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在新泰市人民医院住院大楼一楼儿科病房、门诊的实习,我便乘坐能直上直下的电梯,去到了该栋大楼的五楼,开始了在五楼妇科病房的实习。
在妇科病房的实习,如同在儿科病房实习的那样,自己也有很多感触和收获。在那些感触和收获里,首先带给我们视野冲击和心灵震撼的,是妇科科室的带头人是一位男性医生。医院,通常情况下,于业外人士而言,像妇科这样女性医护人员占绝大多数的科室带头人,应该是一位女性医生;而于业内人士而言,像妇科这样的女性医护人员占绝大多数的科室带头人,又恰恰应该是一位男性医生。
新泰市人民医院的妇科主任,便是一位男性医生,而且还是一位年已五十出头的“年青”老头。这于业内人士而言,是太正常不过的现象了,但它首先却给我带去了不一样的新鲜。这位年青老头,平时倒也不常带我们实习。负责我们实习是科室里的年已四十多岁的科室副主任。虽说前面提及科室主任不怎么带我们实习,但在有限的次数里,总见他能身体力行地走在哪儿,便能随身带着一个差不多能容1000ML量大的的水杯拿在手里。他常说,多喝水对身体好,坚持多喝水,不仅能排空身体里的废物和排毒,而且还能预防和治疗结石等多种疾病,希望大家向他学习,养成多喝水、每天坚持多喝几杯水的习惯。每天坚持多喝水,确实对身体有好处,的确是一个值得去效仿并坚持的好习惯,而且我也有在后来的日子里包括现在,像他那样有欲养成每天坚持多喝水习惯的想法,但终究没能像他那样有定力和恒心,从而明白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和去干一件事容易、坚持干一件事难的真谛。于是,我到现在都真的很佩服那个“年青”的老头,而不仅仅是在当时。
距离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年,不知道老头还健在不?
说完了科室带头人给我当时留下的印象,接下来,我便开始去说说在科室实习的其它情况。
具体负责我们实习的,是科室的副主任,这在前面,已有说过。这个科室副主任,她很慈祥、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但也在很多地方处处透露出严格甚至是不近人情。说她严格,甚至是不近人情,是说她对我们在妇科实习时向我们提出的实习纪律、规定和具体的学习要求。记得当时,在妇科病房的实习,每天是不能迟到、早退的,是不能串科室去闲聊和玩儿的,是不能在科室医生值班室于老师在与不在的情况下闲聊的。她要求,我们每天不仅要按照带教老师的要求去做好“参与查房、手术和手术前后诊治”相关方面内容的学习,还要求我们在老师不在场的情况下认真看病历,认真看业务书,甚至是学会写病历,而且她还会就学写病历的情况和业务知识,对我们进行随时随地地随机盘问和集中考问。
说她是慈祥、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是因为她关心实习的我们,而且特别关心来自贵州的我在山东生活得习不习惯,包括吃山东煎饼之类的东西习不习惯,且就她小的时候在贵州的生活经历进行现身说法,让我在来自其他学校的一同实习的同行们面前感觉特有面子。
科室副主任,具体姓什么,名什么,记不清了。记得她曾说过她自己是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随父母在那里生活了很多年,是在贵州的六盘水出生并长大的。她还说,印象里,贵州是一个极为美丽、神奇和富饶的地方。在那里,每天早上起来,于屋外的院子里,刷牙、洗脸,然后在站定了伸伸腰的时候,于云雾缭绕里,有时居然可以清晰地听见山上有老虎的叫声儿传来;于春夏之交的季节里,居然可以见到满山遍野的“野草莓”,然后能随时随地了自由自在地去野地摘下好多颗来,送到嘴里去吃。不像她现在工作生活的地方,需要农户在地里种植草莓,然后等到草莓红了的时候,采摘上来拿到集市上去卖才有得吃,而且人们想吃了时候还得花上几个钱儿去集市上买。
