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闹闹之中,周离也醒了,一睁眼就听到冯大麻子扯着嗓子吼道:“老虎兄弟,踏线的(侦查的)已经放出去了。这小妞和他师哥怎么办?咱们走了,他们跑了就糟糕了。干脆绑了扔地牢里。”
周离眼睛一瞪,只听姜枫向冯大麻子道:“冯大哥,她和他师哥功夫可是硬得很。她又说不定和那位李大掌柜的有关系,也不能伤了,我怕你家地牢关不住他们。还是带着吧,这两人功夫好,说不定还能帮得上忙。”
冯大麻子想了想觉得在理,吼了俩兄弟去多牵两匹马过来,一行十数人就要出发。冯大麻子使了个眼色,另其余几人将周离和朱子乾围在中间。姜枫和冯大麻子走在最前面,见他很是焦躁,便说说笑笑,一路上闲扯些黄家镇上的趣事。冯大麻子知道他是好意,也慢慢的稳了稳心神。姜枫问道:“冯大哥,这位李兄弟,到底是怎么个路数?你讲给我听听。我东北虎也是爱交朋友的人,能让大哥这么看得上眼的人物,小弟也想结交一下。”
冯大麻子道:“虎子兄弟,这话我爱听。你大哥出身就是个打铁的,除了有把子力气,啥都没有。这李兄弟可不一样,说起话来一套套的,大哥想给你学也学不来,等见了面,一定让他给你好好说道说道。不光会说道,枪法好,会带兵,料事如神。诸葛亮转世的。”
姜枫叹道:“这么厉害啊!”
周离见姜枫故意做出来的一脸惊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冯大麻子不快的回头一瞪眼:“小丫头片子笑什么?”
姜枫担心周离胡说八道,忙抢过来道:“冯大哥,那李万年救了你命是怎么一回事?”
冯大麻子闻言叹了口气,“昨天,小六子那事,你也见到了。这孩子是我眼见着长大的,不知道听了哪个嚼舌根子的调唆,总是……总是……唉!上次我得到消息有只肥羊,打算带弟兄们去抢,他年纪小啊,我让他留守,结果他非要跟着。我也就由着他去了,让俩兄弟带着他。结果不是怎么地就让人围了。跟我去的弟兄们都死光了,留下一个赵老四,被打断一条腿。哥哥我以为他也死了,当时就想着拼了拉到,百十斤肉撂这就撂这。可没想到啊,我反倒被这只肥羊给救了。你说说,这事闹的。”
姜枫道:“这肥羊难道就是李万年李兄?”
冯大麻子呵呵一笑:“老哥哥我有眼不识泰山,他哪是只肥羊啊,是老虎啊,不对,是龙!他把我救了,回到绺子里,我才知道小六子已经提前回去了。当时还没怀疑他,昨天那事儿一出,就是他了。万年兄弟当时就劝我说小六子有问题。但这孩子是我从本家带出来的,又是看着他长大的,当作亲儿子一样,我是根本没往那边想。后悔没听李兄弟的。后来李兄弟在我这住了一阵子,跟我是……那个怎么说的,地主长谈。还帮我把这帮子兄弟重新编了队,选了小队长中队长,还送了我十几条枪一大箱子子弹。我冯大麻子的寨子,立马抖起来了,哈哈哈哈……”
姜枫听到地主长谈,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是抵足畅谈,不禁莞尔。但又觉得事情蹊跷,这老冯简直就是捡了个天上掉的馅饼儿,去抢人家,反而被人家救了,还帮着操演人马,送枪?这李万年要是葫芦里没装点药,也未免太好了。姜枫有点担忧的问:“冯大哥,这李万年兄弟,我怎么总觉得有点儿,有点儿……”
冯大麻子伸手在姜枫肩膀上拍了两下,笑道:“哥哥我开始也觉得,这姓李的指不定想干嘛呢。结果,还真是哥哥我多心了。要不我说你也得听万年兄弟说道说道。别的我也没记住,脑子太笨,就记得这年头欺负咱的人多,咱自己人不能再欺负自己人,得互相帮衬。将来啊,总有一天不用猫在这破山沟子里当土匪,肯定有好日子过。不过话说回来,安大当家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就被蒙匪给害了?还有说被个满人给害了。你失踪了那么久,突然出现,又传讯来让我调查这个缺德的双彪侯。老哥我糊涂的很。”
姜枫神色黯然,说道:“安大哥的确是死于蒙匪之手,至于是不是被人出卖,我还在查。调查这双彪侯是因为他暗中勾结日本匪人。”
