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枫枪尖一颤,挑中一人锁骨,那人大叫一声向后栽倒。只听姜枫又道:“独坐愁吟暗断魂,满窗风动芭蕉影。”
如此一句一人,八句断魂诗吟毕,场中竟无一人站立。一时间场中静的只剩呼吸之声,百目鬼及群匪,全都脸现震惊之色,说不出话来。
姜枫收枪长身而立,厉声喝道:“何人不服!”
众匪中有人腿一软,险些倒在地上,忙站稳高声道:“东北虎就是关东绿林盟主!我们服了!”有人一带头,其余匪众纷纷叫道:“无人不服!”
“盟主威武!”
“杀了东洋狗!”
就连智多星,见场上八人俯地不起的惨状,也觉得十分痛快。而且今日形势,有东洋人搅局伤人,大家伙一致对外,不便再提抢盟主之事,那便不能和东北虎结仇,也忙道:“我智多星,替大当家闫海山,炮头赛仁贵,谢过虎爷大恩。从此海沙子的绺子,就是安家的生死兄弟!有事但凭吩咐,万死不辞!”
马龙潭不禁苦笑,看样子这八人的确是留了条命,其实比死还惨。如今朝廷势微,面对洋人腰杆子便挺不起来。对待日俄总是能避就避,尽量少生事端。今日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如果这些人真是日本军方奸细,一旦回去报讯,少不了一顿口水责难。既然如此,马龙潭双眼微微一眯,透出一股杀气。
百目鬼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阴沉着脸,但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任务还未完成,忍了再忍,提高声音说道:“我们,也服了。赞同东北虎做盟主。只是,各位有没有想过,将来的事情。大家想想,这些年来,沙俄侵占了大清多少土地,而且俄国人残忍暴戾,欺压你们的百姓。我大日本帝国的军队,军纪严明,一直在帮着各位打俄国人。有不少大当家曾经接到过我们的资助。杀了杜立三的张作霖就是其中一个!各位当土匪,最终的下场,将会被政府惩罚,甚至杀掉。如果能来为日本做事,大家携手,一起打俄国人,我保证,可以给各位一个正式的军官身份,一个光明的前途。身为盟主,要为大家考虑。东北虎盟主,请您,仔细的考虑下我的提议吧!”
群匪厌恶百目鬼等人心狠手黑,几乎无人听他说话,双彪侯却是个唯利是图荤素不忌的主。心中暗想,这百目鬼看起来呆头呆脑的,一会散去之后,找他骗些日本人的钱财枪弹用用,倒也不错。
姜枫得了马龙潭的叮嘱,给这些人留条性命,便道:“光明前途是自己挣的,不是什么人给的。今日我大哥刚刚下葬,我不想太多人流血扰了他的清静,百目鬼大当家,把武器马匹留下,带着你们的人速速离去。还想留着命在关东绿林道上混,就别让老子听到你们伤了任何一个中国人!”
百目鬼见无人肯听自己说话,众匪的眼神又恨不得生啖其肉,也不敢再留,给身边之人使了个眼色,背起伤者离开了。马龙潭叫过随从耳语了几句。那随从点头,上马离开安家堡,飞奔而去。
众匪见此处已无利可图,都跟东北虎道贺之后,便即散去。姜枫见金寿山不声不响的便要独自离去,忙追上去拉住他,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话。金寿山一愣,随即点头道:“多谢了!”
马龙潭的巡防营中,拉来一营骑兵,在离台安相距二十里的地方埋伏。姜枫怕金寿山撞进埋伏之中,要他绕开此地离去。安笑旻忙着指挥人手收拾残局,好容易忙完了,却不见姜枫。叫过安鹏程一问,说道:“虎爷说要去送送老占山大当家的,给您留了个字条放桌子上了。怎么,没见着吗?”
安笑旻一呆,忙跑回房间一看,桌上果然放了一张字条,用漂亮的行楷写着:“我去收拾那帮忘恩负义之徒,给你出气!勿念!受累!”落款是:虎。安笑旻气得跳脚,想撕了纸条,想起姜枫险些死在外面,不免对他这字也爱惜起来,舍不得了,在房里大骂东北虎是死猫崽子,混账傻狍子。从他俩小时候,东北虎就没少气得安笑旻跳脚乱骂,安家众人也习以为常,各自忙各自的,不来安笑旻这里触霉头。
马龙潭已走出十里开外,见姜枫仍然没有道别的意思,心里纳闷。他虽然答应姜枫暂时不动手收拾这帮土匪,特别是金寿山,皮永昌等人。但弟兄们都拉上来了,怎么可能空手而回?只是姜枫这刚刚上任的绿林盟主要是一直跟在身边,却是不方便动作。想到这里,马龙潭道:“小虎兄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当了盟主之后有什么打算?怎么着,你是要把老哥哥送回奉天不成?”
