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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客栈

明朝杂记 斗笠熊猫 4248 2024-11-11 16:38

  刘鸣与洪彦无头苍蝇似的乱跑一通,来到贵池县的白马镇外。镇外一座孤零零的客栈坐落在大路之旁,匾额上书《同福客栈》。客栈规模不大,虽称不上富丽堂皇,但也是精致典雅。

  刘鸣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哎哟!……跑不动了……”他对洪彦摇摆着手,示意停步。洪彦仍旧生龙活虎,笑道:“你身子太弱,这才跑了几里地?”刘鸣看向洪彦,莞尔一笑,指着他身后的客栈道:“天色不早,去吃东西!”不料洪彦面有难色,却步迟疑。刘鸣明明听得他腹中“咕噜”作响,推想他定是囊中羞涩才不敢进入,当下劝慰道:“无妨,我带着银两!”说完硬拉着他迈入客栈。洪彦面色微红,可架不住饥饿在腹中打滚,半推半就也跟了进去。

  洪彦还是首次进到客栈,不住左顾右盼。客栈内没有多少客人,刘鸣寻着无人角落坐好,唤来小二,问道:“可有好菜?”小二垂首斜眼打量一眼来人,绘声绘色道:“小店招牌乃是‘玉桂香包’!取牛、羊、鱼肉中鲜嫩处,再加入十余种香料制成肉包,待包子香软熟透,再撒上玉桂香粉。此包入口甜、咸分明,香鲜满口,要价一两一个——”刘鸣仔细听完,舌喉生津,说道:“要两个!”说完才发现忘了洪彦的分量,急用手指比划着,再开口道:“要……五个!”

  却听小二脸上一愣,赔笑道:“十分抱歉!小官人,这……这‘玉桂香包’呢,已经是卖完了……”刘鸣不悦,皱眉道:“没有的东西你还说?”小二不住点头哈腰,又劝道:“包子虽好,可是一两银钱呢!相当于一户人家一月的钱粮,小官人权当省钱了嘛!”刘鸣从小馋嘴,方才被他勾起的馋念,兀自难消,闷闷不乐之余胡乱点了三四个菜品,又在小二的推荐之下加了一小壶米酒。

  洪彦这时才到桌边的条凳上坐下,问道:“怎么一脸不快的样子?”刘鸣撇嘴道:“现在的小二也学得这般奸猾!先是将菜品吹得天花乱坠,待勾起你的瘾,却说‘卖光了,客官不妨换一个试试’!”洪彦笑道:“我爹也做些生意,这都是商人一贯的伎俩,实则他吹嘘的那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片刻功夫,菜肴齐备,小酒也奉上。年轻人腹欲旺盛,片刻间如风卷残云,将食物消灭干净。洪彦捂着肚子,大呼好饱。刘鸣将米酒为洪彦满上,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二人相互举杯致意。刘鸣道:“谢你拔刀相助,救我小命!”洪彦道:“我也谢你这顿美餐,实不相瞒,我从家里跑出来,已在山中游荡两日!偶尔摘些野果,可是根本不顶饱!”

  两人都是初次饮酒,洪彦小抿一口,吐吐舌头,苦着脸道:“好辣!”急将杯中酒洒在地上,换饮茶水。刘鸣忍着辛辣饮下,撇嘴说道:“世人爱酒,都说‘酒解千愁’,可也不过如此!”又倒了一杯,两人一茶一酒,相饮一杯。

  刘鸣问道:“听你方才的口气,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洪彦用拇指挠挠眉头,面容愁苦,说道:“说来话长,我本是养子!原以为爹爹不会再有子嗣,可是偏偏在今年,娘的亲生儿子出生了。爹娘待我一如往常,可……我还是能……感到他们眼中看我……与看弟弟时候,那种完全不同的目光……”他喝了口闷茶,接着道:“变了,一切都变了!我对于这个家而言,是个多余的人,继续待下去……难保有一天,会令爹娘心中介怀!”