她还说,贵州的辣椒,油厚油厚的香味十足,比起SD等等其他省份来,感觉都要好。虽然离开贵州已有几十年了,但是她到现在都还很想念贵州的辣椒等等。当她说起她对贵州的这些印象时,我知道她确实是对贵州有着很深的感情,她童年在贵州的生活也确实是过得很幸福。恰时,当她说起她对贵州的印象时,我能从来自其他学校的实习生,甚至是我们学校的其他的不是贵州籍的同学的身上,特别是从眼神里,能看见他(她)们在那个时候对贵州有了新的认知和感受。
这种新的认知和感受,就好像是在说:“哦,贵州,原来是那样的;贵州原来是那么美丽、神奇和富饶的,真是个令人神往、向往的地方啊”,同时,我也能感知到他(她)们看我这个贵州人的眼神从那个时候开始便有了明显的友好,甚至是在已经有了变化的眼神里能读出“羡慕”和“温和”。
贵州,确实是美丽、神奇和富饶的。但是,那个“不知道是别省的人说的,还是GZ省自己的人认知并宣介的,所谓‘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的贵州标签,于那个时候及之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甚至是于现在,仍然还在影响着贵州。这种影响处处都赤裸裸地表达着别样的狭隘和偏颇。正是基于这种背景,她在那个时候的现身说法,真的恰似一股股清流,给当时的那些人好像带去了一瓶清凉油,并让他(她)们立马擦到额头上,使得他(她)们如梦方醒。同时,她的现身说法,也给我带去了一份清新。如此那般现身说法,算是从根上打破了“一部份人特别是像我们那个时候那般大的GZ省外的部份孩子,对贵州的那种沉闷的甚至是固有的狭隘和偏颇”的认知。
于大山,特别是于贵州六盘水这个有着祖国江南煤都之称的大山深处,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早晨起来,在屋外的院子里刷牙、洗脸,然后在站定了伸伸腰喊山的时候,能听见老虎的叫声儿传来,真的是不足为奇;于春夏之交,能见着满山遍野的“野草莓”,也属于不足为奇。只是细想下来,她口中的“野草莓”,其实就是我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山娃子眼中的“泡”。这“泡”,跟北方种植的草莓很像,只是“泡”的杆枝上有剌,而草莓没有。当然“泡”的个头,一般情况下也没有草莓的个头大。但“泡”的确是极好吃的,甚至比草莓的味儿还要香甜。那“泡”对我们这些山里长大的贵州娃子来说,都会有一段极为美好的回忆和经历。正如她因父母到贵州去支援建设而在贵州长大,对“泡”,即就是她口中的“野草莓”会有同样极为美好的回忆和经历一样。
实习的时候,我有见过新泰城里市场上卖的经过种植然后采摘上来叫卖的草莓,当时的卖价好像是一元钱一斤,也有九毛钱一斤的,个头没有我们现在见着的大。好像那个时候,我也没有见着用大棚种植的草莓,感觉价钱不贵,甚至还觉得便宜。觉得便宜,是觉得自己之前没有见过种植的“泡”,觉得“如果它也叫草莓的话,那‘泡’就是野草莓”(如同她对‘泡’和‘野草莓’的认知一样),心里这样想着:“既然那‘泡’是山里的珍奇的吃食儿,即便如今能批量的种植出来,然后拿到市场上去卖,应该也得卖的更贵些才合乎常理吧,而不至于只需要一元钱,甚至是只需九毛钱就能买上一斤吧”!而这,就是我当时的真实想法,即便这想法于现在看来可能有些幼稚而或荒唐!
后来,我得知我口中的“泡”和实习老师她的口中的野草莓,是树莓。树莓,又名山抛子、牛奶泡、撒秧泡,三月泡、四月泡、龙船泡,大麦泡、泡儿刺,刺葫芦、馒头菠、高脚波、山泡,系直立灌木,高1-3米;枝具皮刺,幼时为柔毛。单叶,卵形至卵状披针形,多生在向阳山坡、山谷、荒地、溪边和疏密灌丛中潮湿处,尚未由人工引种栽培。花期2-3月,果期4-6月。具有涩精益肾助阳明目、醒酒止渴、化痰解毒之功效,主治肾虚、遗精、醉酒、丹毒等症。叶性微苦,解毒、消肿、敛疮等、咽喉肿痛、多发性脓肿、乳腺炎等症。
