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眨了眨眼，轻声说道：

　　“原来是大掌柜。”

　　“不知在晚辈门外等候，是为……”

　　唐怀瑾微微一笑，说道：

　　“沧州盗匪高岗、田伟、杨白锋三人，日前曾领团伙行劫漱玉矶分库。”

　　“虽然分库的伙计们勇敢抵抗，不曾有金银被盗了去。”

　　“但任由这干手持火器的盗匪在外游荡，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本人此行，是为亲自感谢沈小友，为小号除去了心腹之患。”

　　以檀城金库大掌柜的身份地位，这般态度对一个小辈说话，可说是令人难以置信之事。

　　这自然会被轻易理解为礼贤下士的矫饰。

　　可是此刻的沈瑜，却没法分神去揣测他的用心。

　　只见他瞳孔微亮，望向唐怀瑾的目光，如同鹰隼盯视阴影中的事物：

　　“这人指的是那日闯到龙吟山下伤人的三名盗匪……”

　　“他知道我的身份，也对我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

　　“以我目前的感知，竟也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早已被他手底下的高人盯上！”

　　“传闻果然非虚……檀城金库真正动起真格时，势力比六扇门还要可怕得多。”

　　“连青鸦尚且不能做到以化身监控一城之地。“

　　”金库却能靠着一群手段远不如青鸦的部属，织起滴水不漏的监控网络。”

　　“好在自唐怀瑾接掌金库之后，金库便近乎成了他个人的所有物，行事有了很大的自主权。”

　　“不像从前一般，轻易便被身为金主的五家钳制。”

　　“但金库终归在名义上是官方的势力。他们有着这般卓越的情报能力，对大姐日后行事大大不便！”

　　这般一想，唐怀瑾亲身前来见他的用意也很明显了。

　　却是怕沈瑜得知遭到监视后立时翻面，重伤乃至打死金库派来的使者。

　　唐怀瑾本人这位檀城明面最大势力之一的主事人，远远不似杨千虎般能被轻易打发！

　　相传他的武道修为，已然远远胜过了一般的宗师，步进了抱元成丹的大宗师境界！

　　沈瑜转念又想：

　　“那群盗匪原来是自沧州来的，难怪我这些天刻意于酒肆流连，却未曾发现洪门的追兵。”

　　“原因很简单，与咱狐帮结怨的，压根儿就不是洪门……”

　　“这人既然早就对那群匪徒的姓名来历了然于心，要处理他们，不过是给手下人们一记眼色的事。”

　　“他是有意让匪徒们逍遥在外，为六扇门添烦添乱的。”

　　“为的，自然也是扳倒侯鸿恣！”

　　连日来，他与赶来相聚的黎柏、邓健加上王海晴，在各地酒馆中听了许多秘闻。

　　五大家族中的其余四族，不满北灵侯氏久了。

　　侯氏是五家中唯一的檀城原居民，比起南迁后定居于此的四家保守落后得多。

　　可说是保留了崇祯年间大明乡绅的原汁原味。

　　他们受道门的影响也较少，以尊崇儒门的书香世家自诩。

　　以侯鸿恣为代表的家族核心人物们，却连四书六经也背不顺畅。

　　自小便自逞勇力，于乡里间霸道横行。

　　也因此，真正作为儒家领导势力的明阳学宫对侯氏十分厌恶，视之为祸国殃民的大盗。

　　换言之，侯氏基本上不受檀城任何一方顶尖势力待见。

　　支持侯鸿恣继续坐在总巡捕之位上的，怕就只有与侯氏利益深度绑定的，同为原住民的数族了。

　　不过，随着侯鸿恣的威望被接二连三的丑闻打击至谷底。

　　这些满口仁义道德，骨子里好乱喜祸的小族领袖，也自然会生出异样想法。

　　沈瑜并不想介入到檀城上层势力的斗争里头。

　　在他的立场，檀城六扇门作为大姐在本地行事的障碍之一，接手之人自然是越不济越好。

　　各大世家推上门面的新任巡捕，战力才智不一定比侯老匹夫强。

　　却一定能够得到世家大族更有力的支持，分到更多的资源。

　　这对正积极于檀城各地发展势力的狐帮而言，并不是好事。

　　不管如何，檀城在三百年来，一直是重要性与两京平齐的超级大城。

　　檀城六扇门的总巡捕之位，比南京府尹还要位高权重得多。

　　无论最终花落谁家，也势必会掀起不小的波澜。

　　而势必在这场明来暗往的斗争中举足轻重，随手便可左右局势的檀城金库大掌柜。

　　却把珍贵的光阴，花在等待自己归家之上。

　　沈瑜对此根本无法理解，嘴上却回应着虚伪得可以的官腔说辞：

　　“大掌柜过奖了，除暴安良是晚辈身为大明子民应该作的事儿。”

　　“若然碰巧撞上多行不义之辈，晚辈可不会理他是何背景，下手向来绝不容情。”

　　唐怀瑾脸庞上的温煦笑意不曾有所变化，听了沈瑜的话，只微微点头。

　　紧接着，自袖底翻出一方比掌心略长些许的黑金令牌，凭空以真气送至沈瑜掌中：

　　“小小意思，便当是小号对沈小友义举的酬谢。”

　　沈瑜接过令牌，认真观察着令牌那不知来路的墨黑材质。

　　以及令牌表面，以金漆铬刻的上古符文：

　　“这是……”

　　唐怀瑾微笑应道：

　　“小号的‘乌金令’。”

　　“手持此物，便能任意出入位于内城的檀城总金库，向小号借取不少于小友家财二十倍的巨额现银。”

　　“与此同时，小友可持令参加每月一度由小号举办的拍卖会。”

　　“会上有神兵利器、道书符箓、功法灵物，多不胜数。”

　　“正所谓人弃我取，旁人放手贩售之物，说不定就是小友更进一筹的机缘。”

　　“小友手头上若有用不着的物事，也不妨拿到拍卖会上。”

　　这是想要瞧瞧我手里会有什么物事流出……

　　沈瑜心下冷笑，表面上却收起乌金令，恭谨地行了一礼：

　　“谢过大掌柜亲走一趟了。”

　　且不提唐怀瑾背后有何目的，此番对自己的重视终究表现得很足。

　　而作为赠礼的这枚乌金令，相当于前世任何一家顶尖银行的最高规格会籍。

　　沈瑜是否动用令牌是一回事。

　　但光是持有令牌本身，便足以令他在檀城人眼中的地位水涨船高。

　　待得自己中了武举，也决不会就此沦为每年批量生产数百个，人们连名字也喊不出来的杂鱼武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