姜枫正坐在马背上想心思,闻言笑道:“马大哥,你这威风远胜老占山本人。若你真是绿林中人,这盟主非你莫属,可轮不着我。我当年在安家这个二当家就是个挂名,基本也不过问安家大小事务。如果我留在安家堡,九叔要顾及我大当家的面子,做起事情来反而束手束脚。我打算挨个去找离开安家的那些个外门大掌柜,好好的把账算一算。另外,都在传我大哥是被人出卖,我始终想不出头绪来。这件事也要好好的查。一旦被我查出真相,不管多艰难,我一定要为大哥报仇!”
马龙潭点头道:“我也有耳闻。当时你就在蒙匪军中,一点端倪都没有见到吗?”
“当时我被蒙匪关在帐篷中,与安大哥约好当晚会面。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见面,大哥的身份却不知道怎么被发现了。我只记得那夜,蒙匪中有人离营而去,不知道是见了什么人。回来之后很快大哥就暴露了。他见的这个人应该是关键。”
马龙潭道:“这件事查起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如今世道艰险,火器犀利。你万不可仗着自己身手好,一味的逞强冒险,那可不是孤胆英雄,那是冒傻气!你和你安大哥都是忠义之士,有什么老哥哥能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姜枫心中感动,说道:“谢谢大哥,小弟记住了。”
马龙潭刚要道别,之前被他遣走的随从跑了回来,说道:“禀报统领,那群日本人,走脱了三个人,其余全都被击毙!”
马龙潭皱眉道:“怎么会逃走三个?”
那随从道:“是有人救走了他们。似乎是清源后山的双彪侯!”
马龙潭转向姜枫问道:“兄弟,你了解这个人吗?”
姜枫微微摇头,“双彪侯应该是近两年才新出来的绺子,我对他所知不多。清源山中,与安家关系较好的是冯大麻子。我向他打听一下,有消息后送去奉天!”
马龙潭道:“多谢!也不必来人,拍个电报即可。如此,也不耽搁你了,就此别过吧。保重!”
姜枫郑重施了一礼,道过保重,这才拍马跑远了。
东北虎重现江湖,追魂双枪一句断魂杀一人的绝技很快的传遍了关东。安笑旻派去给骆北江报信的人却扑了个空。张作霖第四次打退了企图回窜索伦山的陶克陶胡,咬住其不放。只不过冬天一到,天寒地冻雪又大,不便再向前追。骆北江从他口中得知,当时情况紧急,蒙匪已经打算和俄人结盟北撤,安遇吾恐怕是故意自我暴露,并将地图藏在伤口之中,才有机会将情报了送了出来。至于那个什么费扬塔浑,多半是不实的传言。骆北江不肯信,死缠烂打的问张作霖要出一个据说是见过费扬塔浑的小蒙匪,年纪不过十七八岁。
安遇吾自己为人仗义,他这些兄弟们对他也是一个两个毫不惜命。前有东北虎直接跟去蒙匪老巢,到现在生死不知;后有这个骆北江扔放着安家马场草原生意不做,一门心思要找一个凭空蹦出来的费扬塔浑报仇。张作霖也没多劝,随他去了。顺带派了些人手去帮着照看被骆北江扔在一边的生意。
骆北江听那小蒙匪说费扬塔浑当时被陶克陶胡的军师,也是萨满教博额,叫做嘎日扎带走了。想必这个时候就在陶克陶胡军中。骆北江心中暗想,这陶克陶胡神出鬼没,张作霖虽然连占上风,但九营兵马也打了这么久。而自己手下这些安家的兄弟,不过百来人,要想找他们报仇,难比登天。索性冬天天气恶劣,没法在野外游击,这帮子蒙匪也不可能在外流窜。最有可能的就是躲在老毛子的兵站之中。张统领想要的是全部剿杀永绝后患,自然不容易。而我们只要报仇,找几十个高手去找到那人所在,偷偷杀了,再叫齐数百个兄弟在外接应,阻挡追兵,最后两下合兵一处远远逃离,到未必不能成事。
安家明面之上除了些护院,无人无枪,是个普通富户。实则在两处矿山上,训练有两支保安团。然而夹皮沟金矿的韩家军因早年打俄匪战绩卓著,已经被吉林将军收编了,此刻是正牌官军,不好动用。另一只规模略小,在通化铁矿及木材厂,安家另一位内院大掌柜钱四喜手下,外号叫钱大串子。只是这钱四喜,虽然能干,但见钱眼开,胆子又小。安遇吾在世之时,老老实实,最能逢迎拍马。而这几个月安家处境艰难,他不敢公然脱离安家,背地里却没少搞小动作。给安家上缴的矿山木材利润也少了一半。派人出来报仇这事没有任何好处,还有极大的风险。这种时刻,只怕他未必肯做。哼,他肯就算了,骆北江暗想,不肯我便带着兄弟们把他捆了送到台安,让老韩取而代之。想定了一切,骆北江便派人召集手下兄弟,带齐家伙什,往通化去了。还没忘把那小蒙匪也带在身边。就这样错过了安笑旻派来报讯的人。