说完“泡”,说辣椒。辣椒,对于生活在贵州大山里的人来说,便是太稀松平常不过的东西了。太稀松太平常的东西,餐餐都在吃着的东西,能在她那里有那般高的评价,着实让我这个贵州山娃子对自己身边常吃的常见的辣椒,有了新的认识,并以她对贵州辣椒的认知,在从那之后的日子里,去向很多人人无数次地例举、推介、宣传过贵州的辣椒。贵州的辣椒,也的确如她所说的那样比SD以及其他省、市的辣椒的肉要厚实些、香味和油气要重些。
那些年,在听她这个老师说及辣椒的时候,自己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兴奋点,只是她说说、我甜甜地听听就过去了。
可,20多年后的今天,贵州的辣椒,早已成为了贵州的一张名片,走向了全国,甚至是早已走向了世界,这是不是印证了她对贵州辣椒之前的那份认知?现在,外界在说起贵州的时候,不仅会说起“茅台酒”,还能随口就能说起“老干妈”这一种辣椒食品。“老干妈”,现在几乎在全国的任何一个县里的超市里都能见着;“老干妈”,我在澳大利亚、新西兰的超市的货柜架子上也见过有卖。
因为她对贵州有感情,于是我这个来自贵州的山娃子与她这个在贵州大山里长大的SD人,自然交流得更多些,当然她对我的关心也要更多一些。记忆里,她有问我吃煎饼嚼不嚼得动、喜不喜欢吃?也有用欣赏的眼神和语气对我说“你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南方人,而像SD本地人和长得很大方、帅气”之类的话。她在说到我这个南方人长得像北方人的时候,我微笑着回答她咱们国家从人文地理上就有“北方南人,南方北人”的说法,我应该可以归属到“南方北人”中去。当然,也有因为她经常来和我说话,我和其他的国家计生委泰安人口学校的同学及其他一起实习的来自其他学校的同学,便在她没来办公室的时间里,一刻也不曾松懈地学习,以备她的问询和集体考问。所以,我除了把“妇产科”,特别是“妇科”的临床医学书上的知识一遍又一遍地温故而知新外,还认真地去看了科室老师们留下的病历,学着老师们的样子学会了写病历。
病历,是一个病人从入住医院到离开医院那段时间的身体情况,特别是诊治情况变化的一个完整的记载或记录。学会写病历,就是学会知道从什么方面去了解患者情况,学会从什么方面去诊断和治疗患者的疾病,所以学会看病历和写病历很重要。而学会写病历,也算是我完成了实习阶段的一个相当重要的目标任务,为我后来走上医生这条道路打下了一个必须得去打下的基础。而这,便是我在新泰市人民医院妇科病房实习时所得到的。这,不仅仅是在当时,即便是在我现在写到这一段的时候,我也会情不自禁地由衷地从心里去感谢它!
在妇科病房实习的时候,具体带教我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老师。她带教我之前,刚从四川华西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进修回来不久。印象里,她去四川进修学习的感想和见闻,曾有跟她的同事和我们这些实习、进修的学生谈及过。不过,我真正对她去四川进修学习向我们谈及的情况留有印象的,好像只有青城山,只有一张她在青城山的留影。为什么会是那样?也许是“青城山”在我的头脑中显得太过强大的缘由吧!
青城山、青城派,在小说名家,特别是在金庸、古龙、梁羽生等武侠小说名家的著作中,会时常有大量的篇幅。青城派,作为与少林、武当、峨嵋、崆峒、昆仑、点苍、华山齐名的八大武林门派之一,在武侠小说里面的地位和角色确实是很显眼,好像真的有“无青城便无武林”那样的说道。从看到她在青城山留影照片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憧憬着将来的某一天也能去到心中的江湖武林门派—青城派所在的青城山留个影儿。这个愿望,直到2017年才得以实现。具体情况是:那一年的暑假,我带着我的女儿,先是去到了成都,然后去到了青城山、都江堰、峨眉山。在都江堰看了水,去青城山问了道,到峨眉山拜了佛。而在问道青城山之后,我算是遂了“二十年前,也就是我在新泰市人民医院妇科病房实习时,见到带教老师去到青城山留影照片时”的那一份羡慕之余的心中所愿吧!
