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感受着柔软的床铺,看着赵梦歌在一旁焦急地翻找着药箱,叶韶书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容。
“你还笑?”
叶韶书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你是不是觉得你受伤,我就要原谅你。”赵梦歌潸然道。
“你真是个无赖。”
赵梦歌小心翼翼地将叶韶书身上的衣服脱下,看着两朵金花没入的腹部上仍有新血涌出,不由得面露心疼之色。
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金花拔出,鲜血顷刻喷涌而出将小手染红。
“疼吗?”
“疼。”
“上药就不疼了。”赵梦歌像是哄小孩子一般轻声低语着。急忙拿出一只小瓷瓶将里面的白色药粉倒在伤口上,随后从衣裙上扯下布条将伤口扎好。
虽然扎得不怎么美观,但好在能将伤口包裹住,布条很快就被染红。
“你觉得怎么样了?”
“还是疼。”
赵梦歌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满是汗水的额头,想必将金花取出的时候一定很痛吧。
看着已无血色的脸庞,赵梦歌再次翻找着药箱。
眼前一亮,悬起一只小瓷瓶,上面赫然写着:生血丹。
“张嘴。”将药丸倒出,送到嘴边。
叶韶书眼睑低垂虚弱地说道:“我没力气吃,你喂我。”
赵梦歌小脸一红啐骂着:“你上次就是这般耍无赖。”但还是将药丸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着,刺鼻苦味引得眉头轻蹙,片刻后身子前倾,将唇轻轻覆上。
感受着温热甘苦的药屑,叶韶书这次却显得十分老实。当然很大原因都是因为腹部的伤太深了,让他不敢乱动。
赵梦歌将身子直了直,忽然别过脸幽怨道:“你要哪天死了,我该怎么办?”
“我不会死。”叶韶书将药尽数咽下后缓缓开口道。
赵梦歌突然泣不成声,泪水像是止不住一般不停地落下打湿了裙摆,两只小手紧紧攥住衣角,手上的血渍将衣角染花。
“梦歌。”叶韶书轻唤着。
赵梦歌转过身子,趴在叶韶书胸口,一只粉拳轻轻敲打着:“你总是惹我生气,惹我难过,惹我担心。”
心头仿佛被堵住了一块石头,叶韶书只觉得一种悲凉油然而生,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公子,没有刀光剑影没有血海深仇,又怎会让承受她这般苦楚。
轻轻伸出手将少女头顶的发簪取出,如墨的秀发如同瀑布一般散了下来,叶韶书爱怜地抚摸着少女的秀发。
赵梦歌突然将小脸别过来静静地看着自己。左手顺着秀发划下捧着挂有泪痕的小脸。
“你以后不许受伤了。”
“下次一定。”
“你好好休息,我给你煮些红枣枸杞粥。”赵梦歌正欲起身,却觉小手一紧,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握住了。
“在这陪我。”
赵梦歌点点头,又坐下来,两只手紧握着那只冰冷的手。
“你手很冷。”
叶韶书不置可否,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你的剑也冷。”
“你的心冷吗?”
“你说呢。”
赵梦歌故作深思状,片刻后开口:“你心也冷,总让我难过。”
“那挖出来给你看看。”
赵梦歌急忙摆摆手,又将脑袋伏在胸前听着有力的心跳声,脸上荡起一层红晕。
“韶书哥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报仇。可我好害怕,有时候我做梦都会梦见你渐渐远去的背影,我拼命地追赶着,拼命地呼唤着你的名字,可你还是离我越来越远。”
“不会的。”
中州养心殿内
此刻的白厉,气若游丝如同一个垂死老人一般。白厉躺在龙塌上静静地听着身旁老者讲述着往事。
“吕公。”喉结蠕动着,白厉缓缓转动着脑袋。
“陛下。”吕成文一脸忧声道。
“朕自知已时日无多。”
“陛下只是忧劳过度..”
白厉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哎,朕心里清楚的很,吕公以为我这几位皇子,谁能继承大统?”
