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又称东京,地处黄河南岸,乃北宋都城,城周阔六十余里,由外城、内城、皇城三座城池组成,人口达一百五十余万,是一座气势雄伟,规模宏大,富丽辉煌的都城。一路上,雪梅讲述着汴梁的种种情况,阿寒听得是如痴如醉,只盼得早日赶到龙城,观摩一下久仰的国都。
说话间,已到翠屏山顶,阿寒突然脑海一闪念,觉得此地仿佛来过,迟疑了一下,也没有多想,继续往前走。来至山半腰一处水畔,见一堆未燃尽的木灰,雨寒登时愣住了,无数画面于眼前掠过。
雪梅望着怔怔的雨寒问道:“怎么了?”
雨寒惊叫:“我记起来了!雪梅疑惑道:“你记起什么了?”雨寒指着地面:“我记起这火堆!这里是翠屏山,我们那晚露宿山腰,在这儿围火闲谈!”
雪梅惊讶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你…你真的想起来了?!”雨寒接着道:“山顶的那个猴精灵闻到你身上有什么香味,而我却没有,想找它问个明白,结果耽误了时间……”雪梅掩面,喜极而泣的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你真的全都记起来了!太好了!”雨寒问道:“怎么哭了?”雪梅摇摇头:“没事……我太开心了。”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雨寒尴尬着挠挠头,雪梅破涕为笑:“让你见笑,我太……激动了。”雨寒伸手拭去雪梅脸庞的泪花:“呵呵~没关系啦,女孩子就是爱哭的。”
雪梅娇羞一扭:“瞎说,谁爱哭了,我只是激动嘛~”
“对对,是激动,呵呵~”雨寒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雪梅,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雪梅嗔道:“这几天为了你,人家辛苦多了!你都不知道谢谢人家~哼!”雨寒尴尬道:“谢、谢谢你啊~这些天多亏你照顾,要不然我……总之谢谢你!”
雪梅见好就收:“妥了~记得我的好,哪天我要是受伤了,你记得要照顾我哦。”
“这哪有咒着自己受伤的呀~”雨寒也开始逗乐。雪梅小拳轻打雨寒胸口:“傻瓜,我说的是假如。”
雨寒嘿嘿一笑:“哦……对了,那天晚上……那个黑衣人为什么要袭击我们啊?”雪梅正色道:“他是冲着我来的。”雨寒追问:“他好像……问你要什么东西?”
“不错。”雪梅点点头,雨寒接着问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你就不要问了。”雪梅还是有所顾忌:“有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雨寒沉默,雪梅转移话题:“我们先不谈这些东西,抛开它!你不是想去汴梁吗?咱们这就去汴梁城!抛开那些烦心事好好的玩一玩,你也暂时不要想报仇的事情,你说好不好?”雨寒思索了一会儿,爽快道:“好吧!就放开一切,轻松一下!”
雪梅嘿嘿一笑:“这才是我认识的阿寒!翻过翠屏山还有十几里路就到汴梁城了,咱们加紧脚步。”
放飞心情的二人一路追逐嬉闹,不消半日即来到汴梁城门。雨寒从来没有没见过这么高的城墙,忍不住赞叹:“汴梁城门好雄伟啊!”雪梅打趣道:“那当然啦!怎么说也是大宋的都城!”
“雪梅你看,那城门上还站了那么多人!”雨寒指着城墙上的士兵叫道。凌姑娘赶紧示意不要乱指,小声对雨寒说道:“那是守城的士兵,还有前面门口那两个也是,没事不要去招惹为好,平日里他们可是威风得很,时不时总爱难为路人……”
雨寒气道:“咋这么横!”雪梅赶紧掐他:“你小声点!被他们听到有你好受的!我可再叮嘱你一遍,汴梁可不比其他城镇,没事不要乱逛、乱管闲事,尽量少说话,言多必失。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哪位瘟神……可不好办!”
雨寒顿时没了兴致:“不能说、不能逛~岂不很痛苦?那我们还来这里玩什么啊!”雪梅叹了口气:“不是说不能逛不能说,只是不要乱逛、不该说的不要说……总之,进城后一切看我眼色行事,切不可任性莽撞。”雨寒挠挠头:“哦~知道了,咱们这就进城吧?”
