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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雍州镇金兵捉人

残云纪史 流云飞梦 4674 2024-11-11 16:42

  绍兴和议后,南宋连年向金纳贡银绢各二十五万,金人已无意南犯,开始耽于安乐。非但如此,金人深受汉文化吸引,即使对于占宋领地,金人也仿汉制,保留宋原军队建制,以汉制汉。于是,这临近川陕交界之战略要地,宋朝设有御前诸军,金人派有驻军防守,却也较少摩擦。灵山脚下的雍州古镇,也因和议之故而一时太平。

  天下九州,唯雍其昌。南宋大都市朝歌暮舞、弦管填溢,商贾辐辏、百业兴盛等情景,在西京城乃至雍州古镇,亦有所现。即使有战争的破坏,看来也并不能阻遏经济的复苏与繁荣。至于宫廷与官僚奢华、市民上行下效崇尚奢靡之风,自古有之,这又何足言道?

  此刻,雍州城外的西灵路上,三匹高头大马扬鞭飞驰。风尘仆仆,看来是日夜兼程远道而来。马上素衣少年面容俊秀,一柄长剑挂在右侧的马鞍里,十分醒目;另一名三十开外的汉子一手抱着一坛酒,一手提握缰绳,略微显得怪异。蓝衣少女显然疲倦,对着汉子喊道:“残阳哥哥,我们到古镇稍作休息吧?!”那汉子并未答话。但一盏茶功夫,三人就出现在了古镇的马道巷上。

  迥于边陲之肃杀,古镇人头攒动,商贾店铺茶楼酒肆接踵林立。卖糖葫芦与卖饼者叫卖,卖茶者吆喝,卖粮者推车,以及赏字画看彩绘泥塑的,被甜点油糕、酿皮子吸引迈不开脚步的,还有兵卒巡检穿行的,你来我往,把一条街道挤得水泄不通,让人恍觉战争是多么遥远的事情。适才三人,正是从西北边陲南下的汀兰等。汀兰见一切有趣,下马流连,闻、李二人遂牵马徐行随后。行至一“云聚客栈”,三人进内,点了醪糟羊肉等菜食,在一靠窗位置坐下。旅程辛劳,三人早已饥肠辘辘。

  “一队人马怎么会无故消失?寻找一天无果,再寻不着,谋克可饶不得我们。”邻桌上,传来一句蹩脚的汉语。(谋克、蒙安:金军官职,与宋军百户、千户同)

  邻桌三个金兵低语,引起了少尘兴趣,他停下筷子,凝神侧耳细听。闻残阳自顾喝酒,不作言语。对于他而言,醪糟、羊肉、油而不腻辣香爽口的大碗臊子面,此刻正是人间至味。他哪里管金人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除了取道兴元,入蜀相见如云,还有什么能让他关注?

  古镇,礼佛街巷。

  彭龟年杨宏中等人走下山来,府兵随后慢行,只是不见了厉千山等人踪影。

  杨宏中困惑满腹,不禁言道:“那些江湖人士究竟什么来路?为何会在山上痛杀金贼?”

  “占我河山,令宋屈辱称臣纳币,谁不恨金贼?杀之快意,何须管什么来历,所为何事?”

  “可我们也在场,这会牵连府衙的。”

  彭龟年未做言语,其实,他也诸多疑问,但他老成持重,并未显得十分浮躁。

  暮色苍茫,众人在官府所设驿栈安歇下来。

  客栈二楼厢房陈设俱全,无痕剑放在床边,闻残阳仰面躺着。踏遍千里,只为梦里的嫣然一笑。擦肩相许红尘浮沉,顾盼生姿凝结眉心。缱绻柔情,风吹不散。多少铁血英雄,缘起一念之间。为这一念,哪顾烽烟战乱江湖纷争?汀兰他俩几日来从不问起,实际上他们知道,令闻残阳魂牵梦萦的女子绝非寻常,他们只是不说。日夜兼程,他们也没时间去说。即使说了,也知道闻残阳不会说。二人索性不说,倒是闻残阳偶有提醒他们,一路要少生事端。

  可是少尘于饭后出门,酉时未归。汀兰担心不已,着急得在屋内乱转。闻残阳继续笑看无痕长剑,也不说话。长剑在手,即使负伤,他还能回不来?

