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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失蹄?成谶

冷锋凛月 飞鸟漪 4125 2024-11-11 16:34

  剑光虽不能真要了他的命,可小道童还是出了不少冷汗。

  当然,撇开这原因,他的冷汗还有别的意思。

  灯火被开门时溜进的微风拍打得闪烁不定。

  冷月栖的脸也因此变得忽明忽暗,让人见了摸不透他的心思。

  小道童更是如此。

  他瞧了对方一眼,眼睛马上又垂了下来。

  冷月栖没有看他。

  他从来很少看人,也很少长时间瞅着一个人。

  他的内心世界虽丰富,可从来也不曾在别人前泄露半分。

  他只瞧着自己的剑。

  三尺来长的锋芒,光可照人,连一丝别的痕迹也看不到。

  看得出,他很爱惜此物。

  一个孤独而自负的剑客,若连自己的剑也不放在心上,哪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在他的眸子中逗留片刻?

  突然,只见剑光一闪,剑尖已顶在小道童脖前。

  “我……我不想死,居士莫要杀我……”

  小道童已脸如土色,手里的茶却终究没有摔落。

  “不想死的人,往往死得最快。”

  冷月栖脸色虽如寒铁,但最终还是收回了他的剑。

  “居士还没有入寝呀?”

  小道童惊魂初定,终究还是先出了声。

  他本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自幼在深山道观长大,这种表现确也合情合理。

  冷月栖没有怀疑他。

  他是个冷漠孤僻的人,却并非多疑之辈。

  可他也没有回答对方。

  因为已无需回答。

  小道童又看了他一眼,唯唯诺诺道:“方才迎客之时,忘了给居士彻茶,所以现在特来弥补。”

  冷月栖仍没有理会。

  只不过他右掌一翻,三尺长的剑锋顿已化作空气。

  方才拨剑时有出鞘回音,可现在还鞘却没有一丝一毫动静。

  不但没有声音,而且连剑是怎么回鞘的,也没有看得分明。

  小道童就站在离冷月栖不足六七尺之处,不觉目瞪口呆。

  他本是老实之人,看去有点愚钝,然而此刻他是真的呆了。

  看呆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

  但凡谁见了这种仿佛神仙变法术般的速度,也只有惊叹莫名的份。

  冷月栖胸中的郁闷已去七八,精神也好了不少。

  他终于瞥了对方一眼,缓缓道:“这恐怕并非你自己记起来的。”

  小道童脸色一怔。

  可他马上陪笑接道:“居士真是明眼人,一猜便知。”

  他将盆子放在矮几上,又道:“我回去时家师晚课未毕,等休息时我向他禀报,他就斥我不懂待客之道,怠慢了客人,我还差点挨了一拂尘呢!”

  人往往都是这样。

  心口不一也是人们常有的通病。

  冷月栖虽没明说,他也不可能与一个小道童过不去。

  然而他心里此刻却正浮起了这个念头。

  “所以,家师恐防我阳奉阴违地偷懒,他定要我看着居士饮茶才能回去,而且……”

  冷月栖自练剑以来,对任何无关之事都绝不去管。

  可今夜的他却对这琐碎之事有了一些兴趣。

  也许只因他身体偶有不适,才想找个人来消磨一下时间。

  可不管怎么讲,此刻的冷月栖表情虽淡漠依旧,可他的目光却已不像小道童刚见时那般冰冷。

  小道童看着他的眼神,心情此刻才慢慢放松。

  “家师还说,他明天要亲自来见居士一面,从你口中判定真伪。”

  他一边说,一边已帮对方倒了一杯茶水。

  不但酒有醇香,茶亦有其令人心旷神怡的独特韵味。

  这点很多酒徒也承认。

  所以茶方倾注满盏,清新而回肠的香气便已弥漫满室。

  冷月栖是此道中人。

  他当然晓得这是一道有名的佳茗——

  名曰衡山石廪。

  这已是自唐以来,在江南一带流传甚广的茶中上品之一。

  “妙!”

  冷月栖只说了这一个字,但个中的赏析之意已尽人皆晓。

  小道童虽老实,可老实人并不代表蠢笨。

  “请居士一品。”

  他已双手奉上杯子。

  冷月栖看着他,忽道:“你为何不先饮为敬?”