  刘鸣默默看着洪彦,半响后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什么都没变,只是你自己的心境变了?”洪彦愣了一下,苦笑道:“对,我本来就是个外人!”其实,刘鸣的意思是‘你爹娘仍旧待你很好,只是你自己心中产生了误会,钻了牛角尖,心中有了怀疑,看事情就有了成见。’可洪彦并未理解他的意思,反而误以为他是说‘不管有没有这个弟弟,你养父都没有把你当亲儿子看待。’

  刘鸣见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想要纠正。却见洪彦深吸了口气,一吐而出,拍着胸脯道:“幸而小爷我已经年方十八,大可自己出来闯荡江湖!眼下虽无立足之地,但天大地大,终究会有属于我的一片天!”刘鸣见洪彦已经打起精神,不似勉强做作,心中也就宽慰,附和着道:“对!”两人再度对饮,方将酒杯搁置,刘鸣却是已经颓然醉倒。

  站在一旁的小二见状,急忙跑来,说道:“小官人醉了,不妨今晚便入宿本栈,明日再走。”洪彦当即答应,与小二一同扶着刘鸣上了二楼,来到拐角深处的一间客房,将他安置在床。小二问道:“这位小哥,你也开一间房吧!”洪彦道:“诶——这么大间房子,我与他同住便好,我也不要铺盖,将就趴着就睡了。”小二却道:“不——行!本栈的规矩,一间只住一人!你要么住,要么走!”洪彦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这样的‘规矩’,不好与小二争辩,气愤道:“那好,我走便是!”他看见屋内有个窗子,拉开窗门,扒着上方的窗楞,一个蝎子摆尾,倒翻飞上屋顶。

  洪彦在屋顶瓦片上轻轻走着,耳中听到脚下屋内窗户插栓的声音,心道:“这小二,还怕我潜回去偷睡在屋内!真是——”转念一想,人家也只是做事情,怪不得他。他继续往上走,在屋顶脊梁坐下。圆月如镜,将四野照得微微发亮,犹如身处梦幻之境,他索性沿着屋脊躺下,盯着月亮,想想心事。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女子啜泣的声音。他坐起身子,四下打望。原来,月光之下,屋脊的另一头,有一名翠羽黄衫的女子双手抱膝,埋头哭泣,肩膀隐隐抖动,显然伤心至极。洪彦见她哭得可怜,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巾,踩着屋脊,轻轻走到她身旁。他看着手中方巾,瞬间想起这块蓝盈盈的方巾还是娘交待他带在身上的,不免泛起一丝温暖。

  那女子觉得好似身边有动静,从膝抱间偷偷侧眼看去,赫然看见地上一双男人的脚!她顾不得脸上纵横的泪水,连忙抬头向着那人惊声问道:“你是谁!?”洪彦见抬头之人果然泪水盈盈,连忙递上方巾,说道:“擦擦吧!”那女子以为他在取笑自己的可怜模样,快速抽过方巾,将泪水鼻涕一擦而光,轻轻道了声:“谢谢!”月光之下,洪彦见她体态婀娜,肤如凝脂,貌若仙子,一时看得呆了。

  黄衫女子情绪低落,巴不得一人安安静静地,偏偏这人一直不走,她心中气恼,侧过脸想道:“这个傻子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还不走开!”又等了等,再也不耐烦了,说道:“你——你怎么还不走?”洪彦一时愣在那里,张着嘴不知如何问答,好半天才答道:“我……你……我的……方巾……”他伸手指了指她手上攥着的方巾。

  黄衫女子方才醒悟自己还未返还他的方巾,只是这方巾上满是自己的眼泪,更有鼻涕,若是此刻交还给他,岂不是羞死人?她窘道:“方巾我洗干净再还你。”洪彦忙道:“没关系!不碍事!反正我也用不着!”黄衫女颇觉尴尬,不去看他,勉强寻了个话茬道:“出门在外,送你方巾之人会担心吧?”孰料这一问倒好,洪彦索性坐了下来。黄衫女急的眼睛一瞪,眉毛微扬。

