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冷笑一声,说道:“这还只是个开始,想当年,饶是我天资超绝,仍是经历了剥皮裂骨之痛,才熬过七绝九死!你资质恁地差,哎!我连给你服了两剂“九转还魂丹”,一来是助你恢复,二来便是要在你经历七绝九死之际,保你不死!”
刘鸣强忍着痛,将要说的话,以极快的语速尽数吐出:“难道我刚吃的便是断肠草?!”
“不错!”
“你疯了罢!那本书不过是胡言乱语!”
老伯面无表情地说道:“是啊,我又何尝不是怀疑那书是胡言乱语!想当年,我在这个山谷寻得断肠草,以为假以时日,我神功大成,便可以振臂一呼,夺回属于我的东西!可是,在我经历七绝九死之后,竟然一无所获!甚至连原本的功力都尽数消散!”
刘鸣闷声问道:“既然明知是徒劳,你现在又何必如此费尽心机来害我?”
“几十年的心血,功亏一篑,我定要找出内中缘由!不然你以为我那般好吃好喝招待于你,是因为你面善么?”老伯嗤笑道:“原本我想等你伤势恢复,哪里料得你这小子不老老实实待着,那便只好提前给你下药。这碗断肠草,我特地挑选的是嫩叶,毒性最猛,你还是闭上嘴省省力气吧!”
刘鸣全身的神经都紧绷着,双手紧握,青筋凸起,胸直直地向前凸起,像一张满弦的弓,随时都会崩断。他痛的直哼哼,喊道:“我——我的身体好似一个快要裂开的南瓜,好痛!”
老伯突然怒目圆睁,凶相毕露,吼道:“你痛?!你再痛又怎能抵得过我痛?我陈理可是大汉皇帝陈友谅之子,只恨十三岁那年,父亲兵败身死,荣华富贵旦夕间灰飞烟灭!朱元璋那狗贼假仁假义,圈禁我九年还不够,将我流放至高丽!我食不果腹,每日提心吊胆,那滋味你能知晓?晚上闭着眼睛不敢安睡,白日里千盯万防,生怕那些眼睛找个由头与你争吵一番,捏个罪名扣到头上将你害死!我,几十年来活的还不如一条狗!但是,我还是忍下来了!我不能死!命运如此不公,我偏不遂它的愿,我要活着,我要逆天改命!”
正说着,刘鸣已经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仅有胸口起伏着。痛,更痛了,他紧咬着牙关,这是他身体中唯一能够控制的部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但听觉愈发清明,山谷中的鸟语虫鸣,溪流涔涔,一一尽收于耳。他仿佛能够听得清体内紧绷的经脉,一根根断裂开来,像一串小鞭炮一样,“啪!啪!”响个不停。
最终,他的躯体直挺挺横在那里,差不多就是一具尸体,气若游丝,脉搏时有时无。唯一还存在着的,便是疼痛,疼痛就像决堤的江水,在体内肆意冲撞,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写着一个字——死!——死了便不会痛了!
陈理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等到刘鸣再也发不出半点生息,他走过去探了探刘鸣的口鼻和手腕。刘鸣的躯体温热,但气息与脉搏的确是断绝了。陈理淡淡地说道:“不错,该是一绝一死,还有六绝八死。”
果不其然,刘鸣的身体从新变得有脉搏,气息也逐渐恢复,但好景不长,过不了一会儿,又因为剧烈的疼痛,重新归于沉寂,脉搏、气息都断绝了。陈理每每探鼻,验脉,手指掐着数,又如此往复五次后,已经是七绝七死。
陈理趁着刘鸣醒转的当儿,狞笑道:“还剩下两道死闸要跨,最是艰难!你不妨将名字告诉我,若是你死了,将来我给你做场法事,好让你往生极乐,省的半夜三经来纠缠我。”
刘鸣体内剧痛难耐,觉得身上没有半寸肌肤是不疼的,甚至于连呼吸都是痛的!他全身抽搐,微微抖动着,嘴里发出像是垂死的低鸣,说道:“你爷爷我……叫……刘鸣”他喘气已是极难,发声更是带着含糊不清的气流声。
只见陈理一脸坏笑,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袋,说道:“对了!还得谢谢你的银子,这么多年了,自从我去了高丽,便再也没用过成锭的银子,不!连碎银都没用过了!”