带教老师姓蒋、名什么,因为时间太久了的缘故,现在记不清了。但,我记得自己学会或能帮手术后的病人的伤口换药和给伤口拆线,是在她的带教下学会的。或许,作为一名医生,给术后病人伤口换药和给病人伤口拆线,是极为普通的事儿。但是,就这极为普通的事儿,不就是医生术后查房常需要干的工作吗?所以就“常需要干的工作”这一个层面或角度去考虑和思量,给术后病人伤口换药和给病人伤口拆线这样的事儿,对当时实习的我们,或是对学临床医学刚走上实习那条道的我们来说,是显得多么地特别重要啊。如果说简单的事得会干,那么常需要干的事就更得会干。于是从这些层面上去想,便是可以明白“我们当时在实习的时候,在跟着老师查房之后,是多么地渴望被老师叫上,然后看着老师去做包括给术后病人伤口换药和给愈合后的伤口拆线等等常需要干的业务方面的技能活儿”的那份心情。可以说,在当时,我们的求知欲很强,只要是自己不会的都想去学,只要是学会了就会在当时表现得很幸福、快乐和自豪,只要是学会了就想老师把那些原本是该她们干的事儿让给我们干。
总之,渴望老师工作的时候,带上我们;渴望老师在讲解的时候,自己能站在离老师最近和最为显眼的地方,以期能听得最全、最清楚,甚至记得最详细;渴望老师在给病人治疗的时候,老师能单独地叫上我,然后手把手地教给我,直至把比如给术后病人伤口换药和拆线这些事儿学会,甚至把“换药”“拆线”这些事儿从那之后直接交给我去干。实习的时候,我的心态和想法就和其他的实习生一样,也有诸如上面那些渴望,并且是在那些渴望的驱动下去进行的,是基于那些渴望去学会“换药”和“拆线”这些医学临床普通技能的,是基于那些渴望在学会“换药”和“拆线”之后,去感恩带教老师的,包括她这位姓蒋的带教老师在内。
在妇科病房实习的日子,我们去得比较多的地方,或者说干的比较多的事儿,就是为手术病人的术前、术中、术后服务。如果说,术前、术后学会看病历,学会写病历,学会整理病历及学会“换药”“拆线”是我们实习的任务目标。那么,在术中能参与做手术,便是我们在那里实习的整个阶段里最为重大和最可以在别人面前拿出来显摆显摆的事儿了。
说起术中参与做手术的事儿,我们会为“在众多的实习生中由于表现优秀而被点名参与”这件事儿,能整天整宿地高兴得睡不着觉,因为能从众多来自不同学校的实习生中被选中,获得参与做手术的那个名额,实是殊为不易。我们学校被选中,也许是因为国家计生委泰安人口学校比其它学校更有名吧?也许是因为先于我们在这里实习的师哥师姐们的优异表现为我们攒足了印象分吧?也许最主要的是我们这三个一起在妇科实习的同班同学表现得足够好的原因吧?在妇科实习的那一段时间,我们这三个一起在妇科实习的同班同学,时常会被分别选中去做手术主刀医生的第三甚至是第四助手,然后去到手术室参与做手术。
手术室,就在这家医院住院大楼的顶楼。第一次坐电梯去到手术室,除了被手术室的大气、高端给震撼外,便是被它的规整给深深地烙上了刻印。说手术室的设置和建设的那个大气、高端给人带去的那种震憾,甭用说是在当时,就是拿我现在的眼光去看,我仍觉得它有一种让人高攀,甚至是高不可攀的气场。这种让人高攀,甚至是高不可攀的气场,从我在离开它两年后,即1999年去到国家三甲医院—贵阳医学院附属医院手术室进修一年麻醉的经历去评判,仍然能认定它是那样的规整、大气和高端。何况,这里面还有对手术未知领域里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朝闻道夕死可矣”的那般对医学知识、技能的仰望和渴求。
于是,对当时位于整个住院大楼顶楼的我来说,现在它的位置确实是高呀!而这个高,很显然给当时的我于平地里带去了高攀的另一种高度。
说它规整,自然是更衣室、洗手间、手术室,包括无菌区、相对无菌区等等了。至于,鞋套怎么套,手套怎么戴,手术衣怎么穿等等就更多了,从不知道到知道,从不会到会,我们去了一趟然后下来,都会发现自己学到了很多,成长了很多。而十指交叉了,于刷手池的水龙头下,在大冷的冬天儿,能有感应的热的温水供应着消毒洗手,自然让我们感受到了另一种温暖,而这份温暖当然会添加、汇入到我们被选中为手术助手然后参与做手术的被认可的那份温暖中去。
如果能在当手术主刀医生的第三助手、甚至是第四助手的时候,于手术中在“看完整个做手术的过程,特别是能看到做手术细节”的情况下,还能在老师们开刀切开口子前,给开刀的位置消消毒、打打麻药;还能在手术中给主刀的老师们递上一两次手术钳子,甚至搭把手做点其它;还能在手术临近结尾准备缝合伤口的时候,缝上一两针,打上几次“8”字结什么的,那便是相当的功德圆满了。而我,就很幸运,因为前面提及的这些,我在手术室里跟着老师学做手术的时候,都有干过。甭管是不是学会了、是不是干好了,我都为自己曾经在新泰市人民医院妇科病房实习时,在参与为患者施行手术的过程中有过那些经历而感到幸运无比!
