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大掌柜分内外。安笑旻管得是内门大小掌柜们,负责安家自己的生意。而外门大掌柜,其实并不算是安家的属下,都是在弱小或者新成立之初,由安家一力扶持,逐渐做大。如今每位手下都有拜山头的小弟一大片。明面上共有八人,两人是“义匪”首领,带着队伍活跃在中蒙俄边境。其余六人,或是大保乡团的团长,或是称霸一方有人有枪的地主巨贾。他们的势力范围内,安家生意畅行无阻。
除此之外,安家其实还有一位从不露面的外门大掌柜,他的底细只有安遇吾、姜枫几个人知道,连安笑旻都不清楚。此人名唤玉萍,三十上下,是位鸨娘,专门负责消息收集传递,就盘踞在这浑河边上不起眼的黄家镇中。偶尔有人见到她与安遇吾在一处,也都以为是安大当家包养了位相好的。
姜枫并不知道自己与骆北江错过了。收拾了内门掌柜中唯一不对劲的钱四喜,便打马飞奔赶到黄家镇,跑来找玉萍,想要知道那八位外门大掌柜的准确消息,才好逐一下手收服。玉萍一见姜枫,话还没说,先红了眼圈,一把将他抱在怀中,双臂紧了又紧,生怕自己一松手梦醒了这个人就没了。姜枫也是心里难过,这玉萍姐是当年安遇吾救出来的一位风尘女子,两人相恋至深,但玉萍始终觉得自己身份配不上安家大当家,不肯进安家大门。多年来便在这黄家镇上做鸨娘,默默的为安遇吾暗中收集消息。对待姜枫也是极好,如同亲弟弟一般。玉萍抱了好一会,才放开姜枫,盯着他颤声问道:“小虎,你大哥、你大哥……当真……”
姜枫微微的点头,慢慢的说道:“大哥前几日,已经下葬了。”
玉萍沉默了一会,坐直说道:“他是怎么死的?你是否是亲眼所见,你仔仔细细的告诉我,一处都不要漏。我要知道,全部都要知道。”
姜枫见她神色凄厉,安遇吾死前浑身是伤,被乱枪打死,死后又被五马分尸,死状如此凄惨,怕她经受不住,不知该如何开口。眉宇间露出了一丝犹豫。玉萍何等机敏,立刻发觉了,说道:“小虎,你大胆说。我要经受不住,他死在草原的消息传来之时,就和他一道去了。这几个月,传回来的各种消息,每一种,我都细细的听了几遍。五马分尸,伤口藏地图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我、我只是,想知道,他是怎么走的。我要知道,你告诉我!”
姜枫咬了咬牙,缓缓的将当日情景又讲了一遍,讲到最后安遇吾战死之时,轻轻带过。玉萍听得很认真,听完之后问道:“他,是站着死的?”
“是,大哥至死都是站着的。”
“好,好得很。不愧是我玉萍的男人。”玉萍闭起眼睛,似乎在想象当时的场景,眼角不断的有泪珠坠落。姜枫在她身侧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让她半靠在自己身上借力。好一会,玉萍长呼了口气,收住眼泪,摸了摸姜枫的头,说道:“小虎,谢谢你。能知道他是怎么去的,我也……我也……唉,你也受了不少苦吧,瘦成这样。你这次来找我,可是要问钱四喜和外门的事情?”