冯大麻子摇头叹道:“别怪哥哥没提醒你,这年头,还有几个为了讲义气不要命的,无非看得就是谁腰杆子硬,谁光洋多,谁能带着大家混好日子。你去年冬天抢了盟主扳指,今年又连续收服了几位安家原来的外门大掌柜,可不少人眼红。从你让我盯着双彪侯,老哥我还真就多了个心眼。一直有人造谣说你害了安大当家,谋了扳指。上个月发现,癞痢头老骆不知道什么时候投到了姓侯的门下,造谣的人就是他!虎子,你功夫好人也聪明,就是太嫩了,要当心啊。”
老骆已经消失良久,突然听到他的消息,姜枫又惊又喜,立刻转身追问道:“冯大哥,你说老骆投了这个姓侯的?什么时候的事儿?这大半年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老骆手里可是拿着安家七成的草原生意,那姓侯的算哪根葱啊,这么大生意,他吞了也不怕撑死。”心里盘算着等那小桃一救出来,就马上回后山找老骆。
冯大麻子道:“谁说不是呢,这姓侯的是个孬货,平时就不对付,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自从瘌痢头老骆去了,半年光景不到,他奶奶的,比我冯大麻子风光多了。那老骆是个人精,他什么时候去的,怎么去的,竟没人知道。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躲在后山。哥哥我也是上个月才无意中发现。”
嘴上聊着,一行人走的却不慢,前面跑回来一个人,大老远的就喊:“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冯大麻子一看,正是那个派出去踏线的。忙问道:“怎么说?打听到没?我那万年兄弟在不在里面?”
那踏线的汉子跑到近前说:“可巧不巧,李爷让我给截住了,就在前面二里半的地儿转个弯儿的地方等着。”
姜枫点头道:“从王鑫智的绺子过去,要咱们两倍路程。咱走得快,他要是今早出发,算算也差不多。”
冯大麻子大喜,打马就往前奔,也不管前面人能不能听到,扯开嗓子喊着:“李兄弟,万年兄弟,想死哥哥了。李兄弟?”
姜枫双腿一夹,枣红马紧跟其后。一群人都放开马奔起来。谁知道那枣红马奔的起了性子,看见冯大麻子的大灰马竟然跑在它前面,长嘶一声箭一般冲了出去,瞬间就超过了大灰马。冯大麻子的灰马也是少有的好马,眼见着被枣红马甩下一大截,心里也是赞叹,禁不住喝了一声采。
姜枫深知爱马的性子,哈哈一笑,回身道:“冯大哥,小弟先去前面报个信儿。你们随后来。”
枣红马跑得发了性,转了几转,周离就见不到姜枫的背影了。朱子乾虽不说话,但在一旁时刻注意着周离,见她脸露忧色,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周离骑的是匹夯马,跑得最慢,和众人越落越远。朱子乾也放慢了速度陪在一旁,这下子两人便单独落到了最后。朱子乾见状,压低声音喊了一声:“小离!”边冲周离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调头快走。周离不理会,咬牙打马向前。只这么一耽搁,前面的人反应过来,立刻有三骑放慢了速度,重新把二人夹在中间。其中一个胖子喊道:“二位,别耍花花心思,咱不急,慢慢来。”
周离骂道:“你倒是给我匹快马,我保证不掉队。”
胖子也不生气,乐呵呵道:“漂亮小姐还是慢慢骑的好,这要摔下来破了相,将来怎么找婆家?”
朱子乾闻言看了他一眼,胖子跟他死水无波冷冰冰的眼睛对视了一下,不禁打了个寒战,不敢再说。心里暗叫:我滴乖乖,这个死人脸怎么这么吓人。不过这马跑着,弟兄们枪可不一定能打得准,倒是这家伙的大片刀,上可砍人下能砍马,离近了怕是躲不开。想到这,胖子默默的往后边让了让,离朱子乾远了点。
二里半的路转眼便到,转过一个山坳,姜枫看到果然前面有一票人等着,却不知道哪个是冯大麻子口中的李万年。姜枫勒住枣红马,握着马鞭双手抱拳道:“敢问,前面可是李万年李大哥?小弟东北虎,是冯大当家的兄弟,我们大当家的马上就到,特来报讯。”枣红马还没跑尽兴,被拉住了老大不乐意,颠颠马背转了个圈。姜枫拍了拍它的颈侧,跳下马去。
那一票人里走出一个青年,冲姜枫还了一礼:“在下就是李万年。这位兄弟眼生啊,是新入伙的?”
