“对啊,是我在汴梁认识的。我们——”雨寒还要说什么,齐赫却似乎一点也不关心,急着打断道:“你爹的事我听说了,很是——”听到此处,雨寒神情黯然下来,淡淡道:“没关系,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据说你一直想要报仇?”齐赫顿时满怀怜爱,变得语重心长:“不是老哥说你,该放弃的执念终是要放弃,复仇这条路很是艰辛,你爹他也……不想让你报仇。”
“我知道,可这一切……需要时间。”雨寒低头望着脚尖,内心平静。齐赫转言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好彻底了没有?”
“什么伤?”雨寒有些莫名其妙,齐赫接着说:“你不是中了夺情咒嘛,好了没有?”
“哦,早就——”雨寒觉得奇怪,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齐赫微微一笑,捋须道:“自然是我徒弟告诉我的。”
“你……不是向来不收徒弟的吗?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雨寒惊诧莫名,齐赫神秘道:“那可是很久以前收的,你这小子怎么老爱打听别人隐私啊!不是不告诉你,是他……总之跟你一样,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齐赫说到此处,神情有些哀伤,雨寒倒也知趣,便不再问下去,转言道:“对了,我爹临死的时候留下了几个血字,我一直看不明白……”雨寒将拓片给齐赫看了,说是六日九,最后一个字模糊了。
齐赫看后沉默半天,继而摇头道:“那不是日字,而是月字,‘六月九’,应该是你的生辰,而最后一个模糊的该是‘悔’字。”雨寒不明所以,惊奇道:“六月九,悔?爹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生辰的事,悔……为何弥留之际他要写下这四个字?有什么用意吗?他悔的是什么?”
齐赫嗟叹半晌,缓缓道:“你爹……当年曾做过一件错事,那件事是他终生难以忘却的痛苦回忆……他伤了一个母亲的心,更害了一个……孩子……”
“什么伤了母亲,害了孩子……这到底……我爹究竟害了谁啊!”雨寒内心焦灼,急于弄清背后原委。齐赫欲言又止,叹道:“这件事我没法给你说清,总之……我劝你不要再为他报什么仇了,好好生活,去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吧!这也是你爹希望看到的,就算是将……将他那份活出来,用你的双腿去走遍天下,看尽繁花似锦……”
雨寒呆在那里,一头雾水,他不明白齐赫这番话到底何意,也知道他的脾气,若他不想说,任凭如何也问不出个结果。齐赫似乎看出了雨寒的难处,转言道:“对了,那个御剑之术练得怎么样了?”
“啊?哦,我一直在用心练着。”雨寒有些漫不经心。齐赫点点头,长出一口气:“呒,好好练习,日后定有所成。老哥今日心情好,便再传授你一招吧!这套剑法本非我所原创,如今拿来教你……借花献佛,希望你能好好使用。”言罢齐赫便凌空飞起耍了一番,雨寒满心欢喜,赞道:“真厉害,招式也很华丽啊!”
齐赫收了真气,郑重道:“这套剑法是靠内功修为决定伤害程度的,你天资很差,能将就使用就已经很不错了,不期望能发挥多大威力。行了,老夫累了,想去休息,你们走吧!”
与齐赫的谈话总是来去匆匆,甚至还没引见锦芳,他就已经拂袖而去了。看到雨寒伫在那里若有所思,锦芳走上前去,雨寒也没有多说什么,其实他的内心还在想齐赫的那番话,那个“六月九悔”,和那个被爹伤过的母亲与孩子……
说是陪锦芳出来游玩,雨寒自然不会怠慢,随即离了水畔往西边花林走去。林子口处有一群人围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二人走向前去,见地上躺着一人,旁边站着一位肩背褡裢的行旅客商。众人议论纷纷,锦芳二人挤过人群,看到地上躺着一人,随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哎~这小伙子到底还是没能挺过去……”说话的就是那客商,名叫风誉宁,雨寒随即问道:“大叔,他是怎么了?”风誉宁摇摇头,叹息道:“他死了。我昨夜行至幽若镇外碰到这个人躺在路边,身受重伤,本想拖他来镇上疗伤,好不容易走到这里,谁知他伤口崩血……”锦芳赶紧蹲下身子检查那人。雨寒望着他浑身的旧伤新血,脑中突然有几个熟悉画面闪过,随即惊道:“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请问这位大叔,他到底因何受的伤?”
“这我就不知道了。”风誉宁无可奈何道:“只是听他说要来幽若镇找一位故人,是一个年轻人,具体什么样他也没说清。”雨寒心里一惊,问道:“那他……有没有提到过找那位年轻人有何事?”风誉宁思索良久,皱眉道:“好像没有……不过他好像说过那个人什么……买过他的剑?”