姜枫点头道:“来这之前,我先去找过了钱四喜,给他一顿吓,不敢再出幺蛾子了。这个人胆小得很,翻不出什么大的水花。我来是想问外门那些大掌柜,听说全部离开了安家?小九在安家不过问绿林中事,他并不清楚。”
玉萍说道:“赵大棒槌赵世彦幼年之时,全家惨死在土匪之手,后来成立了保乡团,名为保卫家乡,实则无恶不作比土匪还要狠上三分。当年被你大哥和韩登举合力收服,答应不再做残害乡民的事情。本以为他是屈服于你大哥的权势,这次安家出事后,只有他立刻挺身而出,放出话去要力挺安家。当年却是小瞧了他。那伊通大窝主杨玉树,早就自立门户了。不但自己走了,还几次三番要赵世彦投效,赵世彦不肯,被他纠集白匪日匪土匪轮番骚扰。赵世彦却是个骨头硬的,咬紧牙关就是不松口。”
姜枫皱眉道:“杨玉树当年弱小之时,藏在安家羽翼之下,十分的乖觉。这几年发展迅猛,手底下兵强马壮,在伊通的势力已经堪比安家之于台安,狐狸尾巴便露出来了。大哥在世之时,提过他脱离安家只是迟早的事情。要收服他,却不容易。”
玉萍接着道:“张志诚,张志信兄弟的抗俄义勇军,一直以来都是安家在暗中资助他们。这次安家遇难,张作霖又调往洮南剿匪,没了安家的资助,二人和张作霖走得很近,到也在情理之中。这两人仗义任侠,不是落井下石之辈。若要收服他们,你只要带足大洋往北边一趟,就可以了。
“至于周文贵,是个商人,根本不懂绿林之事。这些年受安家资助,厂子越办越大。反倒是安家出了事之后,土匪们将他们的货物劫了几次,他们也算是受了安家的连累。
“除开这五人,要动的,也有三个。最远的那个土匪头子刘和青,竟然被海参崴一个流氓头子叫做张宗昌的收买。据我所知,这个张宗昌从日俄大战时期就在给俄国人卖命。到现在也不例外。是个有奶就是娘的主,对待朋友却很大方。刘和青跟他搅在一起,只怕是……”玉萍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安家,张作霖,都出自台安,如今张作霖势大,加上老皮也在这里,辽西还算是安稳。而辽东的翻天雷雷振东,在你回来之前一个多月,放出话来自称大当家,算是脱离安家自立了。这个人,你倒可以先去敲打敲打。钱四喜敢翻幺蛾子,和雷振东离开有很大的关系。安家这内四外八大掌柜,本来遍布关东三省,环环相扣。他这里断掉一环,通化自然就难管了。剩下一个震天霹雳王保坤,这人我也拿不准,很是蹊跷。按理说,他和你安大哥还有你,几次出生入死,也是过命的交情,不亚于老皮。谁走了,他都不会走。而且他是从旅顺逃出来的,几乎全族惨死在日本人手里。前些日子竟然传出风声说,他投靠了日本人。这消息我吃不准,等我再打探打探。现在是隆冬,胡子们按惯例都散了猫冬去了,你便是去了也寻不到人。你就在姐姐这里住下,好好的养一养,明年开春再做计较。也好做些准备,想想对策。”姜枫一一点头答应。
说罢玉萍想了想,又问道:“还有一事,我听说,遇吾是被人出卖的,那个人叫做费扬塔浑?你刚刚并没提起。我想可能是谣传,可这句话在嘴边一直转,不问我憋得难受。”
姜枫苦笑道:“阿姐,费扬塔浑,就是我。”
“是你?那就是个圈套。知道遇吾北上的本来就没几个,知道你去追他的更少。事后却能把你坐成叛徒。我想不通。或者说你是叛徒之人就是出卖遇吾的人。再或者,是有人故意混淆视听。不管是谁,十有八九不知道费扬塔浑和东北虎是同一人。”
姜枫见玉萍听到自己是费扬塔浑之后,毫不犹豫的便说是个圈套,片刻都未曾怀疑过自己,心里觉得一片温暖,又十分酸楚,不由得靠近玉萍坐下,将脸轻轻贴在她肩头之上。玉萍一愣,就势拍了拍他的脸蛋,笑道:“你小时候便爱这样贴着我。如今都这么高了,怎么还撒娇呢?饿了吧,姐姐叫人给你做好吃的。”
姜枫眼圈发红,闷声说道:“要是我真的还小,多好。”大哥,祖父,父亲,都还在……
第二日,姜枫就在距离黄家镇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处所在,也猫了起来。每日躲着不是练枪(双枪)便是练枪(火枪)。右手功夫早已恢复,受伤的左手却恢复到七成就再无进展。用力狠了,连带着左边胸口隐隐作痛,甚至呼吸受阻。姜枫暗想,杜老爷子让我养足三个月才能下床,果然不全是诓骗我,看来是留下了祸根。等开春依照师父的筋骨淬炼之法重新修炼开筋,或许能痊愈。只是师父那个用来淬炼筋骨的泡澡药方中,有几味药材极为难得。当年自己是盛京将军家的孙少爷,只要开口,再难的东西也有人主动送上门。如今却只是个不敢报真名姓的江湖浪客,上哪找去?
