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亳州城,七怪八岔地几人终于到了黑熊镖局,镖局大门敞开,能看到院内几个赤着上身的大汉正在练武。
杨不易心想这应该是镖局招揽生意的方法,接着便打量起镖局。
看着气派的房门,杨不易能感受它曾经的辉煌,可院内墙壁上长满斑驳的青苔,却也显示这它如今的破败。
黑熊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以前黑熊镖局在周围十里八乡也是声名赫赫,每天都能接到无数镖单。可如今战乱不止,所以……”
杨不易也没在意,有个住处什么的就行了。
进到院中,只有寥寥几人在院中练武,见黑熊回来都一窝蜂地围上来。
“怎么样?”
“总算接了一单,后日便出发,大家早做准备吧。”黑熊点头说道,接着又介绍杨不易给众人认识,“这是杨不易杨兄弟,今后便加入我们镖局了,以后大家可称呼他黑豹。”
几人连忙跟杨不易见礼,要知道“黑豹”这个称呼在黑熊镖局可不单单只是个绰号,只有得到黑熊的认可才能叫黑豹的。
以前也有黑豹,不过常年没有开张,黑豹便上山当了土匪,于是“黑豹”这个称呼就没人认领了。
杨不易并不清楚这些弯弯道道,见黑熊镖局的人如此热情,便下定决心好好留在这里,然后在自己死前再把内功心经找机会交给师兄。
吃过饭,几人又练武的练武,收拾行李的收拾行李,杨不易没什么行李收拾,如今就一把长剑伴随自己,便早早回房休息。
翌日,杨不易躺得都快发霉了,便坐在院中门槛处看着镖局的人忙碌。
正当杨不易神思不知飘到哪去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贫僧有礼了,这是一尊木佛,可保你等出入平安。”
杨不易或许还在胡思乱想神思还没回来,便木楞地起身,刚要接那木佛,黑熊却大喊道:“你个臭和尚,化缘就化缘,搞这些弯弯道道干嘛,赶紧滚!”
这时杨不易才回过神来,这才明白只要接了木佛这和尚便要向他讨要香火钱,于是便要收回伸出去的双手。
可那和尚不等杨不易收回手,便一下将木佛塞到他手中,接着双手合十打了声佛号,说道:“看来施主与这木佛有缘,还请……”
还未说完,杨不易惊呼道:“八哥?”
和尚也十分惊讶,只有家乡小伙伴会这样叫自己,但是自己都离乡数年,而且看着人剑眉星目天资不凡的,一时间不知道他是何人,又怎会知道自己。
“我是阿七啊。”
和尚突然想到那个瘦瘦小小脏兮兮的阿七,怎么也和眼前之人对不上号,一时间竟然没了往日的机灵,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原来这个和尚便是十年前离开孤庄村的朱重八,当年他和汤和走散后也去定远找过郭子兴,可郭家堡早就被王保保吓得举家搬离。
于是朱重八便又回到濠州,可是兵荒马乱的,自己回去丢脸不说也没什么生计,路过皇觉寺的时候,便灵机一动,干脆去那皇觉寺当个小沙弥混口饭吃。
有了这和尚身份,不论是蒙古人还是汉人多少都有点忌讳,也没人上门找麻烦。
可是好景不长,随着战乱越来越多,皇觉寺也快揭不开锅了,不得已朱重八只能离开皇觉寺到处化缘。
虽说兵荒马乱,可借着这个和尚身份,也没有被抓去做壮丁或者拦路打劫的。
就这样游历了几年,终于在前不久听说濠州被起义军占领了,而且起义军将领还是郭子兴。
幸喜之下,朱重八便想赶回濠州,投入郭子兴门下。
于是便一路化缘到了这里,虽说他离开孤庄村快十年,可离开的时候也十五六岁了,相貌什么的与如今也没多太大的变化,所以杨不易便能一眼认出了他。
缓了片刻,朱重八才开口说道:“你是阿七?怎么可能。”
杨不易也知道这些年自己相貌神态大变,朱重八一时间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便滔滔不绝地将小时候朱重八干过的坏事都抖了出来。
听得院内镖局之人都心想这和尚居然如此心黑。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阿七了,不用再说了。”朱重八连忙捂住杨不易的嘴,接着说道,“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不开窍,和小时候一样,尽说些口无遮拦的胡话。”
在遇见故人,杨不易沉寂许久的心又有了一丝活络。
可偏偏朱重八却说道:“你不是拜王鼎为师,加入了华胥派吗,怎么在这里?。”
黑熊听到“王鼎”“华胥派”几个字,突然震惊不已,没想到这个杨不易居然是华胥派弟子。