说话间冯大麻子已经到了,跳下马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搂住李万年笑道:“兄弟,想死哥哥了。他可不是新入伙。他是安家大当家的,也是绿林盟的盟主。”
李万年眼睛一亮,叹道:“了不起了不起,如此品貌如此人才,真是青年俊杰。难道你是,安遇吾安大当家?我怎么听说,你被蒙匪给害了。”
姜枫还没说话,冯大麻子接着道:“他不是安遇吾,他是东北虎,安大当家在好多年前,就指定了他将来做接掌安家。我这小兄弟功夫一流,为人仗义,跟你李兄弟肯定谈得来。你们俩以后,多亲近亲近。”
李万年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你就是东北虎。你这名声,最近在绿林道上可大得很。幸会,幸会。”
姜枫看冯大麻子又要讲话,怕他给自己胡吹大气,忙道:“不敢当。安家在安大哥手上何等的鼎盛,交到小弟我手上便四分五裂,十成去了九成半了,实在是愧对安大哥。”
冯大麻子道:“哎,这话怎么说的,你不也收拾了那几个忘恩负义的混账玩意儿么?只要你有心,有我李兄弟在,剩下那些个,通通帮你抢回来。在这白山黑水的地界,来个南虎北张(指张作霖),哥哥我跟着沾光,哈哈哈哈!”
周离和后面几人终于也到了。冯大麻子一眼瞥见,指着周离道:“万年兄弟,你让那王鑫智给我带话,说有个姑娘跟个死人脸一样的男的在一起,还说那女的是你相好。你看,是不是她?”
李万年有点懵,“我的相好的?兄弟我几时有相好的了?”
姜枫笑道:“果然吧,我就说是一场误会。既然如此,小弟还有急事,先带他们走了,等办完事回来再聚!”说完转身要走,却被人一把捞住,姜枫还以为是冯大麻子,转身一看,发现是李万年,不由得纳闷道:“万年兄,这是?”
李万年还没说话,周离一溜烟的跑了过来,冲着李万年问道:“你认得我?你是不是见过我?见过和我相似的人?不管是不是误会,你若不是见过像我的人,怎么能跟那姓王的描述出来我的样貌?”
李万年放开姜枫,歉然道:“虎子兄弟,看年纪我应该痴长几岁,叫你一声兄弟,你稍等片刻,愚兄有事相求。”接着又转过身来,对着周离道:“这位姑娘,我还真是见过和你长得相似的人。冯大哥,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前两天我在鑫智兄弟那边做客,说起过一件巧事儿,我来的路上,先见过一个孩子,约莫十四五岁,长相出众,所以多看了几眼。隔了约一天,又见到一位姑娘,两人长的有五六分相似,互相却不认得。我猜他们有可能是从小失散的亲人。这世道,多少人家妻离子散,亲人就在眼前却相互不认识。跟鑫智兄弟发了几声感慨,大概让他误会了。这么看,那个孩子确实与周姑娘十分相似。”
周离听了,颤抖着声音道:“那孩子,是不是个男孩儿,耳后有个小黑痣?”
李万年仔细回想了一下,面带歉意的道:“是男孩儿没错,至于耳后有没有黑痣,我实在没有注意到。”
周离一步冲到近前,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问道:“李大哥,那位与我很相似的男孩子,他去了哪里?”
李万年皱了皱眉,道:“那女子有车队保护,是往奉天方向去的,这男孩子,真不知道他到哪里了。他身边跟着一位壮汉,似乎是他的长辈。我猜,他们可能是走江湖的戏班子。姑娘,那孩子是你弟弟吗?”
周离浑身紧绷,手脚冰凉,原以为可以找到弟弟的踪迹,听到线索断掉,满心满眼的都是失望,没听到李万年的问话。朱子乾默默的走上前来,看向周离的目光里满是怜惜和心疼。姜枫也觉得可惜,但心底里却隐隐觉得,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继续和周离在一起,帮她找弟弟,忍不住有点小小的兴奋。
李万年又看向姜枫,道:“虎子兄弟,愚兄与你一见如故,我有些事情,想请你参详参详,这里不是说话之所,不如,我们一起到侯大当家那里慢慢谈?”