闻听此言,雨寒仿若遭过晴天霹雳,愣在那里,往事历历在目。此刻锦芳已经起身,见到他如此,忙问道:“寒大哥,你怎么了?”雨寒诧异道:“我也不知怎么了,好像记起了什么东西!”锦芳一听神色惊慌,忙问道:“是不是跟伯父的死有关?”雨寒愣了半天,颤抖道:“没、没有,怎、怎么会呢,我只是想起来一些琐碎的往事,记得当初我也曾买过一把铁剑……”
“是跟这个人买的?”锦芳连忙追问。雨寒挠挠头,支吾道:“好、好像是个杂货郎?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只是觉得头脑中有东西闪过,但瞬间又不见了!记得……那是我第一把剑……不对,那应该是第二把,第一把是木剑!那把剑好像是我用什么东西换来的——”
就在此时,只见锦芳轻捻手指,口中默念种种,雨寒直觉头脑瞬间清明,惊道:“我记起来了!刚才我觉得灵光一闪,真就想起来了!那时候我非常想要一把真正的剑,但苦于手里没钱,爹爹又不肯给,我就把项上那块玉佩抵给了一个杂货郎,换到了把铁剑!后来爹爹也没留意,我也就逐渐忘了这件事!”
听罢此言,锦芳咯咯一笑:“真是想不到啊,刚刚试的那一片‘清灵草’,果然有效!这种药草和黎芗一样,运用法术催动便可发挥作用,但效果却和黎芗相反,黎芗催人昏迷,但清灵草却可以醒脑提神。”
雨寒恍然,欢喜道:“怪不得我刚刚觉得头脑突然一片灵光,原来是清灵草的缘故!那以后你多用点这清灵草,或许能帮助我记起更多事情!”锦芳扑哧一笑:“才不行呢,是药三分毒性,清灵草虽然醒神,但过多使用会造成神经衰竭,严重时可致失明!刚才我只是轻捻一片略微尝试,没想到效果竟如此显著,若真要多次使用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好的东西也不见得什么都好啊……”雨寒顿觉悻悻,转身望着地上那个人:“如果他就是那个杂货郎,那么他回来要找的人就一定是我了。”雨寒神色黯然,众人围观了一番,也逐渐散去,那风誉宁请了几个好心的大哥帮忙,找了山脚一处僻静的所在将那货郎安葬,锦芳二人跟着忙前忙后,不觉已过了两个时辰,眼见一座新坟立起,那风誉宁拭了拭额头的汗水,欣慰道:“这下总算定心了,苦命的小伙子能够入土为安我也就宽慰多了,可多亏了你俩好心人啊。”
“我们没做什么,有劳大叔您了,还要感谢好心的乡亲们,多亏他们帮忙,一锹一铲的挖土,还给弄了块墓碑……”说话间雨寒面色平静,言语中透着哀怨。风誉宁拱手道:“路见不平本应施以援手,何况我并没有救得他的性命,人都说西南各乡民风淳朴,果然不假。两位,时间不早,我也该启程上路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辞别风誉宁,雨寒低头不语,怔怔的望着那块墓碑出神,锦芳试着问道:“他真的就是那个杂货郎吗?”半晌,雨寒长叹道:“定是没错,我在他身上找到了一封信……准确来说应该是一页血书!”
“血书?!”锦芳有些惊讶,忙问道:“什么样的血书?”雨寒从怀中掏出那张皱巴的布片,但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行字:“绿衣少年,换剑玉佩招来祸端,严刑逼问来源,他日生出牢笼,必揭发!”看罢,锦芳心里一震,惊道:“玉佩招祸?到底是什么样的玉佩啊,何至于严刑逼问玉佩来源……该不会是——那些逼问玉佩来源的人要对你不利吧?!”
雨寒闭目咬唇,深吸一口气:“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祸端……严刑逼供……揭发!”看着雨寒发抖的身躯,锦芳已经猜出几分,担心道:“寒大哥——你……在想什么?”雨寒切齿不已,痛心道:“我在想血书中隐藏的关系,危难关头,货郎大哥噬指写下的这段话定有特殊的含义……是官府!一定是官府!”想到此处,雨寒恨恨道:“锦芳你想,那次的汴梁天字牢房……除了官府谁还能有严刑逼供这种卑劣行径?再者,货郎大哥说要揭发,一定是他发现了什么,所以——”
锦芳难以置信:“这么说是官府将这位货郎大哥打成这样?可这到底为什么呀,官府怎么会无缘无故难为一个杂货郎呢?”雨寒不假思索,冷冷道:“很简单,因为他知道玉佩的来源。官府一定是冲着我来的,却不曾想最终竟连累了这位货郎大哥……”锦芳欲言又止,似乎不以为然,良久,雨寒逐渐平静,拉起锦芳的手臂:“我们走吧,出来这么些天了,不知道军营那边是否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