初到京城,雨寒自是满处新奇,曾是路痴的他此刻也竟然变得“无师自通”,猴子似的四处乱窜,这也要看,那也要瞧,一路繁华似锦,哪有消停的时候,可苦了雪梅,要怕他闯祸,又要担心他迷了路,无奈只得小跑紧随。雨寒一路感叹:“哇哦~汴梁城好大!人好多!”
“你等等我——”雪梅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哎呀~脚好酸!臭阿寒,你都不会等等我!”雨寒挑逗道:“平时你都走的很快,为何今日这么慢啊?”雪梅大口吐着热气,扶着小腰道:“你还说!还不是你老是东跑西跑的!出了事怎么办?!我不跟着能行吗?!”尴尬的阿寒嘿嘿一笑:“没必要那么大声嘛,我也只是随便看看。”雪梅也觉得声音大了一点,小声嘀咕道:“自从碰上你,我的气质差了好多!”
“那个,我们要去哪里玩啊?”雨寒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雪梅还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无奈道:“跑……跑了这么久你不饿吗!吃饭先!”
听到吃饭,雨寒高兴坏了,转身问道:“可是,我们一路走来没见着哪有饭馆啊?”雪梅不屑解释,慵懒道:“城门那两条街有好几家客栈酒馆呢!那某些人跑得太‘慢’了吧,愣是没看到?”雨寒难掩尴尬,挠头道:“那个……我确实没看见,这么说咱还得折回去吃饭?”雪梅却抬步就走:“傻瓜,跟我走吧!汴梁城那么大,又岂止几家吃饭的地方,这条大梁街很繁华,酒馆客栈总是有的。”
凌姑娘来过汴梁多次,路道熟络,这下换到雨寒小跑紧随,话说这大梁街,便是汴梁最繁华的街道之一,说起此地名吃,那可就太多了,雪梅是往来南北的江湖人,自然晓得何处才是最佳的用餐之地。说话间来到前方不远的丁字街口,此处有一家店,唤作“钟月楼”。二人来到堂内,寻一僻静处落了座儿,问小二叫了三碗素面,四碟小菜。阿寒一路走来,腹中饥饿,不等菜品上齐便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边赞道:“太好吃啦!京城的饭菜真是没得说,好吃的不得了!”
雪梅见多识广,不屑道:“这算什么好啊,这里的厨子顶多算得中品水准,在京城有好多家牌菜比他出名了!再说了,仅吃了这么几个菜就说好?要是吃到第一楼的包子你还不疯掉?”此刻雨寒大汗淋漓,唏声叫道:“呼~好爽!”
雪梅一愣,问道:“你怎么满头是汗?”却见雨寒满碗红椒,依旧赞道:“哈~真过瘾!你要不要也来点?”雪梅无奈道:“真没出息!告诉你别放那么多辣椒~傻啊你!”
“我……我喜欢吃辣椒嘛!”雨寒也觉得尴尬,嘿嘿一笑:“再说,这辣椒面儿是不收钱的,不吃白不吃。”雪梅只有一瞥轻蔑,懒得再说什么,阿寒辣劲刚过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嘿嘿~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楼包子’?”雪梅没好气的说:“没什么!”雨寒最会软磨硬泡的本领,撒娇道:“说嘛说嘛!你最好啦!”雪梅受不了一个大男人嗲声嗲气,懒懒道:“是第一楼的‘灌汤小笼包’!”雨寒咽下口中面条,抿抿嘴道:“包子我吃过,什么叫灌汤小笼包?怎么个灌汤法儿?”
雪梅单手托腮:“我也不知道怎么灌汤的,只是听说汴京第一楼的灌汤小笼包很有名,也很好吃,很多人都慕名而来呢!”雨寒问道:“汴~京在哪?”雪梅简直被眼前这个傻小子气到不想说话,懒懒道:“喂!我好像不止一次说过这个‘汴梁’又叫汴京的吧?”雨寒大概是吃上瘾了,连忙说:“哦,那咱现在就去第一楼吃灌汤包子吧?!”
“你猪啊!刚吃过两大碗面,还没饱吗你!?”雪梅拍桌而起,反应很大,四周的顾客纷纷向这对小冤家投来好奇的目光。雨寒顿觉尴尬无比,轻声道:“也……也是哦,我好像已经饱饱的了,那就下次再去吃吧。呒……对了,咱吃过饭去哪玩啊?”雨寒开始试着转移话题。
雪梅也仿佛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有些不好意思,害羞道:“呃……城西北的鼓楼街比较热闹,咱就去那里转转吧。”雨寒也知趣,兴奋道:“好!就去鼓楼街~!”