猫冬的土匪,也有不少上黄家镇玉萍这里,叫个姑娘要些酒菜赌上两把,把一年来分的钱花个精光。所以虽然天冷不便出门,却是收集各路消息的好时候。几番打探下来,玉萍基本可以肯定,骆北江出了事,被报了匪,兄弟死了不少。进一步的消息却没有了,这个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他们出事的地点,应该距钱四喜的矿山不远,但这件事和钱四喜有没有关系,也不能确定。
另一边钱四喜为了自己的安危,极力说服青田雄彦,表面上仍维持和安家的关系,照常上缴矿山木材场的部分利润。而骆北江的失踪,成了他一大团子心病。安笑旻派去找骆北江的人扑空后,追到钱四喜处,受到了热情接待和哭诉光景不易,还带了一大笔上缴的利润返回安家。而另一边派出去追姜枫的人,也是追到钱四喜处就没了消息,同样受到了热情接待,听了一通哭诉,又带了一大笔上缴的利润,返回了安家。路上两人相遇,都听说东北虎似乎是单挑了几个土匪绺子。不过道上传言向来越传越是荒谬,不足为信。
安笑旻听到这俩人回报,伸手揉着眉心,一面头疼,一面把姜枫翻来覆去的大骂。要不是他溜得太快,现在在这里头疼的就是他。他奶奶的,老子熬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他回来,居然就这么跑了!不过天气回暖之后不久,安笑旻的桌上,便陆陆续续的收到了众多的“礼物”,全是前来投效新盟主的。其中还包括离开安家的那几位外门大掌柜。有两处的大掌柜似乎是换了人。拿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姜枫做的。安鹏程见安笑旻一直皱着的散不开的眉头,似乎有了些许笑意,忙道:“九爷,虎爷太厉害了。多亏你聪明,把他放出去收拾那帮白眼狼。”
安笑旻就觉得脑门子上青筋乱蹦,铁青着脸问:“你确定,我是因为聪明放他走的?他他娘的走的时候跟老子说过没有?你出去告诉外面所有人,从今天开始,谁再敢喊狗屁的虎爷,大当家,老子撕了他的嘴!通通给我叫死猫崽子!”
安鹏程一惊:“九、九、九爷,息怒息怒,这这这这……不太好吧。到时候人家看的可是咱安家的笑话。”
安笑旻走上两步,逼近他说道:“你想先试试?”
安鹏程急忙逃走,边跑边喊:“九爷说什么都是对的。我这就告诉大家,以后都喊猫崽爷!”
转眼到了盛夏。虽是酷暑,下午的天气倒不十分热。当土匪就要有土匪的样子。回到黄家镇的姜枫,学着其他土匪的样子斜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享受着一左一右两位姑娘的殷勤劝酒。时不时的在两人面上亲一口,或者腰里扭一把,惹得两人咯咯直笑。姜枫颇满足的想,在这种乱七八糟的世道里,能在温柔乡里喝酒取乐,还真是惬意的很。喜欢来乐一乐的土匪多,消息自然也多。陪着姜枫的两个姑娘,一个叫小红,一个叫翡翠,是馆里新来的姑娘中顶顶漂亮的,又温柔又善解人意。两人不认得姜枫,一边聊天,一边问他有什么有趣儿的新鲜事。这些“新鲜事”,可以在老板娘那儿换到赏金。姜枫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俩人玩,舒服的连脚趾都发起酥来。几个月来的奔波疲惫,化解的一干二净。
不过当她迈进旅馆的一刻,姜枫的半酥状态顷刻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个女子的眉眼也许没有翡翠那么有风情,但是眼神清澈明亮,好像冬夜里闪亮的星星。女子的眼睛顺着客栈一转,在座吃饭的男人们几乎无一例外的停下了筷子,望着她发呆。
小二跑近身来笑着问道:“姑娘想要点什么?”
女子有些不快的扫了眼店中男客们失神的表情大声问:“请问,后面马厩中的枣红马是哪一位的?”