每每从手术室下来,回到病房,然后于黄昏时,回去当时在新泰市职工中专的住地儿的时候,那山东新泰的冬天儿,常常是伸手不见五指了的簇拥着我,催逼着我得打着手电,踩着冰渣前行,一路走下去,也的确算得上是挺辛苦的了!但是,在恰逢冬天的那段在妇科病房实习的日子里,我却是感觉过得特别的充实,或许在其它科室实习也都是充实的吧,只是我觉得自己在妇科病房的实习要显得更加充实些。
冬至后,天儿一般都黑得比之前越发地早了,北方的冬天自然比起我生活惯了的南方要黑得更早些。照旧是“于每天下午六点以后下班,从妇科病房出来”,照旧是“在别人看来确实是如上面所说的那样‘挺辛苦’然后打着手电,踩着冰渣冒雪和风儿前行回往住地儿”,照旧是“如上面所说的那样感觉过得特别的充实”。一天天的,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全是那种发自心底的喜悦和脚踏实地的感觉,那种学有所获的感觉。真的,就是那种感觉。
除了前面这些,我们在妇科病房里的实习,还遇见了很多患者,或者说是手术病人。那些手术病人的身上,各有各的故事儿,而且故事里又有很多是启迪人生,发人深省,让人印象深刻的东西,即便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在回溯自己在新泰市人民医院住院大楼妇科病房实习时,在手术病人身上发现的那些个事儿,至今忆想起来仍历历在目,难以忘怀。而且,我把对“那些个事儿”的思考,一直作为我当时实习的另一种收获而记存在自己大脑的深处。
打开“大脑”,“那些个事儿”里有那么两三件,是最为特别和显眼的,我对它们的思考也要更多一些,感触也要更多一些。下面,我就把它们忆想起来,然后对人、对自己再说道说道。
第一件事儿,是关于一件发生在一位“做腹部囊肿切除术”的中年妇女身上的故事。记得,做手术的时候,医生从这位妇女的腹腔内切除了两个肿瘤,一个是囊肿,里面主要是水,足有近二十斤重;另一个是肉瘤,实心的,也有七八斤重。当手术医生发现并切除那两个瘤子的时候,他们的大脑和心脏都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受到冲击?是的,手术医生的大脑和心脏的确因为看见了那两个肿瘤而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受到冲击,不是因为看到的瘤子和术前B超影像相吻合,而是因为看到的瘤子的大小跟这个手术病人术前在人,特别是在医生和我们这些实习生面前的体形体征一点也不相吻合。太不符合常规了!或者说很多医生在那个时候看见的情况甭用说一辈子没有见过,甚至可以说一辈子也没有听说过。
一般说来,一个患者,如果肚子里长了瘤子,特别是长了二十多斤重的肿瘤,患者的肚子便一定是用肉眼看上去属于很大的那一种,而且一定是让医生在检查的时候,看起来很明显的那一种。可是,我们遇见的这个病人,却是一幅苗条而且肚子显得瘦瘦的,甚至是没有“肚子”的身材。能从让人见了感觉苗条,甚至是没有“肚子”身材的人的肚子里,摘出两个分别有二十斤重大小的囊肿、七八斤重大小的肉瘤,岂不怪哉?待手术医生将瘤子完全从病人的腹腔里摘除来之后,医生又有了新的发现,那就是这个病人的腹腔里的肠子好像被人为的排列得整整齐齐,就像是一块铁板,人的手放上去便立马觉得平整光滑得很,而且还丝毫感受不到肠子的糯动。
于此,手术医生方才恍然大悟,因为当一个人的肠子被有意或无意地粘成了一块板,然后紧贴在腹腔的后壁的时候,原先肠子被占踞了的整个腹腔便几乎给整体挪了空出来。而这空了出来的腹腔,自然能容得下二十斤重大小的的囊性肿瘤和七八斤重大小的实性肉瘤,而且还能让人看上去就跟常人差不多,让人丝毫觉不出那人的“肚子”里长了瘤子。