饭罢,雪梅放下碎银,二人一同出了门。刚走出没几步,雨寒突然停住。雪梅一愣,问道:“怎么不走了?”雨寒正色道:“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雪梅不明所以。雨寒神秘道:“刚才有个人影很快的从我身边闪过去了。”雪梅疑惑道:“没有吧,我怎么没看到?”
“清平巷……”雨寒小声嘀咕着。雪梅没有听清,问道:“你说什么?”雨寒眼中透着神秘的光芒:“你知道这汴梁城中可有一个地方叫清平巷?”雪梅倒是听说过这个地方,缓缓道:“有啊~就在城的东部,也是个繁华的巷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听到这里,雨寒拉起雪梅,边走边说:“这就对上了,我们现在就去清平巷!”
“不说好去鼓楼街的吗?怎么改清平巷了?”雪梅觉得好奇怪,雨寒不及解释,更无暇恋景,直觉告诉他,清平巷一定有事。遂心无旁骛,一路直奔清平巷而去。来到巷子,也无甚新奇,不过好像人少了些,不比来时那些街道,雨寒正纳闷,却见左前方一处围有众人,遂上前细看。
“又跑去看热闹!”雪梅一边嘟囔,一边挤过人群:“喂,干什么啊!”
原来是一个女孩跪在地上,旁边草席上躺着一人,白布覆盖。女孩身着粉色罗裙,鬓角带花,眼神中透着哀伤。雪梅走南闯北,许是见多了这些场景,淡淡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啊~”
“那个女孩好漂亮!”雨寒的关注点总是不一样。听到这话,雪梅怒斥道:“你说什么?你好好看清楚!人家在‘卖身葬母’哎!”雨寒诧异道:“卖身葬母?”雪梅醋意满满:“你到底有没有同情心呀!怎么这个时候还注意人家是不是漂亮?!”
“她为什么要卖身葬母?”雨寒似乎方才晃过神,怔怔问道。雪梅眉头一皱:“这我怎么知道。”雨寒小声嘀咕着:“莫非躺在伞下的是她死去的母亲……”
“走啦走啦!”说话间雪梅拉起雨寒的手臂示意要走,谁知雨寒竟甩开衣袖,正色道:“我们要帮她!”雪梅啧啧道:“帮什么帮,跟你有什么关系?人家卖身葬母,关你什么事了!”雨寒摇摇头:“你怎么能这么说,她死了母亲,一定是走投无路了才如此的!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雪梅一时语塞,不知该从何解释,小声道:“有些事情没法跟你说清,咱们初来乍到,再说了,江湖上骗人的伎俩多了去了,你怎么知道她是真的死了母亲?像这种事情,我见多了,大半都是骗人的!要是真有——”
“真有什么?!”雨寒愤然打断雪梅的话,厉声道:“雪梅,你太冷血了!”雪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指责吓住,怔怔道:“我、我冷血?”雨寒振振有词:“她母亲的尸身躺在那里,怎么能说是骗子!再说……谁会拿自己的母亲开玩笑!”雪梅还想解释什么,被雨寒打断,愤愤道:“你不用说了!我会帮她!也一定要帮她!”
呆在那里的雪梅觉得晕头转向,眼前的这个雨寒突然变得熟悉又陌生,好像换了个人,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有一妇人惊声叫道:“宋无盐!宋无盐来啦!大家快跑啊!”
须臾间,一郎倌模样的红衣公子哥从远处走来,他手握折扇,身后跟着两个家丁,三人亦步亦趋,步履蹒跚,举止放荡,摇摇晃晃来到女孩面前,轻佻道:“你是何方人士,为何在此卖身?”少女吓得不敢做声,哆嗦道:“我……我……”
“支支吾吾说什么呢!”其中一个家丁凶狠道:“公子问话,赶紧回答!”见少女吓得不轻,他眼带狡黠,向红衣郎哥奉承道:“公子,这小妮子长得还挺水灵的!”
雨寒二人看在眼里,想这位其貌不扬的红衣郎哥便是众人口中的“宋无盐”了。只见那宋无盐手扶下巴,淫丝丝的将少女打量一番,奸笑道:“也别说,还真有几分人样儿,抓回去做十三姨太吧!”