刘鸣一见,那正是自己的钱袋!听这老贼的口气竟然是可以出谷?!难怪他能弄到这大爿的瘦肉!盐巴!白菜!想到这里,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希望,但立马又痛死过去。
陈理一探鼻息,气息犹存,一探脉搏,停顿。“不错这正是七绝九死中的第八死,只需经历第九死,便与我一样了!”陈理满怀期待地说道。
刘鸣逐渐醒转,可第九次死亡如约而至,他刚刚松了一口气,却遽然被无与伦比的苦痛所碾压,犹如万箭穿心!他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发出野兽的呜咽声。他的心,忽地膨胀得好似要炸开,忽地紧缩得好似块生铁,两种极端像两把铁锤一样来回锤炼着他!终于,刘鸣又死了过去。
陈理站在一侧,死死盯着他,额头发出汗星,这次不能不成功!事关重大,只要能够找出伤魂奇功触发的关键,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一探鼻息,还活着,难道成了?
刘鸣再度醒转,此时此刻,身上竟是清明如新,却并没有感觉还有其他的变化,只是身体经历了这么一番折腾,虚弱得不行。他擦了擦额头的汗,长舒了一口气,想道:“幸好是活下来了!活着便有机会去见她——!”赵颖这个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不料整个身体却是如同被雷劈中一样,发自内心的痛苦又席卷而来。他神志清醒,并不如七绝九死那般浑浑噩噩,但心中痛楚却是有增无减,他双臂环抱着自己,疼得在皮垫上左右打滚。
陈理见他度过七绝九死,原本也是松了一口气,哪里料得刘鸣又开始陷入苦境,他皱着眉,使劲揪着自己的胡子,不禁怒极而笑,说道:“这小子,资质竟是这般差,两枚“九转还魂丹”都救不了他!”一气之下,竟将那本古籍斯得粉碎!大吼道:“放他娘的狗屁!什么天无绝人之路!都是狗屁!狗屎!”他盛怒之下,竟是气血不继,眼前一黑,摔倒在地,昏死过去。
再看刘鸣,一阵苦痛之后,刘鸣的丹田突然激发出一股热流,开始往四肢百骸散布而去。他的身体开始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体内的这股能量奔涌着,将原本无序的经脉重新串联。原本奄奄一息的他,竟然一跃而起,口中叫喊道:“水!——水!”他这一步飞跨出一丈,竟是如飘着一般跳了出去,直直奔向山泉瀑布,将整个身体投入泉水中,燥热的身体逐渐变得清凉,他倏地一下睁开眼睛,眼眸之中,炯炯有神!
他感到体内似是有使不完的能量,双掌不停拍出,将这股力量击打在下坠的泉水之上。心中更是喜不自胜,难不成,这神功是真的?不然怎么解释我这般变化?他想起那本《伤魂》,连忙冲回洞里,却只见到满地的碎片,好生惋惜。
他看向陈理,那老伯神情惨淡,昏倒在地,心中忽地生出一丝怜悯,将陈理拖到皮毯之上。这陈理虽是利用了自己,但毕竟是救过自己的性命,可怜他蹉跎岁月一生,日后也时日无多,算了,还是不要同他计较。
刘鸣拿回自己的钱袋,又将破碎的玉牌残骸收集好,揣入怀中。他从地上拿起一片古籍的碎片,恰好便是最后一页上的文字:
‘
三焦玄关
以情为泉
以离为渊
以殇为泽
’
刘鸣将这张碎片同样揣入怀中,留作纪念,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洞外。
他从洞口灌木丛中钻入,发现竟有一条小路不断往上盘旋,一直进入到另一片山谷中,便在这个山谷中,他见到了那棵救被撞得只剩下一半的柳树。那柳树附近的山崖之上有一条绳索垂下来,他想,这大概便是陈理出谷的途径,可这绳索是谁放下来的呢?他突然想起,那天曾经在洞里隐约听到有人在搜寻自己,大概就是他们吧!可恶的陈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故意瞒去了这一切!
他看着山谷的崖壁,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豪意,运劲于足,向上跃起,攀住了崖壁的岩块。略一停留,运劲于手,双臂用力着向上攀援着爬去,不过片刻,竟是徒手站上了山崖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