  小道童本已做到轻松自然,可猛听此言,不觉又是一阵不知所措。

  他脸上还没什么变化,可端茶的双手却抖然不稳。

  但就在此时,冷月栖已接过了茶杯。

  他凝视杯中晃动的浅碧色茶水,突又道:“纵不领你情,可尊师之作为却已足令我宽心一尝。”

  若在平日,他绝不会随便接受陌生人的东西。

  然而不适带来的口舌干燥,却已让他突地忽略了此点,就好像因练剑而忽略了身体。

  可这还不是更重要的。

  使冷月栖彻底失去戒心的是,他的眸子已不如以往锐利而有洞寮力。

  若在不久前,他必已能窥见对方的异状。

  就在他方举杯欲饮的间隔里,对面的小道童嘴角已不觉划出了一圈笑纹。

  笑纹很轻很浅。

  可像冷月栖这种比任何人都冷静的人,本应有所察觉。

  然而他没有。

  这也许是他人生第一次的失策。

  可故事发展总是千回百迂,曲折离奇。

  若无这两点,又有哪个人能看得下去?

  冷月栖的唇刚将触未触杯边,他眼中本已少有的安详却突然不见。

  他掌中的杯子已突然脱手飞起。

  他本不想糟蹋了这杯香茗,奈何袭击来得太过突兀,而且速度还快得吓人。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杯子竟已在空中碎成千百片。

  茶水自也喷泉般飞溅。

  碎片当然伤不着冷月栖,茶水也同样沾不着他。

  只因它们再快,他的人也更快。

  不过,当他看清击碎杯子的东西时,脸色已沉得可怕。

  这竟又是一把小刀。

  飞刀。

  不知怎的,每当他见到这种武器,他都会从心底升腾起一种无可抑制的冲动。

  他突然就很想杀人。

  用飞刀的人。

  好在,冷月栖的自控力还是不错的。

  不然已不知几人死在剑下,也不知已有了多少仇人。

  茶水仍没有完全落地,冷月栖的人却已到了室外。

  可到了室外,他的人却已顿住。

  只因树下已有一人。

  月虽不能照进院里,可这人的身形轮廓却已实在熟悉。

  冷月栖虽没过目不忘的本事,可此人却实刚离开不久。

  他竟是乌云。

  去而复返的乌云。

  冷月栖盯着他的手,一字字道:“相隔数个时辰,你的飞刀仿佛精进了很多。”

  “并非我刀艺更上层楼,而是我看准了时机。”

  乌云已从树下踱出。

  他的脸上仍带着稚童般的微笑,可目光却绝不懵懂,也绝不仁慈。

  要知道,冷月栖也是他的仇人。

  “很好,不过——”

  “请说。”

  “你若再在我眼前用你的飞刀,我怕会控制不住。”

  “那又如何?”

  冷月栖已不再看他,只森然道:“若如此,那救你的女子就会恨我。”

  乌云微愕,已霍然明白。

  那个女子,那个梧桐深院的少女……

  她不仅为他向冷月栖解说,还格开了他刺向对方的一剑。

  这一剑若不撤,除非他成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乌云没想到对方会提起她,还记得她。

  他不由苦笑:“她也许是救了我,可此刻我也已救了你。”

  冷月栖不信。

  乌云往他身后一瞟:“你若怀疑,往后一看就什么也明了。”

  冷月栖依旧疑色不减,但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他脸色已变。

  那小道童仍在。

  他显然想趁机走掉,可终于没有走成。

  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想走也走不了了。

  他已软倒在廊上,动也不动。

  冷月栖刚想上去查个究竟,却又忽然止步。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茶水。

  四溅的茶水。

  “你已是否明白?”

  冷月栖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我欠了你一条命。”

  他虽没往下说,可已无须多言。

  像冷月栖这种人,是绝不可能欠他人之情的。

  他既已欠了,就必然会还。

  而且不用对方等多久。

  “其实,你没有欠我。”

  冷月栖不解。

  他已回头看向对方。

  乌云淡淡道:“你救我虽另有目的,但我还是不会忘记的。”

  冷月栖当非愚人。

  他也已明白。

  他的一剑,不久前曾助对方蛇口逃生。

  “道童之死,也因飞螣而起……”

  本以为冷月栖会怒气填膺,没想到他久已不带情感的瞳孔,竟有了种悲哀之色。

  他对人的仇恨越强烈,别人对他的怨念也更深。

  此言亘古不变。

  “你本不该犯如此错误的。”乌云道。

  “可金玉溪诸人的刀锋虽伤不了你,但夺目的光芒与刺耳的嘈音,影响了你的头脑和双眼。”

  冷月栖没承认,也没否认。

  可他已转过头去,牙齿咬得很紧。

  小道童的身子,却已实在不忍入目……

  原因只是身上被溅上了数点不该沾上的水滴。

  这也正应了冷月栖先前那句话——不想死之人,往往也死得最快。

  可谓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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