“不要啊!”听到这话,少女竟失声痛哭。无盐家丁嘿嘿一笑:“别哭啦,能服侍我们公子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锦衣玉食的,不比你在这卖身强?!”少女吓得蜷缩起来,惊恐道:“不要,我不要啊!官爷,求您放过民女吧!”无盐哼了一声,冷冷道:“放了你?笑话,我宋无盐看上的尤物怎会轻易割舍?给我带走!”听到这话,两个家丁就卷卷袖子准备架起少女,这时雨寒大吼一声:“住手!”雪梅想制止,可已经来不及。宋无盐仿佛幻听,转了一圈望向雨寒,冷笑道:“是你……在跟本少爷说话吗?”
雨寒眼中透着怒火,恨恨道:“不错!”无盐的两个家丁立刻冲到前面,挑衅道:“呀呵~小子好大胆!竟敢如此对我家公子说话!还有没有王法!”雨寒怒指众人:“你们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谈什么王法?!”听到这里,两个家丁咬牙切齿道:“臭小子!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雨寒挺胸抬首,器宇轩昂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这汴梁城中,天子脚下,你堂堂一个大公子竟公然欺负一个卖身葬母的弱女子!还真是有王法啊!”宋无盐折扇一摔,怒道:“你小子——”
话说一半,雪梅跳了出来,赔笑道:“这位公子请息怒,我这位朋友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望您消消气儿,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里有几两银子,拿去请弟兄们喝茶~”雨寒眼一瞪,嗔道:“雪梅,你怎么——”
雪梅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此刻不及解释,连忙示意他收声:“好啦!别再说了……”宋无盐捏过碎银,在手中抛了两下,戏谑道:“你这娘儿们太过无礼,我堂堂宋大公子,岂是区区几粒银子就能随便打发的!这小子冲撞了我,搅了我的好事,不留下点什么重要物什岂能罢了?”雪梅见不奏效,小心道:“你想要什么?”宋无盐笑里藏刀,冷冷道:“我想要你们的命!给我拿下!”
两个家丁如豺狼虎豹,应声扑了上来。寒梅二人,一个少年方刚,一个江湖女侠,区区两个家丁根本不是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便已悉数撂倒。宋无盐退了几步,惊道:“你……你们——!”雨寒收剑,啧啧道:“你看到了,他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宋无盐小腿瘫软,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阵仗,哆嗦道:“你们……你们竟敢袭击官府?!”雪梅娇躯一震:“你说什么?”
宋无盐整了整衣衫,正色道:“哼!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告诉你们,我爹就是这龙城府尹——宋安泰!”雪梅知道闯了大祸,怔怔道:“你是说——”
宋无盐见雪梅面露难色,便挺直腰杆道:“不错!知道什么后果了吧?!在汴梁城,没人敢惹我宋大官人!你们这两个有眼无珠的家伙!仗着有点功夫,竟然敢冲撞本少爷!还打伤了我的家奴!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此刻我爹正带人在赶来的路上,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雪梅一脸惊愕,雨寒傻不愣登,根本不懂得罪官府意味着什么。宋无盐小人得志,奸笑道:“不相信是吧?刚才你们交手的时候,我早已给街头巡逻的士兵使过眼色,叫他去向我爹通风报信。”雨寒喝道:“是你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敢去给你爹报信?”
宋无盐一声冷笑:“哼哼~你当我宋无盐是什么人?!本少爷虽是玩世不恭,却也不忘身份,更时刻谨记为朝廷效力!”雪梅觉得话锋不对,连忙问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宋无盐面露凶光,恨恨道:“什么意思?可恶的逆贼!”雪梅急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逆贼?谁是逆贼!?”
宋无盐折扇一展,轻蔑道:“远在身边近在眼前,你们难道还想狡辩嘛?!”雨寒觉得莫名其妙,简直笑了出来:“你说我们是逆贼?”雪梅知道这个罪名担待不起,连忙解释:“我想你一定搞错了,我们刚到汴梁城,怎么会和什么逆贼扯上关系呢?”
宋无盐打断道:“不用再说了!你们就是逆贼!逆贼就是你们!休得诡辩!”寒梅二人百口莫辩,顷刻间,已被士兵团团围住,为首一位官员,定是宋安泰了,雪梅见敌示众,又在这闹市之区,不便再纠缠下去,无奈放下武器,雨寒仍想一搏,却见此时红袍士兵已抓了那位卖身葬母的少女做人质,碍于形势,只得扔掉佩剑,任他们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