手术医生在恍然大悟的同时,又有了新的惊奇,那就是为什么那病人腹腔里的肠子会被排列成一块不变形和不动的板呢?后来,在了解到病人年轻的时候,曾患过急性阑尾炎,做过阑尾切除术。至此,手术医生的惊奇才得到了释解。那就是病人患了阑尾炎之后,在被做阑尾切除术时,手术医生有意或无意地将病人的肠子进行了有序的排列,然后排列了的肠子又因为可能是发生了大范围的粘连,而最终变成了后来在行腹部囊肿切除术时手术医生所看见的那个“板”样儿。想不出来其它,只能作这样的释解。甭管是释解的,还是不能释解的,它们终将会被写进医生们的学术论文中去,而学术论文这个东西,也于那个时候第一次让我听到自己的耳朵里和心里。而这,是学临床医学的时候于课堂上所听不到的东西。那个时候,我也有想过,那就是自己以后走上“医生”这个工作岗位后,也能碰见这样的个案、特例,并也能有所感触,进而去探讨、研究出一些有益于医学事业的东西吧!所以,写学术论文也得是须有真实的素材,而不是后来我们于生活中遇见和听见的某些闭门造车,甚至是翻新、抄袭了就能弄出来的那些东西。而这,便是我对那个时候写学术论文的见解。
第二件事儿,是关于一件发生在一位“行子宫切除术”的中年妇女身上的故事。手术前,我对故事里病人的病历有认真看过,并发现“手术病人系刚结婚不到一年,尚未生育过孩子”那么一个情况。在了解到那个情况的当时,我不禁一想,当时要做的那个“子宫切除术”,对于一位刚结婚且没有生育过小孩的中年妇女来说,于她和她刚刚组建不久的家庭会意味着什么呢?于常人常理儿来说,是不言而喻的了。对此,我很惊奇,也很担心,当然主要是担心。因为作为医生,即便是作为实习医生,我们除了希望病人手术成功之外,也希望手术给病人的身心健康带去的影响有限且不要造成大的影响。而这一台“子宫切除术”,却让我这个实习医生为“手术会对病人自己和病人家庭带去什么样”的影响而凭空里有了更多的担心。
所以,手术一结束,在把病人送回病房的第一时间,我便去到了病房。去到病房,本来是准备好了去做引导、劝说工作的,可是当我看见病人的丈夫在宽慰病人,甚至夫妻两个人有说有笑,特别是从两个人的脸上能看出很自然的发自内心的微笑的表情的时候,我便止住了去引导、劝说她夫妻二人的想法。虽然,我打消了之前手术会造成她夫妻关系大受影响,甚至是夫妻关系破裂的顾虑,但是,我还是趁病人丈夫不在的第一时间,去向病人说出了我之前的顾虑。面对我的顾虑,病人不以为然地,正面地向我进行了回答。她说,子宫切除后,生育不了小孩不会对她们刚刚结婚组建的家庭和以后的生活造成影响,不仅不会造成影响,而且从某种程度、某些层面上去看,还会是好事儿。因为结婚之前,有些事儿就已经沟通好了。她说:“她是一个不生育主义者,不仅她是,而且她的姐姐也是。做手术那年她三十五岁,她姐姐三十六岁。就因为她们坚持不生育,所以她直到做手术那年才结婚,而她姐姐直到她做这个子宫切除术的那一年仍然还没有结婚。不生育小孩是给男方开出的条件,只有男方答应并认可了她们不生育小孩的要求,她们才会答应男方结婚的请求,而且男方答应并认可她们不生育小孩的要求是结婚的前置条件。所以,她那年才结婚。所以,刚结婚就因为手术切除子宫失去了生育小孩的机会,不会对她和她的丈夫的生活带去一丁点儿的影响”。
听到她说这些的时候,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手术后,从她夫妻二人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手术给她夫妻二人带去的有“人之常情”的那种表情,特别是不能生育小孩的怅然若失的那种表情。
那个时候,我在想:她和她的姐姐的思想真够前卫的哈!没有想到“原以为只有在书上才能见着的人儿和事儿,居然在我实习的时候,就见到了”。为此,我不由得,为她们的勇敢、果绝和前卫在心里瞬间竖起了大拇指,虽然我还不能去定性,甚至是去评论她们想的、做的是对还是错。但是,于计划生育是国策的年代,于我这个“在国家计生委泰安人口学校学习计划生育,以后毕业了便会去干计划生育工作的”人的眼里,她夫妻二人于婚育方面的认识和理念,确实是带给了我巨大的冲击。那份冲击,至今还在,至今我也如当初的那样的确是辨明不了她们的对和错,但她们身上的那份果敢,的确是让我极为推崇和认可的,而这也可算作是我实习时的收获之一吧!