  果然,戌时人归。少尘气喘吁吁,不等汀兰疑问,已自作解释道:“听那金兵私语,我随后跟了出去。在灵山脚下,他们竟真的找到了一个负伤金兵。金兵嘀咕些什么,我听不真切,就一直跟到了他们的营帐。你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

  “营帐内,不知是一个谋克还是蒙安在问话。我虽也懂些他们的语言,但还是没听明白。他们好像提到什么图谋……城防……更奇怪的是,波浪谷追杀我们的那个蒙面青衫客也在。”

  “哦,青衫客?”闻残阳不由兴起。

  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金营?这一路都有他,难道是在跟踪我们?一阵思前想后,三人究竟也没想出个结果来。

  梦里花正开,付出千般爱。旦起对夕颜,暮至看沙海……朦胧睡意中,听得汀兰叫道:“日上三竿了,还睡!外面好生热闹,我们先去瞧瞧了。”

  金兵百户正带兵包围礼佛巷上的官府驿栈,岂有不热闹之理?那百户长相粗犷狰狞,正凶横呼道:“快把人交出来!”

  驿站士兵已严阵以待,彭龟年闻听,缓缓走出,道:“驿栈之内,人尽悉在此。不知你们所找何人?”

  百户走上前来,也不搭理,恶狠狠地逐一看过,右手一挥,一群金兵立刻冲进栈内四处搜查起来。遍搜无果,百户愠怒道:“说,那群人藏哪儿了?”

  彭龟年冷冷怼道:“那群人又是何人?恕彭某无从告知。”

  “敢杀我士兵还佯作不知?你们看看他是谁?”他话音刚落,伤兵伍长就被带了出来。

  伤兵是谁我也没见过啊?彭龟年心想道,莫不是昨日山巅的漏网之鱼?然就在他意念电闪之际,只听“铮”的一声,一支射向受伤伍长的回旋镖竟被一支袖箭击落在地。

  袖箭现身,莫非青衫客也在附近?

  “想杀人毁证?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跑,通通给我抓起来。”百户厉声吼道。一声令下,人群立刻似被捅的蜂窝一般乱腾腾起来。

  厉千山认出舍身崖跳下的金兵,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立刻示意莫乙师弟用镖射杀。不料,行动被人拦下。这下可好,本不想动静太大,终究还是把他人给牵连了。于是,随着百户捉人令下,他立刻带人杀了出来。其实他也明白,金兵被杀一事已然暴露,杀与不杀那受伤伍长并无区别。厉千山举刀杀出,忽然,一道寒光袭来,他急忙收势侧身,用宽刀在面前一挡。“铛”的一声响过,一支袖箭被磕落在地。竟然有人藏身背后暗自偷袭,厉千山不由大怒,大喝一声再次向百户扑去。岂料,寒光再袭,眼见避让不及,忽地横空飞出一道鞭影来,将袖箭击落。幸得风鸣出手解围,不然厉千山这亏可就吃大了。

  袖箭秒发连击,无声无息,手法如此熟悉,莫不是师叔杨云平在场?师叔先于众人半个月离开眉州,听师兄说办理要事,此刻他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何相助金贼?风鸣看见落地袖箭,心里一阵嘀咕。但此刻容不得多想,他抖起银鞭,向金兵劈头盖脸地扫去。

  礼佛巷府衙驿栈对面的一座三楼顶上,闻残阳冷眼看着巷道上的人群骚动。那丫头说外面热闹,可真正热闹的地方她却不在。喊打喊杀他已看得不胜厌烦,但当第二支袖箭出手的时候,他却坐不住了。根据袖箭射来方位,闻残阳已判断出青衫客藏匿何处。于是,他两足一点,施展雁行轻功透空而起,飞向对面驿栈正中的屋顶。青衫客隐身于此,无声无息经久未被人察觉,此刻正在观看下方缠斗打杀,忽然感觉有异,他急忙起身蹿出。闻残阳蜻蜓点水般无声落于对面屋顶,那青衫客也已向西北方向奔去。闻残阳足下未停,继续追去。只见两人影在房顶上如履平地般步履轻疾,窜上纵下,如飞菩落叶。着瓦不响、微尘不扬的情景持续片刻后,青衫客眼见要被赶上,突然转身立住,从腰间噌地抽出一把软剑来,将颤抖如簧的剑尖指向闻残阳。好家伙,闻残阳心想,我还正想试试手中的无痕剑呢!记得最后一次出手是在帮蝎子王杀沙匪,不对,最后一次竟是用在了蝎子身上,你说好笑不?好笑的还有眼前这人,竟使一把软剑!软剑剑身柔软如娟,习练须精、气、神高度集中,用力屈之如钩,纵之铿然有声,复至如弦,可将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且看他使得如何?