“公子羽有图谋天下的雄心壮志,公子牧宅心仁厚亦是百姓之福,公子帆英勇无双在军中威名赫赫,公子傅聪慧过人连老夫都自愧不如,陛下的几位皇子个个天资过人。”
白厉长叹一声:“吕公,这里就你我二人,又何必这般。虽说这些日子我深居宫,但也早有耳闻朝中早就分作两派。傅儿虽然聪慧却有失龙姿,帆儿虽远在边关但我也知道他那诸多陋*********的意思是要在公子羽和公子牧二人中选出一位继承陛下的千秋功业。”吕公浊眼微缩。
“朝中大臣不也是这般意思吗?”白厉反问道。
“那只是他们各怀心思罢了。”吕公坦然道。
“吕公,你知我最信你,你更看好哪位公子?”白厉紧盯着面前的老人似乎想从他眼中得到什么讯息。
吕成文退了几步连忙跪倒在地,朗声道:“臣斗胆请陛下立公子牧为太子。”
白厉一愣,片刻后又放声大笑起来,笑意收拢后幽幽道:“吕公,我还以为你会劝我立羽儿为太子。”
吕成文低着头并未起身,仍是伏在地上。
“王公公,进来吧。”白厉缓缓开口道。
吱嘎一声,大门开了,王公公急忙走到龙床前跪拜。
“朕也决意让牧儿继承大统,既然吕公也愿让牧儿来坐这皇位,我便放心了。”白厉眼角微润。
“王公公将立储诏书给吕公看看。”
“是。”王公公从袖中摸出了一卷锦帛双手送了过去。
吕成文看着诏书上的字,心中暗暗做下了个决定。
“陛下英明,谨遵陛下旨意。”看完诏书,吕成文恭声道。
白厉咳了几声,脸色涨红了起来,身子显得更加虚弱:“吕公。”
吕成文急忙起身走到床边,脸上满是不舍道:“陛下。”
紧紧抓着吕成文的手:“朕就将牧儿托付于你了。”
“陛下。”吕成文已然老泪潸然。
与往日威严的帝王不同,今日的白厉只是一个垂死的老人,在死前嘱托自己亦师亦友的吕太公好好辅佐自己的儿子。
白厉的笑容渐渐凝固,手上的气力也渐渐被抽空,最后重重一坠。
“陛下!”王公公和吕成文痛声大呼。
随着皇帝的驾崩,整座中州城都变得凄冷了许多,诸多大臣哭天抢地般哀嚎着。
而众人最关心的事,莫过于皇帝的遗诏,因为上面关乎着胤国未来是哪个屁股坐到那把椅子上。
遗诏就在那王公公手上,皇帝最信任的太监。
深夜吕府
大街上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星许微风掀起尘土的轻啸声。
王公公一袭黑衣遮住面容,从吕府后门进入,这深更半夜大门紧闭,唯独留了个后门,便是为自己准备的。
府内诸多房间早已熄了灯火,唯独只有书房还亮着盏盏烛火。
王公公推门而入,将面巾扯下,疑道:“吕公,这大半夜约我来此是有何事?”
吕成文微微一笑,亲手为其斟上一杯茶:“公公,快坐。”
“吕公,茶我就不喝了。”王公公脸上勾起一抹笑意。
“好,那咱们就开门见山吧。”吕成文捋了捋白髯。
王公公嘴唇轻薄鼻子扁平,生得一双鼠目,本是奸佞长相,却偏偏讨得皇上欢喜。
“那遗诏你可带来了?”吕成文浊眼闪着微光,像是黑夜中的一匹老狼。
“没有。”王公公坦然一笑。
吕成文面露疑惑道:“王公公这是为何?”
一双鼠目左右扫动,仰首笑道:“吕公在暗处安插的杀手,让他们散了吧。”
吕成文捋了捋胡子朗笑:“王公公这是说得什么话,老夫怎么听不懂啊,哈哈。”
王公公操着公鸭嗓尖声道:“吕公,篡改遗诏,那可是谋逆,是诛九族的事,我怎么能把那东西随身带着。”
吕成文澹笑道:“公公明知道我要干什么,你还是来了。”
王公公两眼散发着微光:“吕公,这遗诏上的内容只有你我知道,要是其他三家知道了,恐怕你的处境也不好受。”
吕成文面色一沉,旋即又恢复如常:“王公公,你说这些是作甚?”