另一件事儿,是一件一位七十五岁高龄的人还做手术的故事儿。七十五岁的老年人做手术,于现在就岁数去谈论,也许算不得什么。因为在“现有的医学水平、生活条件,包括人的平均寿命已达到八十岁”的情况下,七十五岁老人还做手术,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但是,当将时间的钟摆拨回到二十五年前的县级城市地域里的时候,或许我谈论的关于七十五岁高龄人还做手术这个事儿,就有值得去谈论的必要了。
其实,去考量七十五岁高龄的人要不要做手术,主要关乎两件事儿。一件事儿是能不能做,这由一个地方的医学水平来决定;另一件事儿,是要不要做,这则关系到一个孝道伦理问题。能不能做,考量的是新泰市人民医院有没有具备做七十五岁以上高龄人的手术的能力。而,我们都知道,年青人跟老年人于身体机能上是有很大不同的,特别是高龄老年人做手术需要考量的因素会比年青人、中年人要复杂得多。当然,事实上证明,新泰市人民医院的医疗诊治水平,特别是手术能力是能胜任的,不要说可以对七十五岁高龄的人做手术,而且,我还在这之后,从七十五岁老人的口中得知了“前不久有一位八十九岁高龄的人,曾在这里做了手术并且最后康复出院”的另一件事儿。为此,于这个层面上去言说,新泰市人民医院是挺牛的,而我们就在这么牛的的医院实习,岂不是用四川话来说是相当的安逸和巴适的吗?事实上,新泰市人民医院在当时,确实是挺牛的,因为时至今日,我在想我身边的县级医院能不能、有没有那个能力,去为七十五岁以上高龄的人做手术这个问题时,细想下来,最后的答案可能都是不敢肯定的多。
要不要做,考量的则是“儿女、小辈给不给七十五岁以上高龄的人看病,甚至是最后同意并支付费用去找医院,请医生给‘老人’做手术方面”的问题。这里面最主要的是孝道问题。人生七十古来稀。人上了七十岁,一方面,她(他)们的家人,特别是她(他)们的子女会认为这位老人高寿,并会为这位老人的高寿而由衷地高兴;另一方面她(他)们的的家人,特别是她(他)们的子女又会因为这位老人的老去而感到忧伤。有的时候,也许忧伤比高兴要多一些,而且那份忧伤里面蕴藏更多的是对“老去”这一自然规律所表现出来的一种无奈。正是基于人们对“人生七十古来稀”怀有忧伤,甚至是无可奈何般的“人不能与之争”之类的无奈,所以当家中老人,特别是已年过七十的老人患了病、患了大病的时候,其儿女们会有一个“年纪大了,命数到了,甚至‘死’字到了等等类似的念头,在其脑子里久久挥之不去,占了大头。而且会基于诸如那般念头而或想法去进一步做出“顺其自然,不认真给老人找医生看病、打针、吃药”等等方面的言行。而且,那些方面的言行,是不会招来邻里乡人批驳的。因为,连老年人他(她)们自己,甚至是生了病的年龄上了七十岁的自个儿,都觉得可能是命数到了等等,而有了一种自我放弃的想法。自己都放弃了,何来世人对“其儿女对他(她)们的那种放弃”有大的意见和想法?何况,有病了得看病,去看病得花钱,这里面本身就有一个经济方面的问题。
有的时候,特别是捉襟见肘的时候,经济问题会是一个决定性的问题。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国家发展还不够,人们的生活普遍也都还很“紧张”,家中一旦有老人,特别是有七十五岁以上的高龄人患了病,在县级及县级以下的村镇,有相当一部分人都是极少去医院住院治疗的,有相当一部分是在家里靠“拖”过下去的。“拖”得过去就过去了,生活便得以继续;“拖”不过去,就算了,得认命,然后自我安慰地对自己说“死”字可能是到了,然后真是认为可能有什么所谓的命数在左右自己的一生,最后以致自个儿在心里对自个儿的“事、时、命、运”的现状都显得很是坦然。生了病,然后人们在要不要去住院治疗上,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去给老人花上个钱儿去做手术了。当然那个“钱儿”,于整个家庭的经济状况而言,是真不少的。去医院看病,做手术一惯是要比其它的治疗需要多花钱的,而且会多花很多。为此,在那个年代,因病而穷的不在少数,一台手术下来,不债台高筑的人家还真不多。所以,已经七十五岁了、八十九岁了的年龄,在新泰市下面的农村,生了病住院,住院了需要手术治疗还做手术,的确是让人惊叹和佩服的了,为“老人家的身体和观念”“其儿女们的孝道和观念”“其地其家其人的经济实力”而惊叹和佩服了。
