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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102. 一言破功

剑打梨花 巴月老人 6417 2024-11-11 16:36

  却说花寻枫说到做到,自从那晚知道了老道士修行的内容后,她接下来的日子便更为积极地缠在老道士身边,甚至亲自下厨,想煮出一些无法忘记的味道,或是拉著吕凌把活都干了,让老道士无所事事,搅了他的『修行』。老道士既不抗拒也不发怒,只是一切都顺著她的意,该怎麽过还怎麽过。

  又过了几天,花寻枫和吕凌的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了,也不用老道士再每天帮两人运功了。有一次,花寻枫突然问道:『老道士是不是很想看一看我们的剑法?』老道士扬了扬眉,捡起一根树枝,说道:『你们便向老道出招,看看老道破不破得了。』两人听了,都跃跃欲试,也捡起树枝作剑,老道士却摇摇头道:『用真剑,出全力。』

  两人见识过老道士的武功,知道要伤他实在不易,于是便恭敬不如从命。他们拔出长剑,默念剑诀,便朝老道士打了过去。他们自从在长生门发现了这一套离魂断肠剑法的厉害之后,几次都是在生死关头,才使出这套剑法,像如今这般以练剑为目的,还是头一次。这一次他们能够气定神閒地观察剑招的变化,以及两人之间的配合。他们从第一式使到第三式,又再重複,但每一式都有许多变化,每一次再使因应战况变化都宛如是不同的招式,从中也发现了许多不同变化的妙用。

  可是儘管他们此时精力充沛,可以全力施为,但老道士却似乎总是比他们快上一步,总是能在看似无处可逃的剑网下杀出一条活路。老道士手上看似一折就断的树枝,也似乎变成了百炼精钢,与双剑相碰也斩不断,还震得两人虎口发麻。他的剑法以静制动,遇强愈强,不过此时他只採守势,并不进攻,让两人更能把剑法畅快淋漓地施展出来。

  三人打了二十多个回合,老道士突然喝了一声『著!』,一剑刺出,快似闪电,几乎同时打中了两人手臂。两人收剑退下,但觉手臂火辣辣地刺痛,但心裡却很是痛快,两人对望一眼,都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

  不过老道士却似乎并不是很满意,摇著头叹了口气。吕凌奇道:『此战道长胜了,何故叹息?』花寻枫也问道:『老道士的剑法果然厉害,却不知是何门何派的武功?』

  老道士道:『老道的剑法,也不知是从何处学来,名字也早已忘了。但老道叹息,只因你们还未曾将剑法的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花寻枫道:『我们这套剑法,乃是昔年的无剑四友之一,谭月吟前辈所创,叫做离魂断肠剑法。我们练得不熟,此次也只是第三次一起使用,未能全部发挥也属正常。』

  老道士道:『哦,原来是谭月吟女侠的大作,果然神妙。不过你们未能发挥,却无关练得熟不熟的问题,而是另有原因。』

  吕凌奇道:『是何原因,请道长不吝赐教!』

  老道士看著二人,似笑非笑地说道:『原因有二。其一,此剑法需双人同使,所以两人之间心灵相通,至关重要。那一晚你们心怀同仇敌忾,同生共死之心,而如今却只顾自己出招,不管另一半的死活,所以威力大减。是故此类剑法,若是由相爱相惜的情侣、夫妻同使,威力更大,这一点,你们得好好努力了。』

  两人听了,都不由得脸微微一红。其实这一点两人或许心裡都早已明白,而且都曾想过,谭月吟为何别的不传,却唯独要把这套剑法传给二人?当时还说了什麽一巧一拙,相互调和之类的话。当时没听懂,就算听懂了也觉得荒谬,但相处这段日子以来,朝夕相对,却也对对方渐生好感,似乎觉得自己身上有些缺点,正好由对方补足,也习惯了对方就在自己身边的感觉。两个少男少女,都不曾涉足情爱之事,也不知该如何去理解这种感觉,此时被老道士一言点破,除了脸红,也不知如何反应。当下花寻枫只好顿足气道:『老道士少胡说八道,快说第二个原因!』