看到那女子面上的不快之色,姜枫才恍然收回眼神,在她的眼光扫过来时适时的换上了一副端庄严肃的样子。可惜小红和翡翠并没有发现状况,依旧在旁边笑的花枝乱颤。
见众人没有什么反应,那女子的眉皱得更紧了,又问了第二次。姜枫将她打量了一通,浅黄色的衣衫上颇有风霜之色,十分利落,不像是一般女子的服饰,也不像男子的服饰,有点怪。更为奇怪的是,这女子背后斜背着一柄巨大的剑。姜枫皱了下眉,这年头,跑江湖混的哪有带这么大把剑的,又招摇又不实用。看这姑娘十七八岁,长的白白嫩嫩不太像是混江湖的,倒像是普通富户之家的女儿。也许是背出来壮胆?毕竟这么漂亮的姑娘一个人在外面闯的确很不安全,特别还是这种世道。再么就是卖艺的。这年头卖艺的戏班的带着剑倒也不奇怪。姜枫正在瞎琢磨,黄衣服的女子很耐心的又问了第三遍:“请问各位,后面马厩里的枣红马是哪一位的?”
姜枫突然反应过来她问的是自己的马,忙推开一左一右的粉臂答道:“是我的。姑娘有事么?”
黄衫女子表情不太友好的撇了他旁边的小红和翡翠一眼,问道:“请问这位大哥,可以卖给我吗?”姜枫愣了愣,还没答话,女子又问:“够吗?”手里拍下一根金条。
店里小小的骚动了一下,不少人都咽了一口唾沫,姜枫有些哭笑不得。虽然不知道这小姑娘什么来头,但是跑来黄家镇这土匪云集之地露富,那不是自寻死路吗?姜枫不由得好心好意的说道:“姑娘,如今这世道不太平,你有金子,还是藏起来的比较好。姑娘如果缺脚力,我到认识几个贩马的商人。我这一匹嘛,跟了我也不少日子了,像我的兄弟一般,舍不得卖。”
黄衣女子笑了一下问道:“那马贩子手里的马,比你这匹还好吗?”
姜枫摸不清这女子来路,沉吟着伸手在小红和翡翠的臀部轻拍了一下,二人马上知趣的离开了。黄衣女子道:“如果不够,我可以再加。”说着伸手似又要去摸钱袋。
姜枫急忙咳嗽了几声道:“够了够了。这金条你去买十几匹的马也买来了。”生怕这看起来不谙世事的奇怪丫头又拿出什么惊人的东西来。他用余光瞥到刚有些凑热闹的人已经不在了,压低声音说:“小丫头,世道不太平,千万不要露富!这个镇子周围三座山头上的老大都不好惹。何况你这么好看,抢了你去做压寨夫人,也有可能。”
黄衣女子面无表情的问:“我需要你的马。你要什么价?只要这附近有的你想的到的,我都能给你。”黄衣女子见他的眼睛在自己身上扫了两下,忙加了句:“我说的是财宝。”
被窥破了色心,姜枫有些不好意思,问道:“姑娘能不能告诉我你要我的马干什么用?也许我帮得上忙?你知道,做为这么一匹马的主人,我也能算个行家了。如果你是要买来当脚力,你大可以向我问问路。到市里坐个火车,票也不贵。还比骑马安全。”
黄衣女子点头道:“不错,能挑到这样的马,你的确是个大行家。但我要去的地方火车到不了。而且,这马我想作为礼物送给一位极爱马的人。”
“爱马的人?姑娘方便告诉我他是谁吗?”
“他似乎在这一代很有名。有人告诉我,他很高,很黑,最喜欢好马、好刀和好枪。也有人说他不高,红脸膛,但是很胖,有四百斤。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子。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只是知道他曾经八枪挑死八个力大无穷的绝世高手,他的绰号叫做东北虎,也叫神枪虎,或者直接叫老虎……”
姜枫一口酒喝错了地方,不由得拼命咳嗽起来。心里飞快的盘算了一下,自己的仇家朋友都不少,似乎没有这个姑娘,决定还是先不告诉她自己就是那个“神枪东北老虎”。嘴里问道:“你找他有什么事儿啊?”
黄衣女子莞尔一笑:“送他一匹好马啊。你说,他要是见了你这匹马,会不会喜欢呢?”