  洪彦丝毫不察,坐稳后望着月,思索说道:“我不辞而别,他们或许有疑问,或许有责怪,担心?我不知道。”边说边微微摇头。黄衫女从他语气中听出来,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她接着道:“我真羡慕你们男儿家,与家里有了分歧可以出来闯荡,我们女子却只能……”洪彦觉得奇怪,真诚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我……我可以帮你!真的!”女子听完,眉头一皱,以为这人是在纠缠自己,极为不悦,不耐烦道:“没什么!”她站起身,敷衍道:“我去忙了!”头也不回地从屋顶一侧的楼梯爬下去了。

  洪彦呆呆地应了一声,看着她一寸寸沉下去,心中怅然若失。他又在月下坐了会儿,却再也坐不住,只觉心中烦躁,好想再见那个黄衫女。他从那楼梯爬下去一看,却是左右无人,脸上难掩失落,耷拉着脸,往刘鸣屋子走去,此时此刻只想找个人聊聊天,排解心中郁闷。

  也不知刘鸣是睡着还是醒着,他走到屋前,轻轻推门,却发现门是从里面拴住的!他眼珠转动,脑中思考:“方才我从屋顶出去,屋内只有小二一人。小二若是出了房门,那就只能是刘鸣自己插上的。看来是想好好睡觉,不愿被打扰。”此间屋子处于二楼极为偏僻处,无论是屋内还是屋外,都是没有丝毫光亮。

  便在洪彦思量之际,屋内竟然传来细微的交谈声!他运起内功,聚于耳际,贴住门缝,仔细倾听。先是一个人压低声音道:“这小子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个同伴,若是他不见了,那同伴岂不是要报官?”接着又有一个声音,同样压得很低很低道:“那人明日若是找来,就告诉他说他的同伴已经先走一步,还给他留了一桌酒菜,他不会怀疑的!那是个穷小子,大概是个练武的,我看跟这个不是一路人,必定会识趣儿滚蛋!”洪彦心中又惊又痛!惊的是这说话之人便是那个小二!痛的是,自己寒酸至此,竟被人这样瞧不起!

  可是无暇乱想,第一个声音又道:“你看看!这是十两的锭子,足足有四个!嘿!我还从没见过有人揣着这么多银两出门!这儿还一个玉佩,这么厚!我的妈呀,真有钱!”小二的声音接着响起:“我一见这小子就知道是块肥肉,一开口要吃五个‘玉桂香包’,那可是五两银子啊!我们将他送到下面,把银子分了,多舒坦啊!毛老板一年才给我们多少钱,这笔买卖我替他做了!”语调越来越高,显然是得意忘形。

  洪彦听到此处已是出离愤怒,掌中运劲,猛地往前一挤门缝,‘咔嚓’一声,门栓断裂,房门打开。他蹿入房中,一片黑暗中有个角落微微发光,是一道四方的暗门,下面有光映射而上。洪彦聚睛看去,隐隐瞧见床旁立着两个身影,抱成一团。洪彦走过去,揪起一个人,一拳打在脸上,击得飞了出去,没有丝毫回应,想是昏过去了。他再揪起另一人,举到眼前,眼中反射了角落的亮光,显得如猛兽一般瞪视着!那人呆呆地望着洪彦,不知不觉竟尿了裤子,一股骚臭夹着滴答之声从下方传进洪彦的鼻孔。洪彦忍着心中厌恶,沉声问道:“他人呢!?”那人简直怕得要死,牙齿打颤,结结巴巴道:“在……在……下……下面……刚……”洪彦不等他说完,也是一拳打在脸上,那人同样昏死过去。

  洪彦恨不得这两人能够站起来给自己再打两拳,可又知道自己拳力刚猛,再打定会死人,只好罢手。他从地上摸索着,将玉佩和银两捡起,揣在怀中,拉开暗门。暗门下没有阶梯,看来是防止别人从这个地方爬上去。他素来胆子壮,没有犹豫,跳将下去。

  这里是个小地窖,点着蜡烛,铺着干草,倒是摔不着人。刘鸣果然躺在地上,洪彦将他搂在怀中,左右观察,幸好没有伤口。他轻拍刘鸣的脸颊,摇晃他身体,喊着他的名字,又学着郎中狠掐刘鸣的人中,可是毫无反应。他伸手探探鼻息,是有的,一筹莫展之际,忽地想道:“难道是下手轻了?”当下加大掌力打在刘鸣脸上,“啪”地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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