  老道士捋著长须,幌著头继续说道:『原因之二,乃是因为你们的剑法底子太差。你们连拔剑握剑收剑的姿势都没练好,更别论剑招中的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挂、撩、斩、挑、抹、削、扎、圈。须知同一把剑,有人可以开山劈石,有人却丝髮难断,此间微妙,全在用剑。如若底子练好,剑招威力自然倍增。』

  两人听了,犹如醍醐灌顶,当头棒喝。花寻枫恍然大悟道:『难怪爷爷拿著一把生鏽的铁剑,竟也可以削牆如泥!』

  老道士奇道:『你爷爷?』

  花寻枫道:『我爷爷就是铁见南。』

  老道士恍然道:『啊,铁剑门祖师爷,的确是当今剑道高手。小女娃福缘果然不浅。』

  吕凌道:『道长所言,一针见血。我俩自幼习武,但练的却是掌法而非剑法,是以用剑的基本功夫,是从未涉猎。』

  花寻枫笑道:『老道士,要不,你教教我们?』

  老道士哈哈笑道:『老道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也罢,眼下冬近农閒,老道就指点你们一二吧,哈哈哈。』

  于是花寻枫和吕凌又在田园住了十几天,每天都缠著老道士练剑,依照老道士的指导,两人勤奋练习用剑的基本技巧,虽说两人都有武功底子,练起来事半功倍,但这种基本功,没有几年时间的火候,难见成效。但两人也并不在意,只秉持著多一分练习,便多一分把握的信念,每日坚持不懈。

  这天夜裡,在茅舍之中,两人刚躺下就寝不久,隔著杂物,花寻枫突然问道:『吕凌,你猜猜,我现在心裡想著什麽?』吕凌讶异道:『你在想什麽?我……猜不出来。』花寻枫似乎叹了口气,道:『哦。那就算了。』吕凌奇道:『怎麽了吗?』花寻枫笑道:『我只是想试一下,看看我们是否真能心意相通,让剑法变得更强。』吕凌失笑道:『随时随地便能知道对方想法,如此的心意相通,也太匪夷所思了吧。』花寻枫道:『也是。算了吧,就当我没问过好了。』

  过了良久,吕凌似乎有点放不下,又问道:『枫姑娘,你想与我心意相通,只是为了……为了使剑法更强,好对付风长声吗?』花寻枫想了想,道:『除了风长声,也可以对付其他敌人啊。』吕凌追问道:『没……没别的了吗?』花寻枫似乎也意识到了吕凌的心意,真有点『心意相通』的味道,但她不知怎麽回答,只好沉默不语。吕凌说道:『我想,要做到心意相通,首先便该……坦诚相对。』他一顿又继续说道:『枫姑娘,你我相识之初,本是对头,在陀罗岛时,你我以性命相搏,而后又在地道之中,相互砥砺,相互扶持,同生共死。后来对战风长声,打退穴杀帮,你我出生入死,生死相依。从陀罗岛开始,直到现在,命运弄人,你我竟一直朝夕相对,不曾分开。我……我已经习惯了你在我身边。在长生门时,我求风长声别杀你,当时为的,只是侠义之道,但现在,虽然你一向武功比我强,人也比我聪明,但我心裡,却还是很想要保护你,不让你受半点伤害,不为其它,只是为了……为了你可以活得好好的。我想……我希望我们,永远都不会有分开的一天。』

  花寻枫默默听著,一言不发。她听见吕凌突然袒露心声,心裡不知怎的感觉有如小鹿乱撞,又甜丝丝地,脸颊也红到了耳根,好在屋内漆黑,没人看见。吕凌断断续续说完,不见对方回应,以为她睡著了,只好轻轻叹了口气,不料花寻枫又突然轻声说道:『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我也会不习惯的。』她一顿,又继续说道:『不过如今大仇未报,风长声仍然逍遥法外,我们还是……还是先把武功练好吧。』吕凌闻言大感鬆一口气,笑道:『没错,我也是这麽想的。你看,我们果然有点心意相通了。』花寻枫噗哧一笑,压下心裡的甜蜜,渐渐入睡。

  ——

  这一天,两人练完剑法,花寻枫趁机请老道士指点一下她的陀罗游龙掌。两人交手数十招过后,老道士果然点出了几点修正之处,让花寻枫获益不少。当年花杏娘开始认真练功时,距离儿时跟大漠苍龙学武已相隔了十多年,自然有不少记错记漏之处,在老道士的眼中,就成了招式中的破绽。

