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
老人有些惊讶，有些没想到这个急躁的女娃娃居然如此博学。
子书菁的目光盯在那盒子上无法挪开了，点点头。她并不博学，只是有一个博学的大哥便也就变得懂得多了些。无铭志，又被江湖人戏称为无名字，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样东西了，因为小时候的她很喜欢听故事，可是她的娘亲不会讲故事，听说当初他的父亲便是靠着一张会讲故事的嘴将她娘亲追到手的，可他父亲却从来没有给她讲过一个故事，到目前为止，子书菁听过的所有故事都是她的哥哥讲给她听的。
她记得故事里，时间应该是在四五百年之前，那时候的江湖上出现了一位杀人如麻的魔头，他……
.
“他就是从地狱里爬到人间的恶魔，他身负绝技，他身高有那么高。”
一位七八岁的男孩坐在床头，伸手比划着，将两只手拉得老长，如果他的手够长的话，他一定会伸到天上，另一只深入地底，床上被窝里有位更小的姑娘，她迷迷糊糊的样子让人感到她能够随时睡着，可她嘴里却又一直嘟囔：“大哥快讲快讲……”
“那个时候，江湖上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但是好人总是有的呀，坏人一定会被打死的！”男孩信誓旦旦，扯过被子角压在床边，接着道：“有人写了一本书，名字叫……名字好像叫没有名字，是不是很奇怪呀，嘿嘿，那本书是天下最厉害的第一厉害的书！那些人就是拿着这本书把那个魔王打死的。”
“大哥，书怎么能打死魔王呢？”
女孩已经闭上眼睛，却还是念念不忘结局。
“快睡觉快睡着，反正那本书就是那样厉害，能打死人！我听伯伯讲到过，那本书最厉害了，谁拿到那本书那本书就会变成认谁的样子，大哥我以后也要去看那本书！也要做能打死魔王的天下第一的最厉害的大侠！”
“大哥一定可以的……”
大哥吹灭了屋子里的火烛，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
“她……睡着了？”
公晳檠惊讶地指着对面的子书菁。
老人露出笑意。
“我说了，这书是给你的，这女娃娃与它无缘，自然就睡着了。”
“可，前辈不也没有睡着么？嘿嘿，是吧，这么多年过去了前辈还是这样年轻力盛，前辈才是这本书真正的有缘人呐。”
公晳檠连忙感叹，老人眯起眼睛把他看。
“你当真不要？”
公晳檠只是腼腆地笑。
老人长叹一声，伸手拿起了盒子，他侧对着公晳檠，语气不再如之前那样急切与诱导。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老人的声音平静得与之前不像一个人。
公晳檠左右瞧了瞧，道：“这里不是碧波潭底么？”
“哼。”
老人嗤笑了一声，却也没有否认，只是在公晳檠惊讶的目光里完全打开了盒子，由盒子里飞出一本书。
没有漫天的星光闪耀，也没有想像里的气势磅礴，有的只是一本书不符合常理的悬空着，书色墨，看上去不像是书，反而更像是一块黑色的如书本大小的木块，更不像样的是，这木块上连书的名字也没有。
唰
书被老人拿在手里，公晳檠刹那露出讶色，因为那块黑色的木块变了，它朝金光而去，就像是一轮太阳出生在木块表面上，那些金光缓缓聚在一起，成了三个大字：未亡人。
“未亡人……”
公晳檠念出声，老人将书翻开一页。
“这个名字，倒也算是贴切。”
“前辈……是未亡人？”
公晳檠问出声，却又自已想通了，老人只是个凡人，虽然无论如何也在他身上瞧不出一丝普通人的样子，但以他的年纪来算，确实早就应该死了才是，可他现在还活着，如何不算是未亡人呢。
“我的确应该死了。”
老人啪的一声合上书本，面向公晳檠。
“可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死么？”
“因为这里。”
老人指了指脚下。
“因为这里是不死之地。”
“因为这里没有天也没有地，这里就像是一所天地的牢房，或者说是被天地抛弃的一块地方，你们两个娃娃觉得我连两个弟子都打不过，但是难道你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察觉到问题吗？为什么我那两个弟子不自己进来，而要将他们的元神借你们的身体进来。”
公晳檠愣神，他好像真的还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因为他们不敢。”
“在这个地方的所有生命都会陷入回忆，你们两个之所以到现在还能保持清醒，只是沾了老夫的光而已，可他们两个不敢进来，他们一进来，这几百年的努力就白费了，那两个真正的天神的记忆一旦被引出，他们两个就会是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那……”
老人似乎想要将这好几百年没能与人交谈的话都一吐为快，并不给公晳檠讲话的机会，他自顾着。
“在这里，我的实力并不会进步，无论我如何修炼都不会进步，所以你们两个见到的只是老子几百年前的实力，清楚了吗？”
公晳檠错愕，几百年前的实力……
几百年前的实力还能与两个占了天神身体后又修炼了几百年的弟子交手不死？
“所以，这本书，我想给你，你就得拿着，就算你不想，老子也有办法让你心甘情愿地想。”
这个一会老子一会老夫的老人挑衅似的用下巴望着公晳檠，公晳檠想了想，无奈地笑了。
“前辈自然是有这个实力的，但是为何前辈一定要把这本书给我呢？这样的一本书，就让它永远留在前辈这里，不再出现在江湖之上不是最好的吗。”
老人第一次用赞扬的眼光看着公晳檠，说道：“小子还算有些江湖良知，可是这本书不出现在江湖之上，死的人会更多。”
“为什么？”
“因为他还会回来。”
“他？”
“就是你们口中的魔。”
老人的指头一直敲打在桌面上，公晳檠面无表情，心里却再次翻涌起波浪。魔王什么的，也没有那样可怕吧？这是他之前的想法，公晳檠一直将这件传说当做故事来讲，可是直到现在，他见到了那两个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算神仙的神仙，和眼前这个明显不能算凡人的凡人之后，他开始觉得，魔王好像也有那么一点可怕的样子，魔王再不济也能打过一个霸波奔吧？
“哼，霸波奔算个屁，就算他们两个加上现在的我也打不过再出世的魔。”
公晳檠望向老人。
“你知道为什么那两个神仙会到人间来吗？”
公晳檠皱眉思索，只刹那便想通了。
“因为魔！”
“所以，如果下一次魔王出现，不止是江湖，那会是整个人间的一场灾祸。”
“可是……”
“不会再有神仙来人间了，因为奔波霸和霸波奔并没有死。”
老人将书推向公晳檠。
“等你回到人间就会知道，这世间事，往往不止一个小小江湖那么简单，如果真要说江湖事，那么，整个人间，就是最大的江湖，我已经老了，不知道哪一天就成了江湖里的一条死鱼，可是你不一样。带上它，我送你们出去。”
“可是我也快要死了，前辈。”
公晳檠无奈地回答。
老人神色陡然变化，如果公晳檠也会读心术的话一定会惊讶的，因为此时老人心里在破口大骂：他妈那个巴子，老子好不容易搞得这么煽情，居然忘了他龟儿是个短命鬼！
“这……”
老人朝子书菁看去，公晳檠笑而不语，显然是了解老人的心思。
“不是还有我那两个徒弟么？等你要死的时候就到爷爷这里来，爷爷请你饮人间最烈的酒。”
老人一脸和蔼可亲的样子，将书贴心地装进盒子里推到公晳檠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