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小丘,丘下景物尽收眼底。
百馀个营帐排列整齐,延绵百丈,居中帅帐高大威严,气势夺人,将士穿插其中,明盔亮甲,威武雄壮。风长声心中叹赞,真正打仗的军队,和江湖莽汉就是不一样。
翻过小丘,他吩咐身后弟子在营地外等候,带著柯成惺过了营地岗哨,进入了帅帐之中。一个全身盔甲,腰挂长剑,满面红光的中年大汉,大笑来迎,说道:『风掌门,你总算是到了。』
风长声抱拳还礼,笑道:『庞将军久候,风某失礼了。』他环顾一周,见帐中人已到齐,点苍派掌门冯世炬、八卦门掌门郝东海、陈拳门掌门陈迟、以及崆峒派掌门彭辉都已等候多时。众人一番寒暄过后,风长声说道:『此番行动,冯掌门、郝掌门、陈掌门、以及彭掌门倾力相助,共带来了百馀名弟子,加上风某的长生门,一共三百馀人。不知庞将军的兵力几何?』
庞将军道:『对付区区一帮牛鼻子道士,本帅不想兴师动众,只带了步兵六百,弓弩手两百,后勤两百,共一千人。』
各个掌门听了,暗暗乍舌。要知就算是武林高手,面对千军万马,万箭齐发,也难有生路。
风长声大笑喜道:『有庞将军这支义师,此战可保万无一失!』
庞将军道:『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我方兵力数倍于敌,我意,只消把齐云山各出入要道堵住,山上缺粮缺水,不消十日,敌即来降。』
风长声沉吟片刻,道:『十日太久。我今替天行道,斩妖除魔,理当以迅雷之势,踏平太乙观,如此方显我方气势。这麽办吧,由我和各位掌门作先锋,各带本门弟子,上山杀敌,庞将军分派兵马驻守各处下山要道,若有人逃脱,一律格杀。另外,庞将军也可带上一小部队,随我等上山,如若敌人强悍,我方不敌,便请庞将军即可呼叫山下兵力,上山驰援。』
庞将军听了,不由得皱起眉头,心中暗骂。山上地势崎岖,树林密布,不宜大军作战,反而有利于武功高强的敌人,如此安排无异于以短击长。但他转念一想,此番收了风长声的银子而出兵,何必与他争执?反正他自己要当先锋,由他好了,最重要减少自己兵力的耗损。但后来说道要他也一块上山,他却不得不摇头道:『将帅岂可轻入险地?本帅应该坐镇中军,指挥部下。』
风长声大笑道:『有风某相伴,庞将军何须忧虑?将军如不一同上山,必要时如何召唤兵力驰援?放心吧,将军便当是游山玩水,踏青寻幽,风某保将军无虞。』他的心思是,有庞将军在身旁为质,他才可放心到时山下士兵不会畏缩不前。
庞将军咕哝了一声,看在银子的份上,只好答应了。
——
风长声一马当先,四个门派掌门在后,然后二十个士兵围著庞将军,各个门派弟子尾随在后,一隻三百馀人的队伍,气势汹汹地涌上了山。
走了半路,不见一个道士,庞将军不禁疑惑道:『咱们大举攻山,贼人难道毫不知情,毫无防备?风掌门,须防贼人有埋伏。』
风长声一想有理,停下沉吟,此时突然前方出现两个太乙观道士,正往山下走。他们突然见到大队人马,吃了一惊,随后又看清领头的人,于是远远拱手行礼,说道:『前方的可是长生门风掌门?各位施主这可是要上太乙观?』
风长声答道:『正是!』
两个道士一脸愕然,面有难色,又道:『不知风掌门和各位施主莅临,未曾远迎,失礼失礼,敢问风掌门来敝观所为何事?一共有多少人?敝观地方狭小,恐不能容纳这许多人呢。要不,且容贫道先通报住持,打扫好地方,再请各位入观?』
