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现下越发怀疑，“堂前十鹰犬”中的另外九人能与大姊并称，简直就是在赤裸裸地蹭大姊的修为。

　　青鸦强不强？自然强。

　　武道宗师兼为道术真人，对上寻常的成名宗师，大概用不上十招。

　　然而在大姊跟前，这位锦衣卫指挥使连一丝反抗的余地也没有，还险些被虚空成形的千百长戟留下。

　　那么寻常的宗师、真人，面对大姊又能支撑几个来回？

　　若然不是大姊的肉身成为了弱点，就凭金雀、侯鸿恣这寥寥数人，哪敢开着一艘破船便来围杀大姊？

　　哪怕如此，侯鸿恣仍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想来是连檀城总巡捕的位置也坐不住了。

　　沈瑜叹了口气：

　　“她有句话倒是说得没错。”

　　“像大姊般的人物，本来早就该成仙的！”

　　狐主目带笑意，就这般与仍受沈瑜控制的另半侧身躯对话起来：

　　“成仙要受三灾九劫，我又没有可以替换的肉身，难不成到时夺舍了你的身子？”

　　“另换了肉身，神魂虽是鬼仙境界，真气和精神力又得重头再修，到时候还不如现在。”

　　“再说真成了仙，这副肉身百年之后，难免又成了王朝的另一座矿场。”

　　“二十年苦修，化作天子库里资粮……换作你是我，可情愿如此？”

　　沈瑜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得微笑道：

　　“反正大姊青春年少，成仙也不急在一时。”

　　狐主听了这话，只是格格娇笑：

　　“你大姊可是快三十岁的老女人了，谈得上甚么青春年少。”

　　“只没想到玉狐年纪轻轻，比我本人更痴迷我这副躯体。”

　　“若不是时常附到你的身上，也察觉不了你这许多心思。”

　　沈瑜的心思被说破，倒是没显出半分不自然的神色，从容说道：

　　“我有一事，想请大姊解惑。”

　　“要是能成，我成就的武师境界，很可能会是檀城最强的武师境。”

　　“檀城最强的武师境”这几个字，听在狐主耳里或许算不得甚么。

　　可她却仍是贴心地给出反应：

　　“喔？”

　　“到里头去，跟姊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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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宅第后院，沈瑜望着大姊半透明的纯白阴神飞离玉面，瞬间藉由着荷花池中的池水塑出身躯。

　　心里虽然清楚但凡是显形境界的真人，也能像这般藉由着外物显露形体。

　　但当亲眼目睹，仍是不禁深感震撼。

　　他修炼过道术，此时已能微微看到大姊不依外物时的阴神轮廓。

　　然而长时间聚精会神地注目阴神，终究极耗心力。

　　狐主也就随手以池水捏了身躯，安然卧倒在池边的摇椅上：

　　“说吧。”

　　“玉狐既喜欢这副身躯，大姊便不妨让你多瞧些。”

　　“反正也不耗我多少心力，只怕你天天瞧得痴了，荒怠了修炼正事。”

　　沈瑜微微一笑，将心中计划说了一遍。

　　狐主安静地听完了他的想法，半晌后才开口道：

　　“不是不能一试。”

　　“我阴神在此，自能护你周全，哪怕事败也不至于重创根骨。”

　　“只是，我还没曾听说过气血充盈能有助铁布衫突破的。”

　　“除非是西域魔教的血法一脉，才有借着燃烧气血来换武道速成的法门……”

　　她似笑非笑地盯着沈瑜：

　　“玉狐该不会是魔教的余孽吧？”

　　沈瑜无奈地摊手苦笑：

　　“若然我修的是魔教功法，青鸦敢搜我的魂吗？”

　　狐主大笑：

　　“她若是有这般胆色，用得着一见我的面便落荒而逃？”

　　“气血是修行之果，境界越高，气血越盛。”

　　“反过来以强盛气血辅助修行，用古人的话说叫作倒乱因果，万人之中便没有一个能成的。”

　　“不是……算起来还是有一个的。”

　　沈瑜眉头轻抬：

　　“是谁？”

　　狐主以指指地，笑道：

　　“三百年前的檀君，走的听闻就是你现下设想的路子。”

　　“史书记载他成就宗师之前，为着维持体内旺盛气血不坠，一顿饭就得吃上一头牛、十只鸡。”

　　“习得道门双修术后，更是日御十女从不间断。”

　　“也不知是为着排解多余阳气，还是尚嫌阳气不足急须补充……”

　　“他的行事至今没人能解，但他是史上最快突破宗师之人，同样也是本朝战绩最为显赫的大宗师！”

　　说起这位古今无二的奇人之时，就连狐主话里也带上了几分感慨之情：

　　“现在檀城李家修行的武道功法，理应与当年檀君修行的是同一路。”

　　“日啖牛羊、夜御十女，他们倒是一件不漏，却没听过有谁能修炼至檀君当年的层次的。”

　　“也许檀君是将最好的功法，都留给与长平女帝所生的主脉了。”

　　“呵……若然他再多三分枭雄气，如今的皇室哪里还姓朱？”

　　沈瑜静静听着，心中却是如有千百道雷霆打响。

　　大姊不是喜欢刺探旁人隐私的俗人，这会儿提起檀君，也很大机会只是随口说到。

　　但结合檀君很可能与自己一样，也是穿越者的猜测。

　　自己脑海中这座炼命鼎的由来，霎时间便变得可疑得很了。

　　他心中略有了些猜测，却没打算在这当口寻根究底：

　　“既然早有檀君先例，也证明我想出的法子并非不可行。”

　　“大姊只须瞧着我把丹药服下就成……接下来修行之事，便不劳烦大姊事事费神指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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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得确认大姊阴神已然消散，沈瑜步进静室，竭尽全力遏压着全身狂乱气血盘腿坐下。

　　清净汤助他消解了九成的丹毒，气血满盈的副作用却难以消除。

　　此时此刻，他只能尽快将多余的气血消耗殆尽，以防下一刻便筋脉迸裂，溢血而亡。

　　定神圆满修来的专注力，令他成功将心神集中到脑海浮现的炼命鼎上，神意尽注于鼎上“铁布衫”一行字句。

　　无论如何，这一步是决不能被大姊旁观的。

　　哪怕他已将铁布衫修炼至完美境地，距离再行突破只差一步，按常理也绝不可能是一番静坐便能解决的事。

　　何况，还有檀君的例子作为先例……

　　沈瑜能够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大姊。

　　但潜藏于自己脑海中的这座炼命鼎，很可能是哪怕狐帮全体的身家性命也担当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