“十万两黄金。”
十万两黄金可不是个小数目,但与皇位相比却又不值一提。
见吕成文面露难色,王公公俯下身子奸笑道:“吕公,你让大皇子继承皇位后,你纵享荣华富贵又岂会在意这区区十万两黄金。”
“哈哈哈,王公公为何不讲这事告诉公子牧,公子牧登上皇位,你不也事荣华一生?”吕成文讥讽道。
“嘿嘿,吕公,那牧皇子本就清贫,若是他登上皇位定要削减官员开销去赈济北方难民,我想我们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王公公奸笑道。
“好,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我会差人将东西送到你府上。”
“吕公可要做得小心些。”
“那是自然。”
“那好,等黄金一到,我就将假诏宣读出去。”
两只老狐狸在书房内达成了共识。
待王公公走后,阴影中走出一带着铜铸鬼面男子。
“爹。”男子轻唤一声,伸出手在脖子上一划。
吕成文脸上露出了狠厉的笑容:“做得干净些。”
“是。”男子应了一声,便再次与阴影化作一体。
想要我的钱,看看你有没有哪个命。吕成文从怀中摸出一张锦帛,上面便是皇帝的遗诏。
次日朝堂之上,王公公宣布了遗诏,立嫡长子白羽为帝。
白牧静静地站在一侧,听到这样的结果,袍下的双拳已然紧紧攥住。
春风得意的白羽路过的时候,特意驻足笑道:“牧弟,如今我才是大胤之主,不过你放心,为兄心胸宽阔自然不会刁难你的。”
新帝登基,白羽头顶冕旒身披龙袍高坐那万人之上的龙椅。
“朕决意封牧弟为肃王,赐江肃郡。傅弟封永乐王,赐永乐镇。”
众大臣面面相觑,这哪是封王?分明是个郡守,不足百里之地又怎能称王?傅皇子本就身有残疾,又怎能舟车劳顿跑到那偏远小镇?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白牧缓身上前,跪倒叩首:“谢陛下。”
“哈哈哈哈。”白羽朗声大笑。
吕成文眼中有些嘲弄地看着龙椅上的人,心中冷笑:竖子尔尔。
凝珍客栈
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虽有陆容珍的生肌药粉,但身上还留下了浅浅的印记。
叶韶书缓缓起身看着床便仍在酣睡的少女,不由得心头一热。这丫头就这样每天守在自己身边。
伸出手正要将其抱起,却见赵梦歌细密的睫毛微微一颤,一双桃花眼缓缓睁开。
“你醒了?”赵梦歌急忙起身伸出手去探了探。
感受到额间小手带来的温热,叶韶书一把将其抱起。
赵梦歌挥了挥粉拳作打势,恼道:“你还未痊愈,怎能这般胡闹。”
叶韶书将其紧紧抱在怀中,轻嗅其发间的芳香:“梦歌,我已无碍,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真的?”赵梦歌抬起小脸望去。
“嗯。”
“那就好,既然你好了,老娘就不伺候你了。”话罢便欲挣脱开,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你这些日子被陆姑娘带坏了。”叶韶书面露责意。
见自己无法挣脱出去,赵梦歌别过脸轻哼一声道:“之前看你受伤,我们之间的帐还没算呢。”
“小醋坛子还在生气呢?”叶韶书轻笑着在其耳边吹着风。
耳畔传来了细痒的感觉,赵梦歌急忙扭着脑袋欲挣脱出去。
叶韶书见状,狞笑道:“如今,你落在我手里,看你如何逃出我的魔掌。”
这般异样的感觉让赵梦歌发出了咯咯的声音,脖颈和脸颊早就绯红一片。
“我错了,韶书哥哥,饶了..饶了我吧。”
感受着怀中少女颤抖的身子,叶韶书更是变本加厉。
一大早被这番折腾,赵梦歌小脸滚烫,浑身瘫软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一双美眸满是怨念地看向这个坏笑的男女:“你就知道欺负我,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那我们就来算算,你在成都府惹火的账。”叶韶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身子缓缓靠近。
想起在白府时那段旖旎,赵梦歌小脸通红,自己当初那么大胆,还有那天晚上..
看着渐渐靠近自己的脸,赵梦歌急忙扯过被子将自己蒙住。
突然被子一轻,赵梦歌惊呼出声。
“啪啪”两声脆响。
赵梦歌早已羞红了小脸,咬牙切齿道:“你敢打我?”
“啪啪”又是两声。这是带着凌辱意味的调戏。赵梦歌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下了迷药一般,两只手捂住早已经霞红的脸颊,双腿不由自主地夹紧了,膝盖不停地磨蹭着,浑身轻颤着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但是口中仍是不甘心地呢喃着:“呜呜,不要打我了。”
不用想可能上面已经留下了泛红得巴掌印。
“韶书哥哥,饶了我,我错了,呜呜。”
“错哪了?”
“那都错了。”
叶韶书拍了拍手坐到床边笑道:“那你起来吧。”转头望去却见她身子往被子里又钻了几分。
“嗯?”叶韶书面露疑色,将被子掀开。
只见赵梦歌眼角挂着一行清泪,恨声道:“你伤一好就欺负我,你除了惹我就知道欺负我,我讨厌你。”
刚说完这般硬气话,便起身欲离开,可刚一站起身,便身子一软跪坐下来。这一坐不要紧,偏偏坐到了叶韶书怀中。
“梦歌这是主动投怀送抱了?那我不客气了。”
听着耳边可恨的声音,赵梦歌脸色绯红,急忙起身,耳根仿佛充血一般。
“滚!”赵梦歌随手扯起被子便扔了过去,随后急匆匆地逃出了房门。