风长声突然一声怒喝,说道:『莫再假惺惺了!风某今天势要为民除害,杀了你们这帮为非作歹的假道士!』说罢,正要出手解决眼前道士,点苍派冯世炬道:『区区小贼,何须盟主出手,让我来!』说著抢先一跃而上,举剑便刺向道士。两个道士大吃一惊,不敢还手,转头撒腿就跑。风长声一声大笑,说道:『太乙观贼人果然毫不知情,天助我也!大伙听令,冲向太乙观!』
队伍士气大振,长驱直入,一直衝到太乙观入口牌坊前,又见到一群十馀个道士聚在牌坊下,全神戒备著。一名道士排众而出,正是元谷子。他喝止了风长声等人,朗声问道:『风掌门怒气冲冲,杀气腾腾,带著大批人马闯我太乙观,所为何事?』
风长声怒骂道:『元谷道士,你太乙观作恶多端,天地不容!今日风某带著武林中的义士上山,就为了斩妖除魔,为民除害!你若识相,便立即带领全体弟子认罪投降,否则我等踏平太乙观,杀你们一个片甲不留!』
元谷子怒道:『风长声!你、你、你欺人太甚!』说著长剑出鞘,一衝上前。风长声手一挥,冯世炬、郝东海、陈迟、彭辉四个掌门一起出手,团团把元谷子围住,打了起来。
元谷子是住持无尘子的师弟,武功不弱,但四个掌门的武功也各有独到之处,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几个回合之后,元谷子落了下风,眼见讨不了好处,元谷子使了一记猛招,把众人逼退,趁机跳出战圈,回头大喊:『走!快走!』一众道士惊慌失措,跟著元谷子回头窜逃。
风长声大笑道:『什麽武林泰山北斗,一击即溃,不外如是!弟兄们,咱们杀进去!』
庞将军喊道:『且慢,风掌门,需防诱敌之计!』
风长声得意笑道:『庞将军,你堂堂三军之帅,胆小若斯,日后如何保家卫国?但你大可放心,看来今天你的兵马无用武之地了!』
他哈哈大笑,领著三百馀人过了牌坊,来到了三清殿前的空地上。此处景物与当年他离开之时并无变化,不过此时四下里却看不见半个道士身影,刚才逃进来的元谷子等人也不见了踪影。他对此处地形瞭如指掌,知道除了进来的路,此地只有一个出口,那是一条在空地尽头,延绵向上的栈道。这条栈道单面临渊,甚是凶险,绕过三清殿后山峰,又分岔通向各处峰顶,沿著栈道,有若干附著崖壁而建的悬空楼房,从此处也可远远看见。
风长声不假思索,便领著人衝向栈道入口,不料却突然听见一声长啸,只见一个老道士站在栈道入口两三丈处,挡住了去路,正以洪亮如钟的声音喊道:『无尘在此,妄过者死!』正是无尘子。他的声音响彻云霄,如雷贯耳,震得人人耳鼓发麻。栈道本就险峻,此时他挡著去路,来人无法越他而过,又无法一拥而上,如若单独上前挑战,除了风长声只怕也无人是其敌手,只要输了半招,就算不死在对方手上,只怕也会掉下万丈深渊,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众人一听挡路者是太乙观住持无尘子,都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脚步,望向了风长声。风长声微微一怔,这才察觉敌人把自己诱到此地,似乎另有阴谋。他冷静下来,沉声喊道:『无尘老道士,此处山上别无出路,我们进不去,你们也出不来。不过山上缺粮缺水,你们又能挨得了几天?不如赶紧下来投降,我或许可以饶你们不死!』
无尘大笑道:『挨得了几天?不劳久候,半个时辰足矣。』
他话刚落地,众人头上又传来一把声音。众人抬头一看,原来栈道的其中一条岔道,又绕回空地正面,在三清殿正上方约莫十馀丈高之处,在栈道上悬空加搭了一座平台,可以从高处俯瞰空地,此时声音就来自此处。众人循声仰望,只见平台上出现另一个老道士,众人认得,正是无尘子的师兄广悟子。