当然,类似的惊叹和佩服,于我要更多一些,强烈一些。这,或许是无可厚非的。因为彼时的贵州除了显得更穷外,还有因大山的阻隔而导致了交通的极度落后。人们生病了,除了要考虑有没有钱去看病,还得考虑去医院还来得及来不及这个大问题。因为彼时贵州大山里山寨的人,如果得了病,通常得需要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才能赶到区、乡级卫生院,得需要再花两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才能赶到县级医院,甚至得需要再花三四个小时的时间才能赶到县级医院。等赶到医院,病人因病情得不到及时诊治而延误失去最佳治疗时间,甚至失去生命是常有的事儿。这样的事儿,我记得我们寨上,就有一户徐姓人家的一个人,因为病发了而一个人痛死在了山坡上。被痛死的那个人,是位年过三十的哑巴,全山寨的老老少少,平常都很喜欢他;还有一户周姓人家的一个人,病发了然后在去往医院的路上给痛死了。被痛死的那个人,是位年过五十岁的德高望重的人,这个人会油酥“米花”“米线”,全山寨,包括周边村寨的遇有婚娶喜事,都会去请他酥“米花”“米线”。还有一户白姓人家的一个人,病发了然后直接“拖”死在了家里。被“拖”死的那个人,是位年过七十岁的会做砖瓦、坛坛罐罐的手艺人,一直以来其人腰不弯、背不驼,平时也没有什么身体疾病,就因感冒了然后不去看医生、不去捡药而“拖”着,“拖”到后来病重了说不出话来了最后死了。
面对他们的死,山寨里多数人的看法,都是他们的“死”字到了之类的东西。每每说到那些个事儿,赶上听到那些个话儿的时候,我都会去做极力地反驳,都会说“哑巴”如果送医院的话,可能不会死在山坡上,不会在死前都进不了屋;德高望重的会酥“米花”“米线”的那位,送医院如果路况好一些的话,可能也不会误了医治的时间而死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年过七十岁的会手工做砖瓦、坛坛罐罐的那位,如果在生病之后,能及时去医院找医生看病捡药吃,可能也不会被“拖”死在家里。死了的这三个人,生前,寨上的老老少少都很喜欢。他们在世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底子都一直很好。如果不是那些“不应该”的东西,我一直都坚信他们在那个时候是不会死的,我甚至相信他们到现在还都活着。可,他们就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因为那些“不应该”的东西、“可恨”的东西而死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这是距今1200多年前唐代诗人杜甫在《曲江》诗中“酒债寻常何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中的名句。于唐朝,甚至于更远古的朝代来说,人上了七十,的确是属于高寿了,的确是离天越来越远,离地越来越近了;同时,于人的生命周期和寿命的自然规律来说,的确是在“面对已年过七十的老年人生病”时,可以把那些所谓“应该”的东西作为“不看病、不治病、不花钱、不上心”等等方面的理由。但是,于现在,在周边人年上八十、九十都思空见惯的情况下,人生七十又岂能算得上“古来稀”?人生七十真的不算高龄了。
所以,回过头去看,我在新泰市人民医院住院大楼妇科病房实习时见着的七十五岁、八十九岁的农村人还做手术的事儿,就算不得是稀奇得很的事儿了,应该说是比较合乎人的发展和社会发展的人之常情的事儿了。之所以,在实习时对它感到无比惊叹,主要是因为当时贵州山区的落后,给了我那种别样的定性思维。而且,我还把只能适用于贵州山区的定性思维和想法,用到了有别于贵州山区的山东。很明显,那些定性思维和想法,于当时的SD省新泰市而言,自然是落后的,不合适的。印象里,新泰市当时好像入围了全国百强县市的名单,所以在新泰市人民医院住院大楼妇科病房里见着七十五岁、八十九岁的老人做手术,在某种程度上,应该定性为还算正常。因为人家本就是属于孔孟之乡的属地,孝道好像于他(她)们的骨子里天生就有;生活在全国百强县市里,经济本就可以被允许;当时发生有莱芜那样的地级城市的人有去新泰市人民医院看病的现象,医学水平、手术能力自然也没有问题。于是,就整体而言,于它就不应该去见怪了!
在妇科病房,我们一直实习到1997年的年底,并最终在妇科病房结束了在新泰市人民医院的整个实习。虽然,我只在儿科病房、儿科门诊和妇科病房及手术室实习过,但是我却从那几处地方学会了很多的技能、技术,而且为我后来在临床医学上的工作直接或间接地带去了很多好处。
细想,在新泰市人民医院的实习经历,我想自己在理念和思维上得到的收获应该比学到的技能、技术要重要得多吧!而且,我认为自己在那儿的主要收获,就是理念和思维上的。甚至,于二十五年后的今天,一想起那个时候的人儿和事儿来,仍能有新的有益的理念和思维在生成,这大概就是圣人常教我们要“温故而知新”的缘故吧!
那“温故而知新”里面的那个“故”,的确是让人难以忘怀,并且时至今天,我仍然能忆起1997年下半年在新泰市人民医院实习的那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