姜枫心里想,当然喜欢,当年自己花了多大的劲头才弄来的好马,要不是奈丹扎布够意思,这马已经折在了草原上了。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我这匹马是万里挑一,牙口也小。如真是爱马之人,当然会喜欢。你送他这匹马是有事找他办?要不说来听听,也许我就能帮你。”
黄衣女子道:“他很厉害,你没听说过吗?听说他跟关东每一个绺子里的大哥都是拜把兄弟。这些兄弟里又有不少做了将军的。又不听话的土匪,他一个人便可以端掉一座山寨。还听说他在关内关外都很混得开,空手打死过一只老虎。这年头用火枪打老虎的,倒是不稀奇,只怕也得好多枪。他空手这么几拳就把老虎打死了,实在是厉害得稀奇。还听说他有钱的很,也很会做买卖。最神奇的是他有种寻宝的本领。想要什么样的宝贝,他总能想法子给弄来,只要出得起价钱……”
姜枫听得心惊肉跳,自己的名气这半年似乎是涨了不少,但也没听玉萍姐提过,自己在附近老乡们的嘴里已经传成了这样。再传几年,岂不是要成了当年刀枪不入的红莲圣母?
那黄衣女子滔滔不绝的仍在讲述东北虎的离谱奇闻,声音清脆动听,听着倒是很舒服。可惜待她说完,姜枫仍然没听出来,她要找自己干啥,但也并不在意,这年头,身上没有秘密的人才奇怪呢。姜枫斜眼一看,发现刚才少的几个人又回来了,心里明白这小姑娘被人惦记上了,恐怕自己还不知道呢。黄衣女子顿了顿,突然道:“这位大哥,或者,你把马借我一用,这条金子算是租金如何?用毕归还,决不食言。”
姜枫有些好奇:“你不是打算送给那个神枪东北老虎的吗?还怎么用毕归还?”
“我当然有办法。”说着衣袖一摆,倒了杯酒递了过来。姜枫鼻中闻到一股奇特的淡香,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双手伸出接过酒杯道:“怎么能让姑娘给我倒酒。”
黄衣女子不语,再向桌上拍了拍。东北虎一低头,自己腰中的一贴身短刀不知何时被解了去,拍在桌上,这一惊出了一身冷汗。不及思索,又听黄衣女子微微笑道:“这位大哥,要不是你看我看得出神,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被我解了去。”
姜枫脸上一红,心下不敢再轻视,正色道:“姑娘,你到底是谁?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你要找的东北虎。你兜了那么大的圈子找我,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你是我东北虎哪位仇人的闺女?”
黄衣女子面上浮过一丝惊讶,旋即道:“不是寻仇。你,怎么证明你就是东北虎?听说东北虎用拳打得死老虎,你这个……不像。”边说边仔细打量面前这个男子,二十多的年纪,身材倾长,虽然结实却瘦了点。肤色微黑,面貌也还清秀,微有些胡渣,倒不是人说的满面都是大胡子。距离四百斤的豪迈却相去甚远,那个拳头虽然不小,看起来也不像一拳能揍得死老虎的样子。
姜枫不动声色的拿回那支被拍在桌上的匕首,呼的一抬手,“啪啪啪”几声,店外三人的帽子应声而飞。最机灵的一人猛的趴在地上,另两人却给吓傻了,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原来是掷出了一把花生米。
黄衣女子又是轻笑了一声,歪歪头道,“这么近,打掉几个人的帽子也不难啊,花生米我掷不来,我用这个也成。”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筷子。
姜枫微微一笑:“这几个,可不是普通人。”回头对着外面朗声道:“回去告诉你们当家的,尖果东北虎要了。”三人闻言哆哆嗦嗦的施了一礼,捡起帽子来走了。
黄衣女子脸上一片茫然,不过也猜出来这三个人来历并不简单。于是说道:“我打听了很久,知道东北虎和这镇上的老鸨交情不错。我听她说,东北虎是个十分壮的汉子,脸上有条长疤。不论冬天夏天,始终在身上围着虎皮。而且,他就在这附近某个寨子里面,时不时的会到镇上来叫姑娘。”说着看了看东北虎的脸又看了看他的腰,接着道:“那老鸨还说,你跟她……是……相好的。”
姜枫险些呛到口水:“连我的相好的,都被你打听到了,姑娘手段高明,在下佩服。老板娘是我朋友,知道我的仇家多,对来历不明的人当然不会吐露实情。不过,……”姜枫暗想,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小妞又有什么危险了,玉萍姐为什么她往土匪窝子里引?幸好遇到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姜枫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不如当面问问老板娘,不就清楚了?”
黄衣女子稍微犹疑了一下,点头道:“好吧。不过,万一有什么事情,你不要见怪,得向着我。”
姜枫纳闷地瞅了她一眼,没有多问,对店小二说:“伙计,晚上回来,马给我喂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