姜枫与骆北江想到一处去了。安家内院四位大掌柜,分别是韩登举,骆北江,齐敬轩和钱四喜。韩登举分管金矿,与安遇吾是过命的交情。骆北江分管草原生意,也是二话不说能为安家去死的好兄弟。这齐敬轩在道上毫无名气,其实却是姜枫六年之前从土匪手中救下的一个小少年,被姜母收养后,多年来经营姜家的生意,待姜枫比亲兄长还要亲。姜记车马行生意做得很大,挂在安家名下,是为了在道上行走多个庇护,一般都不参与安家的事务,生意也相对独立。唯有钱四喜,在通化分管一处铁矿和木材生意。做买卖是一把好手,但为人油滑得厉害。是内院大掌柜中唯一一个在安家出事之后态度暧昧难明的家伙。姜枫决定就拿他开刀!
东北虎重现江湖的消息同样也飞到了钱四喜的耳中。口口相传不免夸大了许多,将东北虎七枪废七人的故事传的神乎其神。钱四喜负责的木材生意,这些年国内销路只占两成,倒有八成是卖给了日本人。一来二去的就搭上了线。这次眼见着安家败落,与日本人的暗中往来直接摆上了明面。东北虎的突然归来,吓得钱四喜几日没睡好觉,暗中叹气。安家谁不知道这个小虎爷一向对日本深恶痛绝。从他十三岁起顶了安家二当家这个名号,谁敢暗中与日本不清不楚,便要谁好看。偏偏大当家安遇吾对他宠的没了边儿,事事顺着他。这要被他知道,还不得砍了自个。但是日本人也不好惹,自己大金条子都收了,那个日本头子是个浪人,也是瞪眼便要砍人的主。这可怎么滴好?钱四喜愁的头发都白了几根。
姜枫还没到,骆北江派来打前站的韩云海先到了。韩云海是骆北江的副手,为人沉稳干练,和性格焊狠的骆北江正好互补。日本人已经派了两小队勘察人员进驻矿山,钱四喜见是韩云海,小心翼翼的带着他避开日本人的住处,带回自己屋中。韩云海倒没多想,说明来意,说老骆随后就到,要钱四喜提前准备,集齐人手去草原。
钱四喜听他一句没提东北虎,倒楞了楞,问道:“是老骆让你来的?不是其他人?”
韩云海点头道:“对。我们从张作霖那一问到消息,立刻就带人朝通化这边赶。钱大串子,你最近,可没少搞小动作,怎么着?肯去不肯,给句痛快话?”
钱四喜忙笑道:“云海兄弟,说什么呢。哥哥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呆这么多年,可没少给安家赚银子。每日价和官府日本人俄国人周旋,还不都是为了安家?怎么能叫搞小动作。这给大当家报仇的事儿,我老钱,要不是这身手太差,真是恨不得亲自上去干掉那狗娘养的……”
韩云海打断他道:“好了好了,你肯去就赶紧准备吧。过几日我们来点人。我先回去给老骆报个信。最近乱,盯上安家的不少,你自己也小心些。”
“哎!”钱四喜忙答应着,送走韩云海。好在没跟日本人撞在一起,不由得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心里不由得天人交战。这东北虎一回来就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看样子,不比当年安大当家在世的时候弱。自己毕竟在安家这么多年,好处也没少拿,继续做总比落个背主卖国的名头强。可日本人那边怎么办?难道把这两个勘察组赶回去?不行不行,这边也惹不起。要不就先哄着,还是像从前一样,偷偷卖铁矿木材给他们。可要集结保安团,这么大动作,怎么能瞒得过日本人?要不就说……就说遇到了来收好处费的土匪,自保的。对!只能如此了。钱四喜想到这里,忙叫了几个亲信出来,暗中安排。尽管如此,仍然觉得心跳如鼓,无法安眠。
这日一早钱四喜还未起床,一睁眼,见到房内坐着个人,正拿着房内茶壶自顾自的斟茶喝,惊得一跳,定睛一看,怕什么来什么,那笑嘻嘻的模样,不是东北虎又是哪个?