他也听说了濠州城被攻破跟谢宁的出现有关,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可华胥派、谢宁、王鼎却是鼎鼎大名,真是没想到这个杨不易出身如此惊人。
虽然不知道杨不易为何会如此落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轻易加入镖局,也一想到镖局也没什么能让他有所企图的,便不去想那么多,剩下的便只有兴奋。
可杨不易却没有黑熊那么高兴了,他微微摇头说道:“日后你就知道了,八哥你怎么在这里。”
朱重八看出了杨不易的低落就没有多问,而是说道:“我听说濠州被破,统帅便是郭子兴,所以我准备回濠州投到郭子兴门下,他还欠我个救命之恩没报呢,怎么的也该给我个官当当。只是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杨不易这才想起两人在镖局门口许久半天,也觉得不好意思,便饶了饶头转身问道:“黑兄,这时我同乡朱重八,多年没见一时间……你看能不能提前支点银两……”
虽说镖局如今生意惨淡,可黑熊手里还是颇有积蓄,也不在乎这些小钱,更何况眼前之人是华胥派门人,那和尚也与近日威名大作的郭子兴有关,便笑意盈盈地说道:“好说好说,先请你兄弟进来,吃过饭明日再出发也不迟。”
杨不易还没开口,一旁的朱重八反倒是连忙拱手说道:“如此甚好,就唠叨各位了。哈哈!”
于是两人便携手进到院内,朱重八还不时夸赞几句,听得黑熊高兴不已。
看着没多久便亲如兄弟的两人,杨不易嘀咕着“不亏是八哥”。
夜晚,杨不易和朱重八同睡一屋,吃得饭饱酒足的朱重八睡意全无,连连拍着自己的肚皮。
见杨不易一人睁着眼睛看着屋顶发呆,朱重八却是悄悄说道:“阿七,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别太难过。”
“传得这么快啊,八哥你都知道了。怎么白日间你问我……”
朱重八得意地说道:“你哥我这么多年的路不是白走的,现在好多山头大当家见了我也得喊声朱哥,所以你的事我却是比别人先知道。”
接着他看了看房门,小声说道:“我白日里那么问你,还不是让你在这里能得到重视嘛,我看那黑熊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只要他知道你是华胥派门人,必定会对你毕恭毕敬。”
杨不易却是皱眉说道:“可是我都被逐出师门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知道我在濠州的事,到时候会不会恼羞成怒……”
“不会,他这种小人物就算知道了也不敢拿你怎么样,反倒是知道你武艺高强要好好供着你。”
“不过阿七你要记住,反倒是这些小人物最是市侩精明,一旦你没了利用价值他们就会一脚把你蹬开。所以你也不用跟他们卖命,见事不可为能走就走,不然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你自己。”
杨不易听着这些弯弯道道,心里想着人真是复杂,简单点不是很好嘛,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继续看着房顶发呆。
朱重八见此,继续说道:“你就先在这里呆着,等我投入义军,日后发呆了,便接你回濠州,我看哪些人敢反对。”
还未等朱重八说完,杨不易便说道:“八哥,我知道你好意,也知道你日后必定会出人头地的,不过我现在就想好好呆在这里,至于回不回去又何妨。”
杨不易没有将自己只有三年的寿命告诉朱重八,自己只想趁这三年随着镖局到处走走看看,三年后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离开就好了,没必要让自己身边的亲朋好友知道这些。
朱重八听了杨不易的丧气话就没有多说,于是两人便回忆起了小时候的光景,接着又说起来这些年的见识。
朱重八人机灵,这些年早就养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习惯,所以他一个人在这乱世闯荡这么多年除了时不时挨饿也没受过多少苦难。
朱重八妙语连珠地将他这些年的经历说出来,听得杨不易大为感叹,竟然渐渐忘记了刚才的烦闷。
就这样一夜故去,今天便是黑虎镖局启辰的时日。
离别时,朱重八对自己眨了眨眼睛,说了声“保重”,便继续跟镖局众人一一告别,看着他们依依不舍的样子,杨不易也是不由地笑了起来。
轻声对着远去的朱重八说了声“保重”,杨不易便跟着众人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