广悟子朗声说道:『长生门风掌门、点苍派冯掌门、八卦门郝掌门、陈拳门陈掌门、崆峒派彭掌门,以及各位武林同道们,诸位远道而来,太乙观未能远迎,有失礼数,还请多多包涵。』他运气说话,声音夹著内力,距离虽远,每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风长声输人不输阵,也运起内力回话道:『广悟老道士!你太乙观枉称武林魁首,不料传到了你们这一代,竟背弃武林正道,窝藏邪派妖人,图谋颠覆江湖,祸害苍生百姓,把数百年清修圣地,搞地乌烟瘴气,叫我等痛心疾首!今日武林正道群雄,忍无可忍,齐聚山前,只求拨乱反正,还江湖清平,尔等穷途末路,无处可逃,赶紧下山投降,认错伏罪!』
广悟子笑道:『各位掌门,你们都是听了风掌门这番无稽之谈,今日才随他来到敝观的吧?太乙观虽多年不涉江湖,但却从不曾背弃武林正道。风掌门信口开河,毫无凭据,片面之词,不足为信。反倒是老道今日手上,有许多风掌门多年以来为非作歹,杀人无数的证词,难得江湖上的各路英雄今日齐聚,咱们不妨说道说道,大伙作个公正,理清谁是谁非。』
风长声渐渐觉得不妙,眼下情况是,一边广悟子高高在上,阻止不了他发言,另一边无尘子守住栈道,自己的人也上不了山,一时之间,我方三百馀人只能乖乖待在空地上,听广悟子说话。他心中大怒,极目张望,突然发现广悟子身后似乎还有个人,虽看不清是谁,但他稍一转念,便心头一惊,如此佈局,似乎只有那诡计多端的小贼铁无咎想得出来!想到此处,他一时情急,抓起一块小石,运足了劲,手一挥便往广悟子射了过去。
双方相隔十馀丈,而且广悟子身在高处,寻常暗器绝难射到,饶是风长声灌注了十成功力,劲头远非常人可比,小石射到广悟子面前时,也已是强弩之末,广悟子袖袍轻轻一挥,便已拨开,然后笑问道:『如风掌门所言,此山别无出路,大伙要攻要堵,要打要杀,也不急在一时,听老道说几句话又有何妨?风掌门何故如何著急呢?』
风长声喊道:『大伙别上当!太乙观这是想要拖延时间,必定有另有援兵,在场有手劲好的,暗器伺候,往上打去,有轻功了得的,沿崖壁爬上去,不要听他妖言惑众,挑拨离间!』
群雄面面相觑,却无人行动起来。不是不想听令,而是如此距离与高度,在场确实没有人能把暗器射到,而且崖壁陡峭,莫说攀爬艰难,就算能爬到栈道边,上面只要有人轻轻一剑,自己也将毫无还手之力,无异于白白送命。风长声见无人听命,大怒喝道:『庞将军,即刻把你的弓弩手传上山,把敌人射下来!』
庞将军统领三军,放在平时,如何受得了如此的颐指气使?但如今被一帮江湖莽汉包围著,官威摆不出来,只好沉声说道:『弓弩之力,最多与风掌门手劲相当,只怕也是无济于事。山下有我的重兵把守,就算真有援兵,也上不了山。风掌门如此著急抢攻,难道真有什麽难言之隐?』
风长声闻言,突然身形一闪,衝到庞将军身前,一掌打向他身旁一名士兵,士兵淬不及防,一声惨叫,中掌吐血身亡。庞将军惊道:『你、你敢杀害朝廷将士?』
风长声抓起庞将军衣领,低声冷冷道:『什麽朝廷将士?你们只是收了我银子的打手!若敢不听我号令,我连你也敢杀!』庞将军吓得瑟瑟发抖,连声答应,回头吩咐手下下山召唤兵马,心裡却开始盘算脱身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