姜枫道:“万年兄,小弟是真有急事,赶着去奉天城找人。少则十天,多则半月,我必回来,到那时再与哥哥相聚,但凭差遣,万死不辞。”
李万年心里暗暗的想,这东北虎的谈吐,不像是个只会功夫的粗人。又是安家的继任大当家,背后势力惊人,若是能把他争取过来……怎么才能想个办法把他留下?只听冯大麻子道:“万年兄弟,东北虎年纪不大,可是从来讲话一言九鼎,他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你可以放心。只怕他是真有急事儿。这点儿我老冯给他担保。另外,那姓侯的算个什么东西,你去找他干什么?走走走,跟老哥哥回去喝酒。”
李万年听冯大麻子如此说,不好再强留姜枫,点头道:“也好。不知虎子兄弟要去奉天办什么事情?愚兄在奉天还算有些人脉,或许能帮得上忙。”
姜枫看了一眼旁边魂不守舍的周离,道:“多谢李大哥关心,小弟的事情,自己解决就好。倒是这位姑娘的失散多年的弟弟,既然大哥见过,就劳烦大哥费心,倘若有了消息,设法通知一声。小弟在此先行谢过。”
李万年微微一笑,“好,我记下了。兄弟眼光不错,这姑娘条顺盘子正,功夫听说也漂亮。下次带着她一道来。愚兄还要在这清源呆上一阵子,就坐等兄弟早日归来一块喝酒。”
姜枫道:“一言为定。告辞了!”说着示意朱子乾带着周离一同离去。还没走到枣红马旁边,身后一阵乱七八糟的马蹄声,接着传来一声暴喝:“东北虎!冤家路窄啊!弟兄们枪上膛,把他给我围了!”说话间十几人纵马围了上来,齐齐拉开了枪栓,黑洞洞的枪口竟是将李万年、冯大麻子、姜枫等人全部堵在了中央。跟着冯大麻子来的数人立刻拔枪也围了上来,两方形成对峙。李万年身边,除了两个亲随,都是王鑫智的人,此刻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上来。
姜枫听着声音便是一喜,转身向前奔近两步道:“老骆,你去哪儿了,让我们好找。”
老骆一阵怪笑,咬着牙道:“老天爷睁眼,把你这忘恩负义的小王八羔子送来我的手里。我来给你送终!山神爷爷在上,我若让你死得痛快,老子明天出门就让雷给活劈了!”
冯大麻子大怒,骂道:“你他奶奶的,姓侯的呢?大白天的放只疯狗出来咬人。你开一枪试试?我让你不得好死!”
老骆见冯大麻子的人把姜枫护在中间,这要开枪,如此近距离对射,两边都讨不了好。想到这里冲冯大麻子抱了抱拳道:“冯大当家,这是我和东北虎的私人恩怨,我只问他讨债,其他人去留随意,绝没有跟您作对的意思。我这就让兄弟们让开条道。为了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犯不着赔上这么多好兄弟。”
姜枫见势不对,道:“老骆,你想要什么,冲我来。的确没必要牵连他人。冯大哥,你和李大哥先走。”
老骆狠狠的“呸“了一口,“你怕是不清楚,我老骆想要的只有你的人头。出卖安大哥,抢了绿林盟主四处逍遥。冯大麻子,你滚不滚,你要硬护着这白眼狼,别怪我老骆枪底下不留情面。”
冯大麻子其实心里也在打鼓,他这一趟带出来都是绺子里的好手,要真的都交代在这里,的确不值。况且他虽然和安遇吾姜枫交情都不错,却也并不是什么生死之交,这一趟出来主要还是为了李万年。可是人家都踩到脸上来了,这个时候撤,也太没面子了。一时间心里不知道如何是好,脸上却做出一副凶恶的模样,不肯露怯。
周离最擅长察言观色,见到冯大麻子眼中一闪而过的犹疑之色,把他的心思猜了个八九分。她身材瘦小,手中又没有武器,软剑缠在腰中,平时看不出来,没有人注意到她。她趁机轻轻慢慢的向前走去,做出一副想要离开的样子。朱子乾与她心意相通,立刻默默的跟在她身后,说话间两人已经从侧后方越出了冯大麻子的人群,缓缓的靠近老骆的马。二人想要故技重施,像昨天擒住冯大麻子一样,来个擒贼先擒王。
老骆并没有注意到这两个人,其他土匪虽有人看到了,但见他们手中没枪,走的也慢,以为他们要跑,既然老骆都说了其他人去留随意,也就没去管他们。老骆全副精神都盯着姜枫,眼中的神情恨不得将他嚼碎了生吃下肚。姜枫心念急转,“老骆失踪前,一直在草原找我。安家这些内外大掌柜,除了敬轩和玉萍姐,我与他关系最好。他如今欲杀我而后快,想来想去,唯有一件事,他认定是我害了大哥。不知他查到了什么?”想到这里姜枫道:“老骆,骆大哥,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但你第一次见我,是在我十三岁的时候。你在安大哥身边时间最久,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见我东北虎做过忘恩负义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的为人吗?”