姜枫见钱四喜一副大清早见鬼的模样,心中好笑,说道:“钱大掌柜,别来无恙!”
钱四喜连滚带爬的翻坐起来,披上老棉袄下地便拜,口中哆哆嗦嗦的说道:“二、二、不不不,大当家的,一向可好。小人……小人……见过您老人家。”
姜枫一把扶住他,暗想,这钱四喜出了名的胆小,但这也太不禁吓了吧。自己什么都还没说呢,就吓成这样,可见背地里定是做了对不起安家的事情。想到这里,和颜悦色的道:“钱叔叔,你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你可知道,我东北虎,最恨什么?”
钱四喜闻言大惊失色,难道、难道已经被他知道了自己和日本人的事情?大冷天后背居然被冷汗浸透,说道:“最、最、最……”
姜枫见他哆嗦得厉害,半天没最出个所以然来,伸手将他按在凳子上,说道:“你莫怕。我东北虎最讲道理,我最恨背信弃义之人。安大当家出了意外,不少人都心思活络,改拜了他人门下。至于你……”
钱四喜听他说背信弃义,暗中松了口气,战战兢兢的坐在凳子上。只听姜枫接着道:“总算你还不敢明着脱离安家。也算不容易。我今日来,就是要听你说句实话。今后……”
钱四喜忙接过来道:“小人那是猪油蒙了心,贪图钱财,安家势败之后,上我这打秋风的人也不少。你也知道,小人、小人一向胆小,不免就……就做了些糊涂事。虎爷如今回来,可太好了!小人这腰杆子也硬了!虎爷放百二十个心,这里有小人看着,保证、保证不出乱子。”
姜枫微微一笑,道:“好,我信你。您也是安家的老掌柜了,办事一向没有出错。可要再被我听见什么不中听的……”姜枫扯出双枪向桌面一戳,双枪破桌而过,“我就得看看你有没有这桌子硬了。”
“没有没有没有,”钱四喜唬得连声叫唤,“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姜枫见咋呼的差不多了,把双枪收起,道:“钱大掌柜,东北虎告辞了,你保重!”
“虎爷,您这就要走?不留着歇一歇,吃顿饭?”钱四喜小心翼翼的问。
“混账太多,还得去挨个收拾,就不留了。给我五根条子。”
“好嘞,您等下。”钱四喜立马从床底下扯出个小箱子,拿了五根金条递给姜枫。姜枫失笑,以前这钱四喜因为胆小,就常常在床下放个箱子,装些金银钱财,打算情况不对就拿了箱子逃跑。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这习惯居然还是没变。只不过这箱子明显比以前重了许多。姜枫伸手拍了拍他,说道,“多谢,回见!”
钱四喜躬腰低头连称不敢,好久了听到没有动静,抬了一只眼一看,姜枫已经不在屋里,这才长出一口气,一跤坐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粗气。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钱四喜叫人摆了早饭,刚要吃,有人来报,“骆爷来了!”
妈耶,这是要我的命啊,刚走了个阎王,又来了个夜叉!钱四喜头大如斗,哪还有心思吃饭,赶紧让人把骆北江让了进来。又暗中叫了一个心腹,把日本那两个勘察组远远带走。
骆北江已得到韩云海的消息,不过恐怕有诈,将带来之人部分藏在在山下,又沿途布置哨卡。自己带了几十人进了山上。进来之后见钱四喜满头大汗,点头哈腰的态度甚是恭敬,警惕之心放下少许。问起保安团的事情,那钱四喜道:“老骆啊,不是我不想快点集合人马,跟你们去报仇。实在是这些人里,一半其实是矿场里的工人,疏于训练。另一半是矿场和林场的护院。这要一下子都给你带走,这里无人护持,我怕出事啊。而且,准备枪支弹药也需要时间。你再给我几日,五日后你再来,必定,必定连人带枪一起给你!”
骆北江听他说的倒也是实情,便点了点头,“五日就五日,只是不可再拖了。你若有什么坏心思,我老骆手下的人可管子直!”
“不会不会不会。你让兄弟们先进来,我安排大家伙先住下,休息休息,吃点好的,养一养,也有力气去打那蒙匪不是?”
