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十一月淞沪会战以国民党军败退而结束,日军兵分两路向南京进发。十二月十二日南京失守。
接着曲县县城被日军占领,郑县长想当江海市副市长的美梦彻底破碎了,在日军攻城的那一天,他没做任何抵抗就命令他的护城警卫队打开城门,日军没费一枪一弹就轻松占据曲县县城。
郑县长完全投靠了日本人,但他仍然是曲县的县长,只不过是日本鬼子手里一只提线木偶罢了。
这天一大早郑县长接到通知,让他去一下日军驻曲县大队大队长武田次郎的办公室。
郑县长接到通知后,他知道这个武田中佐叫他没什么好事,上次征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完成任务,这次找他不知又会给他下过什么任务了。
“唉,这小日本还真不能得罪,可已经上了这条贼船,想下来却很难那!”郑县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不知如何是好。
郑县长可谓是文化人,祖上曾经是大清秀才,他今年五十岁不到,鼻梁上架一副金丝眼镜,乌黑的头发往后梳理得整整齐齐,纹丝不乱,说起话来不紧不慢,略显城府,在国民政府曲县县长的位置上已经干了七八年,一身官腔与油滑,贪欲无极限,一身毕挺的中山装衬托出他那板正的身材,看上去一副正气样,可骨子里却得了一种软骨病。
“县长,刚才武田又来电话催了,你看现在去?还是?”正在郑县长一头心思的时候,他的秘书胡天久推门进来了。
“去,当然去,那个武田不是什么好鸟!得罪不起,备车,我马上出来!”郑县长背对着胡天久说道。
武田次郎是日军驻曲县大队中佐,此人下巴边有一道明显的疤痕,据说是被子弹击碎下巴骨而留下的疤瘌,由于这道疤瘌的产生,毁坏了他的面部神经,导致他的左脸一年四季都处在僵硬之中,唯有酒精可以使有面部变得柔软,所以,武田的唯一爱好就是饮酒,而且要一定要喝到酒精充满他整个面部的时候,他的脸色才会看上去像正常人一样,否则,就像一块干涸的土地,死白死白的。
武田中等身材,为人狠毒、凶残,在淞沪会战中他还是少佐,就是因为在这场战役中将他凶残的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他手上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他是踏着无数中国人的尸体得到升迁。
他的部队在占领曲县县城时,他命令他的士兵就地休整三天,这三天内可以为所欲为,整个曲县县城充满着抢劫、奸淫、杀戮、纵火等等,一切可以犯的罪行、一切可以使用手段、一切泯灭人性的暴行,他的士兵几尽疯狂、惨无人道、像是魔鬼一样在曲县县城里叫喊着、狂奔着、他们的脸上、身上、手上分不清是血水还是从他们自己眼睛里流出的带毒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他们乱跑、乱抓,端着上着刺刀的长枪在街面上横冲直撞,他们随意杀人,看见女人就立马放下枪去追赶,追到之后,他们不管是在巷子口,还是在街道的中央就兽行大发,然后露出那恶心的笑容,女子便发出几乎绝命的哀嚎,她们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绝望。
“报告武田,郑县长来了!”武田的副官兼宪兵队队长酒井二木报告说。
“让他进来!”武田说着,带着一副脸僵硬的表情从他那宽大的办公桌子后站了起来,走到一幅军用地图面前。
郑县长行色匆匆地一脚跨进了武田的办公室大门,想想不对,觉得这样有点唐突,有失礼节,于是往后退了一步,接着便轻轻咳了两声,以便引起室内人的注意。
他这一招果断奏效,他的咳嗽声刚落,武田中佐就怪腔怪调地说:“是郑县长吗?请进!”
“正是、正是在下,不知武田大佐如此匆忙地叫我来有何吩咐?”郑县长连忙抱有非常礼节性地回答道。
“吩咐不敢,只是有一些问题我搞不懂想当面请教一下郑县长,您在这儿执掌多年,按你们中国人的话说,你是这一方的父母官,您对这一带,不,是整个县域情况应该了如指掌!”武田边说边从地图前面走了过来,一直走到郑县长的面前,伸出手来拍了拍郑县长的肩膀,顺着将郑县肩膀上的一个碎屑拍了下去。
郑县长着实吓了一大跳,他近距离地看到了武田的那张脸,他觉得与其就是张脸,不如说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气色的一张白纸,一张被风化的白纸,这张白纸极其脆弱,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要碎裂,这张脸为什么会如此地恐怖?郑县长看了一眼之后,不敢再看第二眼,他怕从那张极其容易碎裂的脸里突然会嘣出一股鲜血,溅脏他那整洁的中山装。
“武田中佐,你客气了,有什么问题还有你不懂的,能否请问您是什么问题呢?”
郑县长问这番话的时候,内心有点紧张,不是天气热的原因,他是害怕武田那张脸会突然碎裂,吓得他脸上汗噌噌往下淌,郑县长用雪白的手绢不停地在脸上擦。
“郑县长不要紧张嘛,我只不过是随便问问你,想了解一下到底是什么人在跟我们作对,近一个月以来,我们有多处公路被破坏,多处据点遭到袭扰,已经有三名士兵失踪,更加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前两天我们的一发电站被炸了,里面有设备全部失踪,我想这不是一般的土匪或者什么地方武装所为,我就是想问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武田说完重重在叹了一口气,重新回坐到办公桌子后面,两只眼睛盯着站在那儿的一动不动,像是木偶似的郑县长。
听武田这么一说,郑县长心里面更没谱了,他心想,现在谁敢跟鬼子这么干啊?这不是找死吗?那既然这样,眼前的这武田不会无中生有吧,那是肯定有人在背地里搞鬼啊?那么是谁胆子如此之大呢?
郑县长一时半会儿还真猜不出是谁的胆子如此这大,竟然跟日本人作对,还敢炸日本人的发电站,这简直是反了,可这些人是谁呢?郑县长摸着那个油光光的大脑袋,用那纤细的、白嫩的手指梳理了一下那纹丝不乱的头发,眼睛在那镜片后面使劲眨了几下,硬是没有想出什么头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