老骆又是一口浓痰呸了过来,冷笑道:“盛京将军依克唐阿将军的孙子,扎拉里氏·费扬塔珲,姜枫!你好大的来头!”
姜枫早有预料,但猛然间被他叫破了身份,仍是心头一震,脱口问道:“你从何处知道?”
老骆见姜枫脸露吃惊,以为他被自己说中了心虚,不由得神色狰狞,嘶吼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是你出卖了大哥!我亲眼见到大哥被蒙匪五马分尸!大哥为了护着你,死无全尸啊!”老骆双眼赤红,声音里带着哭腔。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姜枫的胸口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瞬间脸色惨白。冯大麻子也吃惊不小,忙问道:“此话当真?”
姜枫耳边嗡嗡乱响,脑中全是安遇吾惨死之时的情景,勉强稳了稳心神,点头道:“不假!大哥是为了护我,但绝非我出卖!”
冯大麻子点头道:“这话我信!老骆,你也说了,安大当家是为了护着东北虎,这仇应该找蒙匪来报吧?怎么反而找到东北虎这里来了?”
老骆哑着嗓子道:“本来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大哥一向对他极好。去年,大哥收到封信,独自一人北上相助张作霖剿匪,我当时在外面押货,还没回来。若我在,大哥也不会被这黑心狼崽子害了。大哥去了没多久,这小子便追来了,张作霖觉得事情凶险,他毕竟年纪不大,还没留后,就劝他留下来等大哥的消息。没想到他说他懂蒙语,去了没准能帮上大哥。大家觉得有道理,就放他去了。更没想到这一去,就害了大哥性命!可怜我那大哥临走前,还曾反复交代九爷,如果他不在了,让东北虎接他的班。”老骆越说越是心痛,忍不住抬枪瞄准姜枫就要打!
周离此刻从另外一个方向刚刚超过了东北虎一行人的位置,离老骆大约2米不到,见他抬枪欲射,心中发急,一咬牙纵身拔地而起,抽剑向他扑去。朱子乾也在注意着两边的动静,但没料到离得这么远周离就突起发难,急忙也跟着腾身而起想护着周离。与此同时,姜枫也看到了,喊道:“周离不可,快退!”同时向前冲去。
姜枫深知老骆的马术神乎其技,绝不是冯大麻子可比的。而且昨夜制服冯大麻子之时,朱子乾据他不到三尺。周离这时暴起,等于把自己完全暴露在骆的枪口之下,无异于找死,只盼老骆见自己也冲上前来,不要去管周离,冲自己开枪,以自己的身法速度和判断,至少有三成机会可以躲过。
果然老骆见周离不过是个年纪幼小的娘们儿,并不在意,在马上一拧身便让开了周离扑过来的方向,俯身藏在马侧向姜枫奔来的方向一枪射去。姜枫对老骆十分熟悉,见他果然选择避开周离,冲着自己来,刚见他一拧身手腕一抖,便猛地转向就地一滚。老骆第一枪果然打空。姜枫为了躲开这一枪,身法已经到了极限,滚得极为狼狈,几乎是背向老骆的方向。老骆见姜枫滚到他近前不远,左手一抖,那马斜斜一跳,他抬手将枪顶在姜枫的头上。
周离这一跃原本就极为勉强,见老骆拧身躲开,她就知道自己会扑空。没想到老骆胯下的马比他自己的脚还要灵活,斜斜一跳竟然转到了姜枫那边。朱子乾功夫比周离要好得多,起身又在她之后。老骆这一跳,原本正好进入了他的攻击范围。但他忧心周离,一门心思的向周离身侧跟去的,根本没注意这边,结果错失良机。
这几下兔起鹘落,众人都看得呆了。待回过神来,姜枫已经处在老骆的枪口之下。老骆的人马迅速分出四人举枪瞄准周离和朱子乾。冯大麻子也傻了,心想这下姜枫要完蛋。
姜枫半坐在地上还未起身,见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的头,脸一仰说道:“老骆,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到底为什么你说我是出卖大哥的叛徒?东北虎这条命一点也不值钱,给你便给你了。可万一我是被冤枉的,岂不是放走了害死大哥的真凶?”
老骆呵呵笑了两声,声音比哭还要难听,说道:“你放心,刚才是我脑子昏了,大哥死得那么惨,就这样一枪崩了你,也太便宜你了。我要把你千刀万剐下油锅。就让你死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