骆北江刚要答应,韩云海道:“那也不必了。兄弟们跟着老骆,一向吃香的喝辣的,一个个壮实的很。”
忽然一个人跑进来,俯在骆北江和韩云海耳边说道,“骆哥,云海哥!有兄弟远远的望见了小虎爷!”
骆北江喜道:“他在哪?来时路上刚刚听说他把那伙子见利忘义的都收拾了,哈哈哈哈哈!”
这人面露难色,轻声在他二人耳边道:“是我们最远的那个哨卡,藏小蒙匪的那个。他一见虎爷就说,就说……小虎爷就是费扬塔浑!”
“什么?”骆北江猛地站起身来,只觉得耳边嗡嗡直响,一把扯过来人的领子:“你再说一遍,小虎爷是谁?”
“费扬塔浑!”
骆北江就觉得脑子炸了。不错,追着安大当家到蒙匪老巢的,只有东北虎一人。只有他知道大当家的身份。大当家一死,他便名正言顺的做了大当家的位置,还做了关东的绿林盟主!不错,之前怎么没想到!
韩云海处事冷静,觉得这其中一定有蹊跷。但见骆北江的神情可怕,忙道:“老骆,冷静点,也许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我们应该去找小虎爷问个清楚!”
骆北江骂了一声,喝道:“跟我走!”韩云海怕他冲动,忙紧跟而去。同来的三十来人呼啦啦得走了个干净。钱四喜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傻在当场,好半晌,才问身边人:“他们,走了?”
“走了,四爷。”
“真走了?”
“真走了。而且看骆爷这架势,估计也不会再回来了。”
钱四喜一听不回来了,喜道:“不回来好,不回来好。赶紧得,重新摆饭,饿死我了。”伙计们忙重新端了碗热馄饨,几个小菜,两碟子小点心出来。钱四喜吃了没几口,远处传来几声闷响,枪声大作,吓得他手一抖,差点被馄饨噎死。不一会有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哭喊道:“不得了了,四爷!死人了!”
钱四喜骂道:“又怎么了?那俩瘟神都走了,遇事就不能慢着点。矿上哪天不死人?外面那枪响怎么回事儿?”
“不是矿上!骆爷带人冲出去的时候,中了日本人的埋伏,死伤惨重!”
钱四喜惊得一跳,“什么?日本人怎么……怎么来了?”
话未说完,青田雄彦带人走了进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钱君,你前两天说,为了防备,土匪的威胁,需要集结人手。这次,你可以放心了。我已经借来了军队,把那些威胁你的土匪,都杀掉了!”
钱四喜只觉得手心冰凉,唯有苦笑,虚弱的说道:“多谢青田君!”
青田雄彦道:“钱君!这些土匪,认识你。你,戴罪立功,举报他们,赏金大大的。”
钱四喜这一日数次大起大落,胸口闷痛,心中想道,这骆北江在我这里被日本人端掉了,若是传出消息去,安家我是铁定回不去了,现如今,也只有日本人可以依靠。也罢,报给官府也好,借刀杀人以绝后患。遂点头答应,将自己记得的骆北江手下人名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数张纸,递交到县知事手中报匪。那县知事平日里安家的好处没少拿,别人不认得,见到骆北江三个大字,却知道这是安家赫赫有名的四位内门大掌柜之一,怎么会投了匪?
青田雄彦随即带了不少“人证”,力证骆北江已经投匪,带了大伙人马打劫矿山,还误伤了不少日本国前来做“科学考察”的侨民。那县知事心下雪亮,这恐怕是安家与日本人有利益冲突,两虎相争,如今安家败者为寇。虽然心中同情安家,但通化位置偏远,中日关系敏感,知事不想因为几个不知生死的莽汉得罪日本人,默默的收了钱四喜的揭发信,并通告出去。
韩云海几人拼死护着中弹的骆北江冲了出去,看着身边弟兄们一个个倒下,满眼都是血红色。老七安绍华为掩护他们离开,独自带了几个兄弟将日本人引开,被打成了筛子。有个年纪不大的小兄弟受伤落马,被追上的日本人用刺刀一刀刀活活挑死,怕兄弟们发觉回来救自己,咬紧牙根,至死一声未出,口内皆是鲜血。骆北江沿途步下的哨卡有十数个,并不都在埋伏圈内。无一人逃走,全部在原地等着接应退下来的兄弟们之后才一并撤走。有不少选择自爆阻敌。至杀出之时,骆北江连同手下103位兄弟,只逃出一十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