  花寻枫又让吕凌向老道士请教长生诀。吕凌却摇头叹道:『我恨不得把从长生门学到的武功都还给风长声,这套武功实在不想再练了。』花寻枫道:『此话不对。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风长声熟知你的武功路数,我们也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或许老道士能指出你武功中的破绽,日后还可以用来对付风长声呢。』吕凌一想也是,便以长生诀和老道士对战了一场。

  打完后,老道士摇头道:『不对,你这套武功不完整,是你没学好呢,还是你师父没教全?』

  花寻枫哼了一声,说道:『那肯定是风长声藏私了。老道士,你有所不知,他师父可是个坏透了的大恶人!』

  『哦?』

  花寻枫一直没有放弃让老道士帮忙对付风长声的想法,正好趁此机会,把风长声所作所为扼要地说了一遍。从他与母亲花杏娘之间的事,一直说到四人越狱当晚,只是关于他是自己生父的事,实在不想提起,便省略掉了,虽然扼要,却也说了小半天。

  老道士默默听完,叹道:『如此说来,此人确实恶贯满盈,果报不远。』

  花寻枫道:『既然老道士也认同,那你愿不愿意出山,帮我们去对付他?天底下只怕只有老道士的武功,足可与他一战!』

  老道士哈哈笑道:『老道是个方外之人,连自己的过去都与老道无关,与江湖上的恩怨情仇更是没有半点瓜葛。』

  花寻枫道:『可是你却说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老道士道:『世上不平之事多了,又岂仅止于江湖?』

  花寻枫急道:『难道你的修行,就是独善其身?』

  老道士沉吟道:『世事无常,变幻莫测。老道与风长声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当年他还是一个无门无派的年轻小伙子,谁料一转眼如今竟已是一门之主。同理,谁能预料他何时又会身败名裂,众叛亲离?或许是明天,也或许是十年之后?因缘果报,自有定数,不得强求。』

  吕凌听了奇道:『道长见过风长声?』

  老道士笑道:『见过,见过,还切磋过武艺,当晚还是他小登科的日子呢。』

  吕凌一听此言,脑中灵光一闪,猛地一震,站起身来,指著老道士震惊道:『你、你、你是太乙观住持,无尘子道长!』

  此言一出,老道士和花寻枫都大吃一惊,怔呆当场。吕凌管不上两人的震惊,自顾自解释道:『十二年前,风长声娶南宫真,在南宫山庄大排宴席,当时天下江湖人士几乎都到场了,都想见一见这位风头正劲的新郎官,可是真正有资格进入山庄大院,见到风长声的人,寥寥无几,其中身为道士的就只有一位,就是你,无尘子道长!风长声每每说起往事,都少不免提起当时与你的比试,炫耀自己初出茅庐,便与太乙观住持打了个平手!』

  吕凌连连顿足,他早该想到的,天底下有这般武功修为的道长,除了无尘子,还能有谁?只是堂堂太乙观住持,不留在太乙观,却来到此地独居,又确实匪夷所思。后来明白了老道士原来连自己也忘了自己是谁,这才说得过去。

  老道士听完了这番话,脸色数变,由讶异变成震惊,由震惊变成恼怒,又由恼怒变成阴沉。他一言不发,突然甩袖转身,走进了自己的茅舍,关上了门,任由花寻枫如何呼喊,都没有半点回应。

  ——

  四十年前,花晨武痛失爱人,在艰苦的寻人旅程中,犹如苦行僧般地顿悟出家,改号无尘,后来更继承了元阳子的衣钵,成为了太乙观住持。在无尘子的影响之下,太乙观变得比以往都更为出世,越来越少参与江湖中事,到后来,甚至可以说,是已经无声无息地退出了江湖。

