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沈瑜说道:
“要是我没记错,郑桂澄只比我们大着两岁吧?”
“二十岁的紫绶捕头,比起宁州衙门的曹灵鹤还年轻了好几岁,无论怎样也称不上窝囊了。”
王海晴轻轻叹了口气:
“官门中的事情复杂得很,就算是以大哥的才智,也很难一下子便弄明白的。”
“咱们先到另一头吃午饭去,到时小妹再为大哥好好解释一番。”
……
王海晴刻意要与六扇门的一双“狗男女”隔得远远的,挑的是位处火车站旁的聚福园。
这座酒楼的岁数比檀君还要大,几乎是在檀城刚开始有人居住之时便在这里了,素来很受本地的富户欢迎。
而聚福园也没有让沈瑜失望,光瞧雅座里头桌椅的残破程度,便知历史悠久得很,不说还以为是洪武年间传下来的呢,
不过有一说一,聚福园的烧小牛腿肉、虫草汤、奶油小馒头的滋味还是不错的。
至少比梨园周围那些名气大、收费贵的旺区食肆要好上不少。
沈瑜成就暗劲后,体内炼命鼎的容量比先前足足扩张了三成有余。
维持身体所须的气血,也比从前多上许多。
这一阵子的功夫,便接连清空了三盘小牛肉、两大碗虫草汤、二十个奶油小馒头。
王海晴的心情却颇为复杂,虽有满桌佳肴而无心食用,半晌方道:
“郑桂澄并没有参加过武举,她平素不露山不显水的,也不会忽然被六扇门相中征辟为官。”
“走的理应是恩荫路子……以郑家的身份地位,要换一两个六扇门中的虚衔是容易得很的。”
沈瑜问道:
“她之所以像被那个小子吃定了的样子,是因着她的紫绶是虚衔,没有节制部属的实权?”
在六扇门中,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尤其是在北灵侯氏的侯鸿恣进身总捕之后,为着渐渐把六扇门化为侯氏的一言堂,提拔了不少家世较平庸的中低层巡捕上位。
至于四姓十族安插其中的棋子,则是无不例外地许以高官厚禄,却调到无甚实权的闲职位置上虚渡光阴。
久而久之,过惯逍遥日子的世家子弟们便不愿奉陪了。
而这恰恰把更多可供分配的位置留给了侯鸿恣。
想到此处,沈瑜不由得感慨,敢把五姓十族共同的杀人刀转化为自家之物,你侯鸿恣不下台谁下台呢?
更何况侯氏是檀城的原住民,自宋帝南下之时便已经定居于此,本来就跟全是外来户的另四家有着隔膜。
海上一战,大姊把侯鸿恣打成重伤,虽然有效威慑住了檀城的各方势力,却也便利了世家重组六扇门的布置。
长远而言,犹不知是福是祸。
只听得王海晴说道:
“这倒不是,檀城六扇门的紫绶是一区长官,就算再怎么样被人架空,还是有一定的实权在手的。”
“只不过郑桂澄的官位,来自她那位宗师父亲。”
“而她爹早些年便没了,以晞阳郑氏的身家底蕴,却撑不起她爹在世时的架势气派!”
沈瑜听到此处,早已了然这是个在新兴世族中时有发生的故事。
一个寒门小家族,往往会因着一两位天才人物的冒起而鸡犬升天,跻身于世家之列享尽尊荣。
但只要身为家族主心骨的人物一死,缺乏底蕴支持的家族,马上便会重新跌落尘埃,风光不再。
最简单的例子,莫过于沈瑜前阵子才有过接触的龙吟山和纯一道。
纯一道的底蕴比龙吟山深厚得多,足有五位真人坐镇,同时有着接近一掌之数的武师作为中坚力量。
纵然除却掌门纯宜外,其余纯婷、纯淇、纯昕、纯瑜四位真人的战力,均与龙吟山的吴天吟相距甚远。
但若是天吟真人一夕与纯宜换命身死,仅凭天琴、天怡二人,却决计抵挡不住纯一道四位真人的施压围攻。
最强者的实力决定了一个势力的高度,但作为势力长盛不衰之基石者,却是那些没那么出挑却为数甚多的中高层力量。
而郑桂澄的晞阳郑氏虽则盛极一时,却全然建基于其父的武力之上,从一开始便脆弱如镜花水月。
王海晴自然不知沈瑜已由此联想到狐帮现状,继续说道:
“若说郑家现下是瘦死的马,那少年人的家族便等若是仍活着的骆驼。”
“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便是这些日子在城东声名鹊起的‘索命青绶’蒋青璘!”
沈瑜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想了片刻,才记起是在《劝学时报》上,读到过一篇谴责这厮抓良冒功的报导:
“这人不是被停职了吗?侯鸿恣亲自下的命令……”
王海晴摇了摇头,眼里流露出极憎恶的神色:
“走走过场罢了。此人是金陵蒋家的嫡幼子,‘玉真’一脉的传人,怎么可能因着这种小事便丢了官位!”
“更何况侯鸿恣日后尚要大力重用此人,作为引入外地世家与本地大族角力的引子。”
“这蒋青璘贪花好色,上任以来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妇女,报纸上倒是一宗也没曾报出来!”
她忽然眼波微转,盯着沈瑜道:
“桂澄这般美貌,蒋青璘想来早就在打她的主意。”
“侯鸿恣生死不知,总巡捕之位随时便会易手,他若是要下手便是这几天的事了。”
“我们既然与桂澄姑且有着同窗之谊,总不能见死不救。”
“只不知桂澄会否因而便对大哥你心生感激,就此以身相许,再续前缘……”
沈瑜笑了:
“你小时候没人教过你吗?做好事不留名嘛。”
“再说,现下咱们连根趁手的兵器也没有,还费心去管别人的闲事也太没分寸了。”
“快点吃吧,我再让小二送两盘小牛肉来。”
他步出雅座,心底自有计较:
“金陵蒋家也有‘玉真’道统这事,今儿可是头一回听闻。”
“若是如此,虽然那蒋青璘骤看只是个明劲后期的武士,近身接不住我三招。”
“却说不定藏着几手压箱底的道术,出奇不意地便朝我的神魂阴上一记……”
“我既已修成暗劲,对上绝大部份同境武师也有了自保能力。”
“浸过药浴后,筋骨强度更胜一筹,就算再行苦练《飞元锻骨经》也不过如是了。”
“现在我随手便能打出一千五百斤以上的明劲,算是已触及到人体目前的极限。”
“原先计划的,把鹤形拳提升至完美层次一事,大可缓上一缓!”
他把神念贯注到意识深处的炼命鼎表面,望向“玉真宿卫庭甲诀(入门)”一行字眼。
自从道术提升至出窍层次,他便彻夜熟读了手头上这本唯一有着攻杀守御之能的道书。
此刻对上很可能藏着同系道术的潜在对手,正好把连日来积累的少量盈余气血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