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了的人,该醒的时候总是会醒,除非根本没醉。
李匡醒了,居然是第二天的凌晨。
“刘兄,昨夜还是酒酣人醉,怎么醉就醉倒了湖里,我可怜的刘兄啊......”李匡泪已湿了衣袖,上了年纪已经不住这番苦痛。
“李太爷,今日到此间只是有些事想问问太爷。”谢青山来了,他的刀也来了。
“谢捕头有何要问,尽管直说。”李匡靠着棉枕有气无力的说。
“太爷可知道桃花醉?”谢青山询问道。
“桃花醉?是哪种名酒还是哪位仙家?”李匡反问到。
“桃花醉是一种迷药,搀到酒里,神仙要他醒,也要等一个时辰。”
“老夫也是头一回听说。”
“太爷不知,不知李义可知?”
“谢捕头此言何意,难道是怀疑老夫?”
“我只是给太爷提个醒,刚探查到消息就来询问太爷,可不想只得到这样的回答。”谢青山面容微怒。
“老夫确实不知。”
“那在下告辞,一有消息,我一定会告知太爷。”谢青山语气颇重,看了一眼李匡便离府而去。
陋巷静寂无声,荒弃的宅子总是静默的可怕,就连宅子后面都带着一丝凄凉。
“李义,跟了这么久,再不动手我就到府衙了。”
“好小子,你倒是机警的很,莫不是你以为只有我一人?”李义阴沉的自拐角出现。
“一个狗腿子带一帮狗腿子,岂不也只是猪狗禽兽。”
“对付你,禽兽已经足够。”
八个蒙面人已经团团围住了谢青山。
八柄刀,此刻已经出了刀鞘。
刀出鞘,便是要见血的。
“若不是为了见你,我的刀岂肯到这种荒废之地。”谢青山拔刀。
拔刀的一瞬间,李义已经是瓮中之鳖。
拔刀不止可以杀人,还可以传讯。
十几个差役已经制服了那八个蒙面人。恶人不会惧怕一个差役,但差役一多,那官服的威慑力已经足够吓得他们腿软。李义腿也软了,他已知道,想逃已是痴人说梦。他颤颤悠悠的拿起刀,准备割向自己的喉咙。
“你的刀快么?”谢青山说道。
“割慢了承受的痛苦可比死更难受。”
“更何况你不必死,死的也不会是你。”
李义瘫坐在地,刀都拿不稳的人,不配用他自己的血玷污自己的刀。
“你应该庆幸你是一只会说话的禽兽。”谢青山将自己的刀收回刀鞘。
不沾血的刀便能见到想见的人。
“陆老头,你让我给谢捕头带去的信,他一个蹭酒的能读的懂么?”,婉儿适时的出现在了醉仙楼二楼,顺便抄起了一碗酒。
“蹭酒的又何止他一个。”陆渊又开始自斟自酌。
“对,你说的很对,但我跟他不一样,本小姐蹭酒向来光明正大。”
陆渊默然不语,夹了一口菜慢慢品尝起来。
“你说他能见到他想见的人么?”婉儿问道。
“能。”
“为什么?”
“因为李匡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往往自作聪明。
“他要是聪明,谢青山又怎能见到他想见的人?”
“因为谢青山告诉他,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哦,我明白了,只有谢青山一个人知道,那就只需要处理掉一个人,一个人总还是好对付的。那如果不止一个人知道呢?”
“也能见到。”
“哦?”
“只不过见到的是死人”。陆渊遥望窗外,她还能见得到么?
遥忆苍山雪,不见墙外梅。春来未踏青,唯恐是相思。
陆渊想见的是谁,只有酒知道。
美人归于英雄,英雄归于尘埃。
正如此刻的李匡即将归于尘埃。但他不一样,他痴恋的美人也已归于尘埃。
刘崇的小妾花倩娘就是那夜自缢的美人,也是李匡痴恋的美人。
软塌睡惯了的身子,岂能在草席上安睡?更何况是牢里的草席。
“李太爷,我已知道我想要的答案。”谢青山在牢门外,他的刀也在牢门外。此时他看着李匡,犹如看着一尊石像,因为李匡马上就变成石像永远不会再开口说话。
“老夫落得如此,也是天意捉弄,只是可怜了倩娘。”
“事到如今,你生路已无,享受完这几天便安心做个刀下鬼。”谢青山冷漠的说道。
“不,老夫还不想死。”李匡想到了死,便怕了,死了便什么都没了,谁又能知道死后是否有天堂地狱,所以谁都不想死。
“杀人罪,想活除非刘崇没死。”
“不,我要戴罪立功,即便后半生都在牢里也总比死了的好。”
“立什么功?”
“天罡门”。
江湖上最隐秘的组织,三十六天罡,天罡门传说已有三十位门主,每一位都是杀人放火的盗匪。
“这等贼寇,自有朝廷缉拿,匪终究是匪”。谢青山说完,便从牢里出去了。
“谢捕头,谢捕头,老夫还不想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李匡瞧着谢青山走出牢门,关上牢门的那一霎,李匡就如那折了翅的雄鹰,直冲冲掉入深渊。
还是二楼,对于规律性的生活,陆渊并不厌烦。
“你说李匡看上了花倩娘?”陆渊听着婉儿絮叨。
“见色起意的色鬼,终究是败在了石榴裙下,不对,这样该怎么说啊。”婉儿说着话,竟不知道怎么用词。
“花倩娘是那夜自缢的?”陆渊没有接她的话,居然询问起了花倩娘。
“又一只色鬼!”婉儿竟白了陆渊一眼。
“时辰上倒不是差太久,官府对于自缢也无异议,便定案了结了。”婉儿继续说道。
“你去帮我办点事。”陆渊正声说道。
“小二,再上一坛酒。”婉儿大声说道。
“求人办事就要有求人的态度,我先给你打个样。”婉儿高兴的说道。
“酒喝完了,莫忘记去看看花倩娘。”
“放一百个心,本小姐会给你拿回来一缕秀发,以解你相思之苦的。”婉儿喝酒也不忘记调侃陆渊。
“够了,这半壶先留着,等回来后再喝。”陆渊双指运用巧劲已从婉儿处夺过了剩的半壶酒。
“那是我的酒,撒了一滴我要你赔。”婉儿脸上已泛了红。
“姑娘家家,整天喝酒,成何体统。”陆渊叹叹气,背着双手便走了。
“我的酒呢?陆老头,揣你怀里的酒本姑娘不喝。”婉儿气愤的说道。
对于爱酒的人,听了这句话,早已是乐开了花。你不喝,便不算我耍赖,自然是这种道理。
天黑的总是很快,谢了幕便是夜的天下。
夜,暗影重重,随了恶人的心意,做见不得人的买卖。
利益驱使便有黑夜,黑夜总是做坏事的陪衬,隐匿行踪。
但,夜迟早过去,太阳一出再暗的角落也会有微光照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