  无尘子也一样。年复一年,他先是把自己关在太乙观之中,再接著又把自己关在方丈之中,足不出户,每日只知打坐冥想。终于有一天,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真正把玉奴忘掉,而只是藏在了心中最阴暗的角落,但这个角落却有如白纸上的墨迹一般,慢慢地扩大,最后终于侵蚀了他整个人。于是他毅然离开了太乙观,想找一个可以畅快呼吸的地方,当他来到这一片树林之时,他突然决定,就在此住下。就是这般奇妙,这般毫无道理,他就在这裡开闢了一处园地,开始了他的修行,一住便是五年。

  他开始把自己的过去一点一点地忘掉。每忘掉一些,他便变得快乐了一些。这到底是逃避还是修行?那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渐渐地他变得爽朗了起来,也发现自己哈哈大笑的时候越来越多。虽然他已把修行的初衷都已忘掉,但还是很乐意继续修行下去。

  不过今天吕凌的一句话,却让他五年的道行尽数破功。

  『你是太乙观住持无尘子!』

  这一句话有如当头棒喝,这一棒打得他全身火辣辣的痛楚难当。只一瞬间,他便想起了五年中忘掉的所有事情。他使的武功是太乙观的『道德剑法』,那个放满了灵丹妙药的柜子就在太乙观的炼丹房,那位印像模糊的故人,当然就是玉奴。

  ——

  看见老道士如此的反应,花寻枫和吕凌都吓呆了。吕凌深深自责,他的话衝口而出,根本没有想过回有怎样的后果。花寻枫虽然也一直很想查出老道士的身份,但这也绝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无尘子把自己关在茅舍裡面已经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吭声,纵然两人知道,以他的武功修为,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仍著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就守在茅舍门口,半步不敢离开。

  到了第三天夜裡,无尘子突然开口了。他以低沉的声音,吟起一首词。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閒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花寻枫听不懂词中意思,但也能感觉到词中的相思与哀伤,忍不住泪流满面。

  等到天明,无尘子终于推开了门,走了出来。他的脸上带著和以往一样的笑容,但眼中却隐约多了一层沧桑。

  花寻枫喜极而泣,但又忍不住衝口骂道:『老道士!你终于肯出来啦?有本事躲一辈子啊?你老死饿死,本姑娘也不会为你哭丧!』

  无尘子哈哈大笑,就像一切不曾发生一样,他抚摸著花寻枫的头,笑道:『老道有些心事要处理一下,没想到吓著你们了,对不起啊。』

  吕凌『噗通』一声跪下,自责道:『晚辈一时没想周全,口无遮拦,坏了道长五年的修行,罪不可赦,请无尘子道长责罚吧!』

  无尘子把他扶起,叹道:『坏了也好,坏了也好。老道想了三天,方才知道,以前老道把自己关在太乙观中,后来渐渐觉得不够,便把自己关在方丈之中,后来发现还是行不通,来到此处,以为修行有功,不料其实只是换了个方式,把自己关在了自己心中而已,或许老道还得谢谢你,把老道放了出来。罢了罢了,既然不愿想起的,都想起了,那就由他吧。』

  花寻枫破涕为笑,说道:『那就是以后都不会再丢三落四了是吧?那是好事!』

  太乙观一向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即便不活跃了,但那种崇高的地位却从不曾减退。无尘子身为住持,更是所有武林中人心中至高无上的存在之一,更何况吕凌亲眼见识过他惊世骇俗的武功,更有闻名不如见面的感慨。他看见花寻枫面对如此人物,竟然还可以无所敬畏地调侃,也不知是应该感到佩服还是……佩服。这时他问道:『那道长如今有何打算?』

  无尘子捋著长须,道:『老道抛下太乙观太久了,也该回去看看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们两人,也该回到自己的事上去了。』

  花寻枫道:『我们的事就是对付风长声!老道士,你到底帮不帮忙?』

  天底下有多少人,敢直呼无尘子为『老道士』?吕凌听了,不由得心惊胆颤。

  不过无尘子却丝毫不以为意,彷彿还很喜欢这样的称呼。他想了一想,答道:『风长声的事,是武林中的事。太乙观身为正道武林一员,似乎不该不闻不问。但是否真要插手,如何插手,却也不能由老道一人决定。老道回到观中,自当与太乙观上下商议,再作论断。你们二人,可愿随老道回太乙观,当著众人的面,讲述你们的事?』

  花寻枫和吕凌对望一眼,毫不犹豫地说道:『去太乙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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