  “你是何人,你是在跟踪于我?”闻残阳沉沉问道。

  青衫客并不答话,左足轻点屋脊,右脚微弓,身形如离弦之箭射出,手中软剑宛如银蛇出洞,带着逼人的剑气直奔闻残阳咽喉而来。无痕剑出鞘,闻残阳一招“流星赶月”当面迎上,内力灌注之下,剑芒从钝而无锋的剑尖流泻而出,将刺来的数道光影一一荡开。青衫客身形微微一顿,凌空倒翻,再次挥剑劈下。只见他手腕轻抖,软剑随着嗡嗡的颤声化作了无数的寒光,当头洒落而下。剑气笼罩方圆丈内,似乎避无可避。闻残阳不由一声冷哼,此招竟似我的“明月笼沙”,不过是照猫画虎罢了。平常人等常会纵身跳开避其锋芒,在躲避之时又给对手一击之机,闻残阳出招偏要让人防不胜防。一旦出乎意料,心思则乱,心乱则剑乱。纵你千机百变不过是万流朝海,奔着一个目标而来。软剑出招全仗手腕灵活点刺提带,轻灵迅速却远之力有不逮,而硬剑无重,剑也非剑,一招剑式练至极致亦有石破天惊之力。想到此,闻残阳招式都不变更一下,双脚在屋脊上一蹬,力运三分递向剑尖,不偏不倚地迎上青衫客的剑锋。“叮”的一声过后,青衫客的剑气竟立刻消散得无影了。料到软剑缠绕会立即反弹一击,不待他稳身落地,闻残阳施展“乘云踏浪”轻功凌空而起,空中右转身体,并趁势收回长剑,一招“剑指西风”旋即刺出。青衫客举剑的右臂尚未收回,无痕剑已至。血落,人落。然就在人落瓦上下滚之际,两只袖箭忽然奔着闻残阳飞来。闻残阳挥剑击挡,待落身屋脊时,那人却已消失不见了。

  明晃晃的日光照着瓦片上的血迹,鲜红刺目。半个月之内,那人应该再无使剑机会。闻残阳也不追赶,飞回驿栈屋顶。此时,下面喊杀声已弱,厉千山彭龟年等人,正沿着礼佛巷向灵山脚下撤去。

  灵山树木繁密,遮天蔽日,杀伐进退自由,倒是个理想的好去处。眼见人群中手使银鞭的少年略为眼熟,闻残阳甚为好奇,便跟了上去。

  “残阳哥哥,等等我们。”不知何时,汀兰和少尘竟也跟了上来。

  眼见有人跟踪,尾甩不掉,风鸣留后阻敌断路。一晃数年,昔日跟车押镖的少年已然长大,风流俊杰,挺拔倜傥。果真时光如水,水去云回恨不胜,长江逐浪浪滚浪。风鸣也认出闻残阳,惊喜不已,遂相与步入林中。

  引荐过后,彭杨二人却是神情低落。也许自听闻赵汝愚消息后,他俩都没好过。自今后,尚不知韩侂胄一党如何对待这些曾与他有过节的人,前途难卜,而今又卷进这没来由的事端中,怕是也牵连了知县吴大人。这二人如何能高兴起来?只见杨宏中走向厉千山,道:“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厉壮士出手相助。”

  厉千山抱拳行礼道:“大人言重了,倒是我们给大人添累。昨日下山,我们也住在古镇,想是歇息一晚再起程,不曾想今日会是如此。”

  彭龟年随之问道:“各位好汉,昨日之事,原是为何?”

  “事已至此我也不再隐瞒。我等奉寨主之令藉押镖车之名,前往边界一线了解敌我军情。不想昨日在西灵路上被一队巡检金兵盘问怀疑,纠缠不休。见四下再无他人,我等便想着引敌入山,杀之以绝后患。哪里料到事情会成这样。”

  原来如此,多说也是无益。彭龟年瞻前想后,转身对领事府兵道:“劳烦诸位转告吴大人,我等若再回县城势必会牵连到大人,索性就此别过,前往陇州赴任。日后彭某定向吴大人谢过。”

  府兵领命率众离去,林中剩下闻残阳等人。风鸣不时看向汀兰,却也未曾开口。少尘见状,以为风鸣浮浪,心生不悦,故意与汀兰找话说。汀兰也有意回避,与少尘一旁低声闲谈。

  见此情景,闻残阳心中一笑: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在沙漠绿洲,我会牵起你柔软的双手,探寻被淹没的情愁……

  时光不会倒流,除了醉解千愁,闻残阳也还有捷径可走:取道兴元入蜀,相见执手。

  风鸣言说事情没有办完,大家便在这雍州古镇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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